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又不是他們的樂子

每天都是全新的一天，何言每天清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這樣鼓勵自己。她咬上一片吐司就去趕公交車。

今天陳姐帶著新老業務員去到產業集中的有色金屬市場，做陌拜開發，業務俗稱“掃樓”。陳姐把業務人員分成2-3人的業務小組，每個小組新老員工搭配，方便配合。

何言與尤佳是新員工，他們友好地喚著莉莉姐，這是帶她們的老員工。他們三個女人一組馬上就有別的業務員提意見：“營銷部新人里就你們兩個女生，你們分一個過來給我們，陌拜這種事有女生在，不容易被拒絕。”

莉莉姐穿著時髦，打扮招搖，她不贊成道：“都是女生做業務才方便。你們男人進去打根煙就認識了，別來打我們的主意。”

“三個女人一臺戲，我們這些大男人就看戲了。”那男業務員玩笑道。

陳姐很義正言辭地說了句公道話：“業務做得好壞，和性別有什么關系！會不會被人拒絕取決于你的專業能力！”

雖然這么說，陳姐還是等到其他業務員走出去，單獨對著何言這組女生悄聲囑咐：“做業務別過了，小心保護自己。”何言本來就只當是大家開開性別的玩笑，但是陳姐這話一說，當真心頭多了幾分溫暖，就像大姐姐的關懷一般。她向陳姐投去了感激的微笑。

眾業務員分頭行事，拿著宣傳資料走向市場一個個門面單位，打著名片搭上話。

“老板，你好！我是信禾期貨的何言。冒昧的問句：你有沒有做期貨啊？”何言真誠地遞上名片，老板不接拒絕道：“期貨不敢碰啊，風險太大，我不做的。”

何言沒有放棄：“你們作為貿易商，可以用期貨套期保值規避價格波動風險，我給你介紹下吧。”

“套什么套，套反了，哭啊來不及！”老板反感道。

何言只能走去下一家，看到這個老板正在電腦上看股票行情，便上去搭訕：“老板，你好！你在做股票啊？”

“隨便看看，人家買股票發大財，我買什么跌什么。”

“現在大盤上證指數呈空頭排列，下降通道打開，大盤都跌了，個股也很難漲起來。”何言說得很專業。

“嗯，小姑娘很專業么，奧運會要開始，我就看看這幾只奧運板塊的。”

何言見人家不抗拒與自己聊天，忙遞上名片道：“老板好，我是期貨公司的，我對交易技術面比較了解，你要有需要我可以給你講講交易技術，股票期貨都適用的。”

“期貨？要多少錢才能做啊？”老板感興趣地問。

“沒有起步資金限制。比如你買一手玉米，1000多塊就夠了。最貴的銅也就3萬多塊。”

“各么跟股票一樣嘎？要下載一個交易軟件交易啊？”老板抄著上海話繼續問。

“是的是的，很方便的，我幫你下一個。”莉莉上前幫何言助攻，立刻給老板安裝了期貨行情軟件，給他看銅、鋁、鋅等他店面里就有的原材料品種。

“我們同行好多人在做，我也不懂。”

“沒事的，誰剛開始做就懂呀，我慢慢教你，這個是我的聯系方式。我們公司也有投資者培訓的，有教你怎么看K線啊這些技術指標，這樣對你炒股也有用。”莉莉馬上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好呀，要不要錢啊？”老板覺得不錯。

“免費的……”何言剛要回答，莉莉馬上打斷她的話，說道，“開戶就免費。你看要么你先開個戶，反正開戶也是免費的，你是我們公司客戶了，來學習交易我們怎么會收費。”說著使了個眼色，尤佳馬上拿出開戶合同遞給老板。

然后在兩人的夾攻下，這個老板就開始簽開戶合同。何言看呆了，原來可以這么直接的么！莉莉姐還不忘給她眨個眼，像是在說：臉皮一定要厚，開發客戶你當哄小朋友呢！最好直截了當，真金白銀開干。

“打十萬塊錢，所有品種都可以做了。”莉莉有一搭沒一搭地暗示，什么幾千一萬的，價碼要開高，否則不是浪費感情么，辛苦開一個戶就一萬塊，玩沒幾天虧完了，多少沒意思。

何言站在一旁學著，抬頭望了望其他組的同事，有人剛拿出名片說是期貨公司的，老板就把抽屜一打開，里面一疊期貨公司業務員的名片。同事連聊下去的欲望都沒了，直接喊抱歉打擾便走。

