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啪的一聲，酒壇子不偏不倚砸在那人腳前一丁點的位置。

“說了不要進來打擾我喝酒，明知故犯！”

那人沒有生氣，倒是笑出了聲。

“朕竟還不知道，你竟愛喝酒。”

楚景翊的臉色有些發白，看上去像是撐著精神在說話。

此時，林音已經有了醉意，她磕磕絆絆走到楚景翊面前，下一秒捧住他的俊臉，左揉右揉，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你不是陪白流琴了嗎？怎么可能來找我，不可能，你絕對不是楚景翊。”

“是不是楚景翊，你聽聲音不出？”

林音抱著酒壇子忽然笑起來：“隨便！是不是他也無所謂，反正我只會惹他生氣，等他磨光了耐心，他就會殺了我的……殺了我，說不定我就可以回自己的家了……對……回、回家！”

分不清是哭還是笑，她后悔了，后悔簽契約了，她想回現代，她想繼續當她威風的警察，而不是窩囊的、受人欺負的御前護衛！

楚景翊心中的某處一股酸澀的滋味，他伸手抹去林音眼角的淚水，下一秒將她緊緊摟進懷中。

那堅實寬厚的懷抱讓林音得到了暫時溫暖的港灣，她也不管對方是誰，環住他的脖頸大哭起來。

他不語，只是一只輕輕拍著她的后背，聽著她在自己懷中哭泣，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次竟然這么耐心。

許久，她的大哭變成小哭，小哭變成抽泣，最后哭累了，在他懷中睡了過去。

待到第二日，已經日上三竿。

惠兒和槿兒實在是見時辰不早了，才不得不進去把林音喊醒來。

來到柳鴻閣的二樓，林音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惠兒道：“大人，該起來了，皇上早朝都結束了，要是皇上怪罪起來該如何是好？”

林音本想翻個身繼續睡，腦海里突然浮現昨晚的畫面。

她摔酒壇子，她抱著楚景翊哭……那她還干什么了？！

低頭一看，官服沒了！

她一個激靈從床上起來，四處尋找，“我這衣服是誰換的？”

槿兒偷笑：“大人，你的衣服自然是奴婢幫你換下來的。”

“那昨晚，可有什么人來過嗎？”

惠兒槿兒一并回答：“沒有。”

奇了怪了，她明明記得昨晚楚景翊來過，難道酒喝多了，起了幻覺？

“林音！林音！”

樓下來的客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獨孤驍。

林音有幾日未見到他，匆匆洗漱打扮后下了樓。

“獨孤大人，你今日來找我，是……”

不等林音說完，獨孤驍打斷道：“昨天徐太妃的壽宴，你去了對不對？”

“……是。”

“那我問你，皇上到底喝了多少酒！”

“我……不知道。”她的手攥成了拳。

“不知道？呵……呵……”

獨孤驍的笑聽上去有些悲涼，他狠下心，沖林音吼道：“你不知道么？那你身為御前護衛，到底是做什么的！”

“對不起……”

“如果道歉有用，這個世上就沒有殺戮了，如果你真想知道發生了什么，就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后，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太極殿。

這條路，林音走過一遍就記得清清楚楚，難道是楚景翊出什么事了嗎？

地宮內，隔著與太上皇的一道墻外，門口進去，還垂下了簾子，獨孤驍停下來，冷聲道：“進去。”

“皇上他……”

“想知道原因就快進去。”

一向溫和待人的獨孤驍發火了，林音怎么也不敢相信。

“不、我不進去……他為何不叫他的妃子過來？他后宮有那么多人！”

獨孤驍從未料到林音會說出這樣的話，臉色忽然少了幾分血色，“好，好，我不求你進去了，你走吧，走吧！”

“我……”

一咬牙，林音已經轉過身，卻在抬腳時又想起了昨晚那似幻似真的場景。

心，怎么也狠不下了。

“你知道為什么皇上賜你‘柳鴻閣’嗎？因為為‘柳’同‘留’，林音，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你應該明白。”

獨孤驍最后對她說的話，他的離開，更加讓她心緒不寧。

里面是什么樣子？他到底怎么了？昨晚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連串的疑問讓林音暫時放下了昨日的不愉快，她抬手掀開黑色的珠簾，走上地臺。

榻前，是未撤走的藥碗，藥汁是黑色的，林音能想象到那有多苦。

那榻上靠著的人，修長的手指掩蓋在眉宇間，墨發披蓋在手臂上，發絲垂落榻面，看上去十分無力。

“楚……皇上？”

林音試探性的伸出手，即將要觸碰到時，卻被楚景翊一把握住，他的力氣不大，林音能感受到他此刻的虛弱，其實她輕而易舉就能甩開，卻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

“你來了。”

他將手拿開，露出正臉時，林音差點啊了一聲。

她沒有想到他竟然虛弱成這樣，她一直認為好看的唇，此刻竟然發白得如死人。

他靜靜地看著她，大手撫上她的臉頰，慢慢撫摸。

本是應該溫暖的手心現在卻涼得要命，林音有了想哭的沖動，警察的身份迫使她見過許多死人，也見過很多瀕臨死亡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她隔著生死時如此牽掛。

她不想他死。

“楚景翊，你先撐一會，我去把獨孤大人喊進來。”

回應她的，只是搖頭。

見他不說話，林音害怕會發生什么事，起身就要去找獨孤驍，卻被楚景翊拉進懷中。

“昨晚也是這樣的。”

“那個人真的是你？”

楚景翊不禁失笑，繼而一口氣沒喘上來，又咳嗽起來。

林音急得脫口而出：“楚景翊，你、你別死啊！”

“朕如果死了，你不正好離宮？那契約也可以不作數了。”

“你不許說這種話！你可是皇帝，他們說當皇帝的都希望自己可以長命百歲，你怎么這么輕易就說死字？這是忌諱，你以后別說了。”林音捂住他的嘴，瞪著他不許再說這種胡話。

“如果朕真的可以萬歲……呵，不過也罷了。”

獨孤驍掀開簾子，見到兩人親密的姿勢，他先是頓了頓，而后又輕輕咳嗽了一聲，把剛熬制的藥放到桌上。

“喏，把這個喝了，今天休息一天，明日應該就沒事了，以后可得少沾酒，縱使我有再好的醫術，也……”

“驍”楚景翊打斷他，輕搖了下頭，“你先出去。”

林音奇怪獨孤驍為什么一下子對楚景翊的態度變了這么多，兩人看上去不想君臣，倒像是……兄弟？

她懶得去想太多，端著藥碗吹了幾口涼氣，舀上一勺送到楚景翊嘴邊。

“你怎么不喝啊？”

楚景翊抬手拂開，看著她的眼睛，輕聲道：“昨日宴會，和朕的二哥、五弟聊得很開心吧？”

“你……”

林音拿勺的手頓住了，她不明白為什么他的神情為何突然變得這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