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聽著耳邊的叫罵聲，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本就暈暈頓頓的腦袋，被她的巴掌扇得一陣頭暈眼花，渾身發冷，低聲無力地吶吶道，“娘，我不舒服，讓我再睡一會……”

張老太怒火高漲，又扇了她兩巴掌，不停地推著她的肩膀，大聲地吼著，“睡睡睡！老娘辛辛苦苦把你這個不孝女養得這么大，現在都要餓死了，死丫頭還想偷懶睡覺，不起來給老娘做飯，喪良心啊！”

張氏腦子嗡嗡發響，羞愧得只能強撐著沉重的身體，從床上爬起來，“娘，我就起來。”

張老太見她好端端地起來，瞪眼對著她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你個不孝女，想死啊！居然跟老娘耍心眼，裝不舒服，這不起來了！磨磨蹭蹭的，還不快點滾去做飯……”

張氏頭重腳輕，剛剛穿上鞋子，就被她磕磕絆絆地拖拉到灶房里。

張老太推了她一把，訓斥道，“死丫頭，你傻愣著干啥！還不給我滾去做飯！是想找打嗎？”

張氏身體一晃，腳下不穩，撲咚一聲就倒躺在地上。

張老太凜了下，隨即指著她又是一頓怒罵，“死丫頭，我才用多少力氣啊！能把給你推倒？竟然使詐到你老娘身上，沒良心的東西！”

張氏搖頭從地上爬起，有氣無力地道，“我沒有，娘……”

張老太橫了她一眼，厲聲道，“你還敢跟我頂嘴！膽大了，想飛了啊！”

張氏搖頭拿起木水瓢從水缸里舀水，洗著鐵鍋，又往灶里添木柴燒水。

張老太見她開始做飯，這才慢慢停止咒罵，邊邁步走出灶房，邊開口催促著，“給我趕緊做好飯，餓到我乖寶，你今天就別吃飯了！”

張氏迷迷糊糊地點頭，洗著大盆里的咸菜。

待水燒開，張氏轉身倒熱水揉搓面團，揉著揉著，眼前一黑就暈倒在地上。

張家眾人陸陸續續都起了床，卻久久沒聽到開飯的聲音。

張老太皺眉對葉氏道，“你去灶房看看，盼娣把飯做好沒！”

葉氏轉身還沒走到灶房門口，就大聲罵著，“四姐，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沒把飯做好……”

話到一半呆住，她眼睛瞪大，驚叫了出聲，“爹娘，你們都快來啊！盼娣磕到頭，暈倒在地上了！”

半會，張家人幾乎都來到灶房，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臉色發白，額頭還帶著血跡的張氏，嘀咕著，“她不會不會死了吧！”

張老太推了推葉氏道，“你去看看，她咋樣了？”

葉氏僵了下，小心翼翼地上前推了推張氏，見她沒反應，伸手放在她鼻子下。

眾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看著她詢問。

葉氏感受到張氏鼻子下滾燙的氣息，吊著的心落了下來，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有氣，活的！不過她好像發燒了！”

話落，屋里眾人才松了一口氣。

而后，張老太眉頭一皺，轉頭問道，“老頭子，咋辦！”

張老頭自然不愿出錢給張氏請大夫，但如果讓她死在張家，只怕王家會鬧得不罷休，皺著眉道，“先想辦法讓她退燒，看能不能醒來再說！”

幾個人將張氏搬到床上，葉氏拿著濕毛巾敷在她額頭上。

下午，張氏迷迷糊糊地聽到耳邊的吵鬧聲，想睜開眼，開口說話，卻無力做到。

床邊，葉氏摸著張氏的額頭，雖然很恨也很討厭這個人，但又害怕會鬧出人命，抬眸著急地道，“娘，她又發燒了，還一直沒醒過，再這樣下去，我怕她撐不住，咱們還是去請大夫吧！”

張寶眼睛狠毒地看著張氏道，“她不和離，咋們又不能再賣她一次，來換錢，還請什么請！就一個賠錢貨，死了就死了唄！還留著白費米飯啊！”

張老太捏著錢包，點頭咒罵道，“我怎么生了這么個賠錢貨，既然不肯跟王老二和離，干啥要回我們張家呢！白費我的糧食，現在又來禍害我的銀子！”

張氏緊閉雙眼，心里一驚，不敢相信他們居然還想再賣她一次！

葉氏心顫抖了下，低頭磕磕巴巴地道，“可讓她死了，到時候咱們沒法向王家交代啊！”

張老太聽這話，氣得朝張氏的大腿肉上狠狠一掐，罵道“討債鬼，你怎么就不早點去死呢！非要死在這里！這磕到腦袋又發燒，這得花我多少錢啊！”

張寶眼睛閃了閃，抬頭道，“爹，咋們應該把她送回王家，若王家不請大夫，不管她，讓她死了！也是他們王家要錢不要兒媳。”

張氏閉著眼睛，心里默默流著淚，不敢相信她爹也這么狠心！

“砰！砰！砰！”王家的大門被敲響。

王興孝剛剛打開門，就看見張老頭父子將張氏丟在門口上，然后撒腿就跑，邊跑邊還喊著。

“她發燒暈倒，自己把頭給磕壞的，不關我們的事。”

“我已跟她斷絕父女關系，她是死是活，不關我張家的事，她是你王家的媳婦，自然歸你王家管，所以我們把她給你送回來了！”

隔壁的鄰居們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張家太不要臉了！

王興順晃了晃，驚得飛快地一把抱起張氏，呼叫著，“她娘，你別嚇我，快醒醒！”

又轉頭朝屋里，大聲喊著，“爹娘三弟，你們快出來啊！”

李氏正在屋里做著衣服，一聽到他這慌張的叫聲，心頭一跳，從床炕下來，出來見到這個畫面，連忙喊著，“老三，快快去你大伯家借牛車！送老二媳婦去縣城里看大夫。”

二丫幾個剛出來，見到她娘這副樣子，嚇得哭了出聲，“娘，你怎么了？”

陳氏跟孫氏也是一呆。

蜜兒愣了愣，抬頭向她二伯詢問，怎么回事。

不一會兒，牛車就借了回來，墊上棉被，又把張氏抬上去，又蓋好被子。

隔壁的鄭老太望著牛車里的張氏，問道，“興順媳婦不是回娘家了嗎？咋變成這樣子？”

朱大嬸嗤笑一聲，“張家父子把張氏糟蹋成這樣子，就直接丟在王家門口，說是……”

李氏從衣服里取出錢包，遞給過去，王興順兄弟倆坐上牛車，朝著縣城方向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