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夜色漸深。

然而華山的夜晚，總是顯得有幾分明華透徹，想必是因那滿山皚雪的緣故。

便是那漫山遍野的灼灼紅梅，在這暗沉之中，也未曾有一絲遜色。

送走了那武當又來討債的二位弟子，和些許來往的江湖過客，華山守門師姐帶著滿身疲倦，一襲霜寒，回到了居所之中。

在房中，點了一根燭。

她往日里不會做這般奢侈的事情的，她夜晚回到居所時，總是會早早入睡，隨后等待第二日清晨，前去華山入口處看守。

只是，今日有些許不同。

她從懷中取出了一塊胡麻餅，在這華山的霜寒之中，這胡麻餅已經有些冷硬了，但是吃起來還是有些酥脆之感。

入口有一絲淡淡的香甜在舌尖蔓延，普通，又簡單至極的滋味。

但是，已經是令她心滿意足了。

今日，是她生辰。

準確的說，是她許多年前，上山的這一日。

所以，她想任性一回。

許久以前的華山，乃是正道有名的武學圣地，素有一劍霜寒十四州的美名。

只是如今，還是有些許敗落了。

她的居所在那華山的龍淵旁，除去她，周遭也無幾個弟子居住，空曠得很。

那些來訪的武當弟子老是說著，這華山的龍淵和武當養龜的池子很像。

她起先聽聞這般話語，是生氣的。

后來她有次被掌門派去拜訪武當，特意去看了看武當的養龜池子，這才發覺。

嗯，武當不愧是武當，富麗堂皇得很，它們那養龜池子，還真的同華山龍淵一般大小。

罷了罷了，不同它們計較。

或許曾經的華山，不是這般安靜的。

曾經的華山雖說也是居于這霜寒之地，然而弟子眾多，人來人往。

只是如今，才顯得有些寂寥了起來，也讓她獨自一人，便是有了一所木樓居所，于此獨自居住。

她是六，七歲的時候，就來了華山。

原因，也是簡單的很，她家中生了好幾個女孩，遲遲不見娘親生下一個弟弟，村子里頭，便生出了閑言碎語，笑話她家中陰盛陽衰。

她那滿心滿意想要個兒子傳宗接代的爹，自然是惱怒至極，將她們幾個嫁人的嫁人，定親的定親。

還有年紀最小的她，被送給了一戶屠夫，當童養媳。

那一戶屠夫整日里屠肉殺生，家中從上到下，沒一個好相處的，對她非打即罵。

于是，在一日被她那好婆婆提到了冬日里的冰河旁，去洗那衣服時。

她被那風雪凍得近乎失去了知覺，于是便萬念俱灰的躍入了冰河之中。

許是命不該絕，一位華山來的師姐，躍入了那寒冷至極的冰河之中，顫抖著身體，將她救起。

于是，后來的她，便上了華山。

而那一位不顧危險躍入冰河之中，將她救起的華山師姐，便是她的師傅。

可惜的是，師傅并未陪伴她太長的時間，在后來的年歲里，嫁去了金陵城中，如今已為人婦，誕下了一名女嬰。

她去看過幾次，師傅嫁的那人，是金陵城中的一名大夫，二人總是夫唱婦隨，形影不離。

是很好，很好的事。

許多年后，資質平平的她成了華山守門弟子，如今是居于華山的龍淵旁。

這雪山雖寒，卻是她此生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