三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勝利成果，莉莉想著這樣就好交差了，正想著去哪里坐坐休息下，就見何言站在路邊看著“麥氏食品加工有限公司”發呆，就聽她說：“我覺得這家企業肯定要做期貨的。”

尤佳好奇地問道：“為什么？”

“他們做加工要用到白糖和棕櫚油。”何言說著，看了看莉莉，畢竟她是前輩。

莉莉看了看麥氏二字，心中就有了數，何言說的是沒錯，可是這是個上市公司，是個超大客戶，像這樣的大型企業，一般期貨的控制權都在總公司，很少會給子公司尤其是加工廠去操作期貨。就算這里有期貨交易，能拍板做期貨交易的，都是大老板，那級別可是這三個人就這樣橫沖直撞地能見得到的？所以說沒有找對地方，沒有找對人，這一趟上去陌拜，只能是碰一鼻子灰，白搭。她這思量便對開發麥氏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又不能打擊這兩個小妹妹的積極性，便笑道：“何言說的沒錯，他們是用糖和棕櫚油的大戶，你們去吧，我隔壁看看。”

尤佳見莉莉走開了，有些膽怯地問：“何言，我們沒有預約就直接上門拜訪好嗎？”

“不上門拜訪，怎么能預約到人，我們先進去看看吧。”何言嘴上這么說，心里也是打鼓。

何言拉著尤佳裝著若無其事地走進大門，尤佳警覺地看了眼門衛，毫無意外地被門衛叫住了：“喂，你們兩個人找誰啊？”尤佳沒了主意不知道怎么回答，何言輕松接話：“哦，我們來找采購部的王總。”

門衛：“采購部哪里有王總啊。”

何言陪笑道：“哎，這年頭我們都管人都叫總，人么聽了都開心的，大叔你懂得。”

門衛一聽就笑了，腦海里搜索了下采購部王姓的人，便問：“哦，哈哈，也是。你找采購部的王偉斌吧。”

“嗯，是是是。從來不叫人家名字反而連他的名字都記不大清了。”何言心下大喜，天下姓王的就是多。

“過來登記下。”

何言邊登記邊問：“大叔，采購部幾樓啊？”

“主樓三樓。”

“好了，謝謝大叔。”何言與尤佳轉身走向主樓，兩人興奮地使了下眼色。

何言在三樓的走廊里，看著一塊塊辦公室門前的牌子，終于尋到采購部。辦公室是一個大統間的辦公室，里面坐著六個員工。何言敲敲門，六個人都抬起頭看向她。何言有些緊張地問：“請問，王偉斌先生在嗎？”被點到名的王偉斌站起身走出來：“你找我？”眼見兩個美女來找自己，小伙子還有些不好意思。何言馬上從包里掏名片：“你好，我是信禾期貨農產品事業部的何言。”尤佳也跟著遞上名片：“我是尤佳。”王偉斌拿著兩人的名片，有點摸不到頭腦，說道：“期貨？我跟你們聯系過嗎？”

“哦，我們公司有同事跟你聯系過，可能你忘記了，我想認識下你們采購部負責人，交流下用期貨采購原材料的事。”何言睜著眼睛說瞎話。弄得尤佳都以為是真的。王偉斌帶著兩人走到最后面的辦公桌：“這就是我們老大孫總。這兩位期貨公司的。”何言和尤佳都上前很恭敬的打招呼。

孫總帶上老花鏡瞇著看了眼王偉斌遞過來的名片，頭也不抬得拉開抽屜，只見都是期貨公司各種職務人員的名片：“哦，又是期貨公司的人啊。來過幾波了。”

尤佳很沮喪地轉身準備離開，何言卻一直不動，鼓起勇氣道：“我跟他們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啊？”孫總很稀奇地問。

何言把早就做好的功課說了一遍：“貴公司是上市公司，我查了你們去年的原材料采購成本，光方便面棕櫚油的采購成本是1800多萬，根據去年的銷量和每包泡面調味包棕櫚油的劑量，大概需要8萬噸數量，也就是平均采購單價超過11000元每噸。根據馬盤棕櫚油去年的走勢，如果我們年初就買入棕櫚油期貨，鎖定價格的話，全年平均成本鎖定在8000以內，那可以幫助貴公司節省超過500多萬的成本啊！尤其現在油脂市場漲幅那么猛，不出意外明年還要大漲。利用期貨提前備貨，可以節省很大一部分的貨款占用。”

