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未褪盡，東側高地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謝曉瓊站在斷崖邊緣，目光如刀般掃視著山下那片被炮火犁開的土地。昨夜那一場反擊雖將敵人逼退，但她的隊伍已損失過半，彈藥也幾近告罄。

“曉瓊姐，敵軍又動了。”老李低聲提醒，手中握緊了槍桿。他的臉上滿是塵土與疲憊，眼神卻依舊銳利。

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遠處的山坡上，濃煙滾滾而起，那是敵人新一輪炮擊的前奏。五分鐘后，第一波炮彈砸落在陣地前沿，泥土飛濺，震耳欲聾。

“分組行動！”她果斷下令，“小陳帶一組去布置假目標，引開火力；我和老李帶隊從左側繞行，布設地雷和絆線。”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戰士們各自散開，動作熟練而冷靜。盡管人人皆知這一戰兇多吉少，但沒有人后退一步。

謝曉瓊帶著老李和幾名戰士貼著山壁前行，腳下碎石不斷滑落，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與血腥氣。他們在一處凹陷處停下，開始布置簡易地雷。

“這玩意兒能頂住多久？”老李一邊埋雷一邊問。

“夠他們吃一壺的。”謝曉瓊嘴角微揚，語氣卻冷峻，“只要拖住他們十分鐘，我們就有機會重新調整防線。”

話音未落，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從東南方向傳來——敵人已經突破主陣地，正朝東側高地推進。塵土飛揚間，隱約可見黑壓壓的一片人影。

“快！”她低喝一聲，眾人加快手上的動作。

就在這時，一名通訊員跌跌撞撞地跑來，臉色蒼白：“曉瓊姐……指揮部失守了！”

謝曉瓊心頭一沉，但仍強作鎮定：“電臺呢？有沒有聯系上后方？”

“炸毀了……只剩個零件箱……”通訊員喘著氣，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塞進她衣袋，“這是……最后的命令。”

她接過信，指尖觸到紙張上干涸的血跡，心中隱隱作痛。還未及開口，通訊員便一頭栽倒在地，胸口插著一枚彈片，氣息全無。

“走！”她咬牙道，轉身繼續向前。

戰場之上，容不得悲傷。唯有活著，才能完成他們的使命。

高地制高點上，臨時指揮所已被炮火摧毀，只剩下半堵斷墻和幾根扭曲的電線桿。謝曉瓊帶著兩名戰士爬上高地，耳邊是呼嘯而過的子彈聲。

“技術員在哪？”她大聲喊。

“在這！”一個聲音從斷墻后傳來，是個滿臉油污的年輕人，正蹲在地上擺弄一臺破舊的收音機。

“能修嗎？”她俯身問道。

“試試看。”技術員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堅定，“得找個天線。”

“我來。”她抓起一根斷裂的鐵管，將其綁在背包上，示意另一名戰士掩護自己。

兩人交替前進，終于抵達一處廢棄卡車旁。她跳上車頂，迅速拆下一根金屬桿作為天線。

“走！”她將天線遞給戰士，兩人一路匍匐返回斷墻。

技術員接過天線，熟練地接上線頭，旋鈕一擰，耳機里傳來微弱的電流聲。

“有信號了！”他激動地說。

謝曉瓊立刻戴上耳機，仔細聆聽。可傳來的并非清晰的指令，而是一段模糊的暗語電碼。

“聽不懂。”她皺眉。

“讓我試試。”技術員接過耳機，眉頭越皺越緊，“這段電碼……不是我們的頻率。”

謝曉瓊心頭一凜：“什么意思？”

“可能是敵人的干擾信號，也可能是……”技術員遲疑了一下，“內鬼。”

話音剛落，一架敵機從云層中俯沖而下，投下一枚炸彈，轟然炸響。斷墻被掀翻一角，技術員被氣浪掀翻在地，鮮血從嘴角溢出。

“堅持住！”她扶起他，眼中怒火燃燒。

“曉瓊姐！”老李的聲音從山下傳來，“他們來了！”

她回頭望去，只見敵人已逼近高地底部，腳步聲雜亂，槍聲密集。

“你還能撐多久？”她問技術員。

“再給我五分鐘。”他咬牙道。

“好，我給你五分鐘。”她起身，舉起望遠鏡觀察敵情，隨即對身旁戰士下令，“準備火力壓制，吸引敵機注意。”

戰斗再次爆發，火光四起。她帶著戰士們利用斷墻為掩體，向敵機猛烈射擊。子彈劃破空氣，打在飛機外殼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敵機盤旋一圈，終究不敢低飛，轉向別處。

五分鐘過去，技術員艱難地抬起頭：“聯絡上了……但只有一句話：‘變局已生，速撤。’”

謝曉瓊瞳孔一縮，握緊了拳頭。

變局已生？

是誰？來自哪邊？

但她沒有時間深思，因為敵人已經攻至高地腳下。

“所有人，準備迎敵！”她大吼一聲，率先躍出掩體，端起步槍掃射。

槍聲、喊殺聲、爆炸聲交織成一片。她左肩中彈，卻仍不肯后退，繼續指揮戰斗。

直到太陽升至中天，陣地上已尸橫遍野。

夕陽西下，高地仍在手中，但代價沉重。

謝曉瓊靠在斷墻上，傷口滲出的血染紅了衣襟。她望著身邊僅剩的幾個戰士，眼中滿是疲憊與悲涼。

“傷亡多少？”她低聲問。

“不到二十人。”老李聲音沙啞，“張班長……走了。”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把重傷員集中起來。”她緩緩說道，“我們必須撤離。”

“可突圍路線都被封鎖了……”

“礦道。”她睜開眼，目光堅定，“從那里走。”

老李愣了一下：“你說那個廢棄礦道？聽說里面……鬧鬼。”

“鬼不會比敵人更可怕。”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塵土，“而且，也許里面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一行人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沿著一條隱蔽的小路進入礦道。洞口陰森幽暗，空氣中彌漫著潮濕與腐朽的氣息。

“小心腳下。”她走在最前面，手電筒照亮前方的石階。

礦道深處回蕩著滴水聲，偶爾傳來巖石崩裂的悶響。他們一步步深入，直到盡頭，發現一間塌陷的巖洞。

“這里暫時安全。”她環顧四周，忽然注意到角落里一具枯骨，身著舊式軍裝，手中緊握一張泛黃的照片。

她蹲下身，輕輕取下照片，上面是一張熟悉的臉——是多年前失蹤的戰友。

“你還記得他嗎？”她將照片遞給老李。

老李盯著照片良久，喃喃道：“當年，他為了掩護我們，一個人留下來斷后……”

謝曉瓊沉默片刻，將照片收好：“他沒白等。”

就在這時，礦道外傳來腳步聲與犬吠聲，敵人追來了。

“封洞！”她低聲命令。

戰士們迅速搬來碎石與木板，將入口堵死。隨后，她取出隨身攜帶的炸藥，拉響引信。

“走！”她帶頭鉆入礦道深處，身后轟然一聲巨響，整個礦道震動不已。

塵埃落定，一切歸于寂靜。

“曉瓊姐……”小陳低聲問，“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她沒有回答，只是望向黑暗深處，眼中燃起不屈的火焰。

哪怕局勢逆轉，哪怕陷入苦戰，她也不會倒下。

因為她是謝曉瓊。

一位母親、一位戰士、一位永不言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