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得這么難看,幸而也沒人懷疑茴湘。
茴湘依舊畫著滿臉的疹子麻子。
昨夜的事都埋進了夜里,唯一起疑的大概就是邊氏把貼身的夏喜發賣給了人牙子,打發一個奴仆終究也不是什么大事。
桃老太太從梧桐苑回來,又叫了桃傾傾過去,交代去了練城多與邊許國嫡妻千氏的娘家走動走動。
千氏膝下有三子,最大的今年合該二十歲上了,可去年與邊許國出征英勇殉國了。
老二今年當過十八,卻是個喜愛舞文弄墨的,沒有半分武藝,邊天甫料他撐不起一個將軍的家。
老三與桃傾傾同歲,患有先天疾癥,一直養在練城的千家,京都少有人知。
臨行是傍晚,收到慕余的來信,依舊是那些關懷的話,秋風卷起落葉,桃傾傾忍不住瑟瑟發抖。
此番去練城,倒是三人都跟著,儷蘭也還算安分。
沿途的風景由平原駛入密密麻麻的叢林。
桃傾傾的嗜睡癥越來越嚴重,有時白天竟也能睡上一兩個時辰。
秋天是實打實的來了,這樣不分白晝黑夜的睡,時隔半年之久,桃傾傾終于又感冒了。
“啊秋——”
儷蘭慌忙給她蓋了毯子,茴湘熬了姜湯,翎兒讓車夫慢一些,少些顛簸。
茴湘看著桃傾傾的癥狀,竟是哭了出來:“小姐這癥狀,我幼時見過的,都怪我不謹慎?!?
翎兒也急了:“茴湘,你說清楚,什么意思???”
“我幼時的鄰舍姑姑,是凌花城人,最擅長制毒,卻遭了同門師兄妹的嫉恨,就是這樣的癥狀,那咬了小姐的毒蛇只是個毒液載體,被蛇咬那一口,只是為著讓毒涌進宿主的身體?!?
翎兒與儷蘭明顯嚇了一跳,儷蘭最先開口:“你瞎說什么?”
翎兒指著茴湘兩人:“一定是你們兩個搞的鬼。”就動手要去撕扯兩人。
茴湘兇了一句:“翎兒你冷靜些,當務之急是解了小姐體內的毒。”
翎兒氣勢一弱:“你說得頭頭是道,你倒是解啊?!?
茴湘聾拉著腦袋:“先給小姐蓋好被子吧,前面就到練城了,你對老宅熟悉些,先回去安頓下來,到練城就有救了?!?
桃傾傾不停的抖擻著,到了桃宅門外,管東搬了條凳子坐著。
瞧著從車上下來的翎兒,他慌忙堆笑:“翎兒姑娘,你回來了?!?
翎兒沒工夫理他,與茴湘搭手,把桃傾傾扶了下來。
進了宅子,關書玲也來幫忙,看著桃傾傾的模樣揪心。
“小姐這是怎么了?”
抱著衣衫的儷蘭答她:“小姐中毒了?!?
關書玲眼尖:“我這就去請大夫?!?
茴湘補了一句:“煩求姑姑去請千老大夫。”
練城環境好,藥材也好,平頭百姓也??坎伤帬I生,而練城有一個醫玄世家——千家,千家現在的管事千老大夫是從御前辭官回來的。
關書玲也不及細想,直直拿了老宅的名帖去了千府,千家雖是醫玄世家,但并未開醫館。
千家一聽是桃尚書家的,把關書玲一頓哄了出來。
那毒滲透極慢,極狠,到了夜間,桃傾傾又醒了,看著周遭的環境與幾個婢子的架勢,她懵極了:“我們到了嗎?你們怎么了?眼眶紅紅的?!?
翎兒將事情講了一遍,桃傾傾猛地拉開自己的衣袖,果不其然,這么久了,那個牙印還泛著黑氣。
“翎兒,儷蘭,你們先下去,我有話和茴湘說?!?
翎兒撅著個嘴,關上了房門,桃傾傾才問:“前些日子事情繁雜,一直沒問你查得怎么樣了?”
茴湘茍著腰,畢敬的答道:“我沒用,小姐,那條蛇倒是找到了,但是已經在梧桐苑的廚房燉著了?!?
“梧桐苑?她們打的什么主意?”
桃傾傾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茴湘,打開那盒子看看,祖父給我留下的婚書還在不在?!?
一陣激烈的咳嗽過后,她突然覺得嘴里有血腥味,喉嚨一癢,不受控制的吐了一口,血跡隱隱發黑。
茴湘找了一圈:“小姐,婚書不在了?!?
桃傾傾已近崩潰的邊緣,自己從未想過與她們為敵,不然也不會落下回老宅養病的噱頭,只想安穩到出門子。
“母親是真的想讓我一病不起,回不去吧?!?
此時的京都承歡苑,邊氏與桃莘玉剛用過晚飯,邊氏把那紙婚書給了桃莘玉。
交代桃莘玉:“桃傾傾那小賤蹄子鐵定回不來了,說不定現在已經魂歸西天了,六王爺反正不在,到時就拿著這紙婚書,說是她的遺愿。”
桃莘玉佩服母親的智慧:“玉兒記下了?!?
邊氏順著桃莘玉的頭發:“清風堂那個老不死的定然猜不到,她拿出她的寶貝孫女去養病的因由,反而成了我?!?
云層厚厚的,透不出一絲星辰,練城是要下幾場秋雨了。
桃傾傾不敢再睡覺,骨髓里的疼痛越來越明顯,仿佛每根骨頭里都有幾只蜜蜂在啃食。
碰了一鼻子灰的關書玲隨意請了個郎中,診完脈只是頻頻搖頭,出診費都不要就離開了。
撐著力氣,桃傾傾讓翎兒代筆給樓景之寫了一封絕筆信,又交代翎兒去看看蘇姨娘,好生寬慰祖母。
“我還有點銀錢存在柳霜那里,你倆對半分了吧,我沒力氣了,翎兒。”
“小姐,你別睡,小姐?!?
桃傾傾睜著個眼,說不出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