所有人被她滔滔不絕的數字震撼到了，都抬起頭看她。

“在期貨里采購能跟我市場買的品牌質量一樣嗎！”孫總對她的這番說辭并不感冒，反問道。

“貴公司不一定要在期貨市場接貨，如果贏利合適，完全可以在期貨市場平倉獲利，再購買現貨，期貨賺的錢折算下來不就等于你成本降低了么。另外，期貨也有價格發現功能，期貨價格都沒有超過11000元每噸，明顯可能買貴了。”何言只是就事論事，事后才意識到自己措辭太不講究了。

“說我買貴了，你們懂什么！”

“呵，我也就從你們財務公開報表看到的數據推理的，自然不準確了，如果你信任我們，我們可以交流下基本面信息，研判下未來期貨行情走勢，和貴公司的采購周期，說不定我可以做一份詳細的未來采購計劃，可以幫助你們省不少錢呢。”

辦公室里有個年輕的小伙，他一直豎著耳朵聽，見何言長得漂亮，又伶牙俐齒，就多看了兩眼。他很感興趣地走過去：“孫總，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你還看漲明年棕櫚油價格，都創新高了，還漲？”

“技術上看是這樣的。”何言其實也有點心虛，但是她必須這么說才能刺激到客戶。

“嗯，那確實我們應該配一些期貨。”這小伙子若有所思道。

孫總倚老賣老道：“你才剛來沒幾天，懂什么？懂期貨么，期貨風險大，我們單位不做的。”

“我們集團公司不是有人做期貨么。”小伙子不以為然道。

“那是老板集團公司旗下的富鴻投資，專門有人做期貨的。我們可做不了，何小姐你說的都是理論，實際哪里有那么簡單。我們要開會了。”

“哦，那孫總我們改天再來拜訪您。”何言很失望，但突然她發現孫總身邊的帥哥，就是剛才與孫總爭論的那個，他贊成做期貨，那就是打開客戶口子的希望呀，她馬上叫住那人：“你好，帥哥，能認識下嗎？我叫何言。”何言馬上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我叫樂天，還沒有做名片。”樂天很帥，笑起來有對酒窩，說話溫柔，有如陰霾天空突然晴空萬里。“你有在做期貨嗎？”何言不知道被什么吸引，很想跟他多交流幾句。是顏值嗎？還是他說自己說的有道理，反正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做過境外期貨，國內沒有接觸過。”

何言一聽立馬來了興趣，這帥哥居然還做過國外期貨，那好呀，只要熟悉下規模，交易技巧都不用教，腦子里盡是開發這個客戶的念頭。

“我先去開會了。有時間聯系。”樂天朝她微微一笑，揮了揮手中的名片，便跟著其他同事走了出去。

何言這才反應過來，好像沒有要人家的電話，他要是不聯系我，不就沒戲啦。

一天下來，何言累得腳都酸了，見肖勇等同事有蹲在地上抽煙的，有在小攤上買水的，還有三五成群在一起聊天，資料被卷成了扇子。

尤佳拿了水遞給莉莉和何言，何言喝了一口水就直接坐到了地上，一點都不講究，她嘆道：“300萬權益，唉……我怎么感覺我連三萬塊錢人家都不愿意拿出來呢！”

肖勇在一旁搭話：“還是叫親戚開個戶，打點錢過來，先轉正再說吧。這樣開發業務，臉皮都要練厚了。”

何言聽了特悲觀，自己沒有富有的親戚和家庭，只有靠自己滿腔的熱情解決眼前工作的困局。

莉莉嫌地上臟，尤佳拿出餐巾紙給她鋪了兩層讓她坐，她踩著高跟鞋已經累的半死，但看看周圍有很多人，還是不愿意坐下來。她拉著兩個小姑娘走得遠遠的，遠離同事們，找到一個咖啡館。何言和尤佳都猶豫了，試用期收入不高，喝咖啡太奢侈了，再說了，他們是帶著任務開發業務呢，怎么敢這么悠哉。莉莉看出了兩人的猶豫，微笑著拉著兩人進去：“走吧，姐姐請客。要是有人打小報告，就跟陳姐說是我的主意。”都這么說了，兩人欣然答應。

莉莉連菜單都不看，就點了三杯卡布奇諾。她仔細觀察了下兩人，尤佳長得瘦瘦高高，五官端正，心思細膩，精心打扮打扮應該會很有氣質。何言長得甜美可人，一張標準的美人胚子，為人卻是大大咧咧，索性做事還算認真，調教調教應該是個人見人愛的主兒。她以老員工的口吻對兩小妹妹道：“其實啊，來這種地方，開發不到什么大客戶的。就是練練大家的膽，說話做事的應變能力。我見你們兩人朝氣蓬勃的，就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

