可是現(xiàn)在我倆到這里來既不是啟迪智慧,也不是激情表演,而是在交互彼此的心聲。我們走到亭子處,各自找了個靠柱的位置相向坐下,我們的姿勢唯一不同就是,她把腳放在橫板上,合手抱住雙膝,而我只把兩腿耷拉到石臺邊,全身都斜倚在欄桿上。她坐定之后說的第一句話是“從前,你和其她女孩來過這兒嗎?”一聽這話我就傻了,她說的意思完全等于女友問你‘你愛我嗎?’‘我漂亮嗎?’等等諸如此類的話。這就好比人一出生就得叫‘哇’;你一結(jié)婚就得叫丈母娘她老人家為‘媽’一樣,這是每個人轉(zhuǎn)不過的灣,翻不過的坎,非直闖不可。除非你是啞巴,就可以吃到免費午餐。這一話題更類似于愛情是文學(xué)永恒主題,宇宙是人類終極難題,回答這樣的問題,確確實實是個煞費苦心的謎題。如果回答得好,你娃腦殼就會起薄菏腦,要是回答得不好,小心腦袋起包。說實在的,講這話的時候,我在那兒痛苦了半個世紀(jì),真的不曉得咋回答,她見我半天沒反應(yīng),以為不回答了,便抬起頭來,死死地把我盯住。等了好一陣子,才編出一個故事。“曾經(jīng)來過。”我直言道。“是真的嗎?”她很好奇的樣子?!安贿^來的時候是兩男一女?!薄霸鯐@樣呢?”“那是個早上,我覺得今天的天氣不錯,挺風(fēng)和日麗的,于是背起書包,早早地跑去讀日語,琢磨著大學(xué)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呀,這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湖邊,好不容易來到個桃源深處,我靠,一下豁然開朗,居然有個小閣閣,一看就是傳說中的‘借心亭’,我興奮地放下書包,立刻旮旯旮旯的讀起日語來,我東瞧瞧西望望,這是咋搞的,怎么周圍都沒人呢,過了一會兒功夫,便走來了一對情侶,他們是有說有笑,有打有鬧呀,完全沒把握這個電燈泡放在眼里,我可管不了這么多,于是乎,就呱啦呱啦繼續(xù)讀起來,他們說的那些愛來愛去我就聽不懂啊,那男的說‘我愛你’,我讀道‘你哄我’‘今天你穿得好漂亮喲’那男的又說,‘求我苦’我又讀道;‘本想給你買束花可花店還沒開門’,‘瓦塔希瓦,李洪敬德瓦阿尼瑪仕,迥客商娃李洪敬德士’。這時候那女孩兒得意地走了過來,弄得我心里是七上八下地亂跳,‘小樣兒,新來的吧,干嘛跑到這里來嘰里呱啦?!谑俏揖蜌獠缌恕銈兇蟀滋炫艿竭@里來卿卿我我的是啥玩意兒呢,是啥玩意兒呢’。這就是我和個女孩來的那一次,這就是我和個女孩來的那一次。”我附和著《大學(xué)自習(xí)室》的節(jié)奏把前邊的話演說了一遍,鑫菀聽后,笑得一塌糊涂,勾腰駝背的拍著胸口。“唉呀,我……我差點被你害死了?!钡攘撕冒胩焖呕剡^神來,“這不是你編的吧?”“千真萬確,如果騙你,我就是小狗?!薄昂昧?,好了,我又不是逼你供,干嘛這么緊張!”“你騙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呀,我們之間又沒什么約定?!薄罢娴模覍μ彀l(fā)誓?!蔽遗e起右手像給她敬禮似的,“自從那次因年幼無知而誤闖禁地之后,就再不敢來此一游了,平常都只能遠(yuǎn)觀而不敢近玩焉?!薄澳乾F(xiàn)在為什么敢來這里了?”“上次是單槍匹馬深入虎穴,而這次卻是有神靈護佑?!薄罢l是你的神靈?”“當(dāng)然是你呀!”我天真地回道。聽了這話,她像是丟失了什么似的不再言語,只把雙膝緊緊抱住,把頭低低地壓著,就這么默默的樣子,悄無聲息,也不動作。忽然之間像壓抑不住什么似的,艘的一下,把頭扭了過去,死死地望著亭外的湖面。在遠(yuǎn)方微弱而昏暗的路燈反射下,很分明的看出她眼角禽著晶瑩的淚花,在幽靜的夜空里閃閃發(fā)光。不知怎的,當(dāng)看到這一瞬間,看到她那傷感的神色,我傾動得幾乎快掉下自己的心來,一定是說錯了什么,傷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