“莉莉姐你現在不也很年輕么。”尤佳心細馬上拍馬屁道。

“呵呵，比你們大了十多歲了。”莉莉嘴上這么說心里還是很開心的，她接著道，“見你們這么乖，我晚上帶你們去開發個真正的大客戶。開下來算你們的，權當幫你們轉正。”

尤佳和何言聽了特別高興，又說了不少恭維的話。

都荷酒吧式KTV，這是一個大型綜合性娛樂場所，大廳是演藝酒吧，四周環繞KTV包間。在莉莉姐的要求下，何言和尤佳都是精心打扮。

演藝大廳的最大的K座上，數名打扮時髦的公子哥已經開了酒，一杯接一杯得喝起來。九耀銅業老板的公子厲威廉是這個卡座上最大的腕兒，他見到莉莉姐娉婷而來，身后還跟了兩嬌嫩伶俐的美女，一眼便相中了何言。威廉起身迎上莉莉，然后目不轉睛地拉過何言：“妹子來，坐這里。”

莉莉心中就有了數，坐在外圍的位子，把靠威廉的位子留給了何言。久耀銅業的名號在期貨市場的有色金屬界可是響當當的，據說他爸爸九耀老板厲中磊要給他一筆錢做期貨，還沒有開戶。何言本來挺恭敬緊張的，畢竟見大客戶的公子，但是威廉見面就拉了她的手，還不規矩的手指在自己掌心中摩擦，頓時警覺起來，敏感地抽回了手。坐在威廉身邊的小哥站起，讓尤佳坐在了威廉左手邊，尤佳拘謹干笑地打招呼。

威廉湊近何言直截了當道：“我爸跟莉莉做交易很多年了，她讓我幫幫你們轉正，我怎么能不幫忙呢，300萬轉正是吧。我讓哥們開個戶給你，晚上我們一起回酒店怎么樣？

何言差點噴出來：“威廉哥，你說笑了，300萬是你個人的，又不是打300萬到我卡上。”

“你要那么直接也行啊！我給你300萬你來操作，贏利了一人一半，虧損了算我的。滿意不？”

何言白了他一眼道：“證監會規定期貨從業人員是不得帶客理財，還盈利分成更加是我們從業禁忌。”

“這樣啊”威廉摸摸腦袋，心想這妞還挺拽。他馬上改變了策略，給眾人倒酒，尤其關照了下身邊的尤佳，笑道：“尤佳是吧，我們喝酒。”

尤佳的面前多了一個超大的酒杯，被倒滿了啤酒。尤佳猶豫了下，但還是笑著咕咚咕咚把酒喝干了。大家一個勁的起哄，紛紛表示女中豪杰。然后又有人倒了一杯一模一樣的放在了何言面前。

“輪到你了，喝了，什么都好說。”威廉喜滋滋地看著她表演。

何言端起酒杯，故意一個踉蹌整個人摔在了威廉的腿上，把手中的酒都撒了他的身上，褲子上，像尿開了一般，他的友人想笑又不敢笑，有人拿了紙巾過來。何言假裝嚇得花容失色：“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威廉哥，我給你擦擦。”威廉生氣地站了起來，一旁的莉莉和尤佳都嚇壞了，莉莉忙跟著威廉去廁所。何言和尤佳跟在后面，何言走得越來越慢，拉住了尤佳往大門外走。尤佳一臉迷茫：“威廉在那邊，你帶我出去干嘛？”

“趁他沒反應過來，趕緊走啊。”她邊說邊小聲道，“這些公子哥都不懷好意，說什么開戶，就是來找樂子的。”

尤佳掙脫了何言的手，她猶豫了，然后不由分說地跑去威廉的方向。“你去干嘛？”何言不知道她要干嘛，但很快看到威廉已經換上身邊小弟的褲子，脫了外衣就留了單件內衣披了個外套，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往她的方向轉身過來。何言立馬掉了頭，往KTV包廂的方向跑去。但是走廊一目了然也沒地方躲，靈機一動，就閃進就近的包廂。

包廂里男男女女都在唱歌，見有個陌生人進來，互相看了看不知道是誰叫來的。何言滿臉尷尬，她就想拖拖時間，吞吞吐吐地解釋：“我，我……我好像走錯包廂了。”

她轉身剛要開門，就聽到外面威廉的聲音在四處尋她。嚇得她不敢開門，就這么郁悶，越不想開門，門就自己開了。但是一張熟悉的臉進入她的眼簾——晴空萬里……樂天？樂天身材高挑，正好幫她擋掉了威廉的視線，他往前面走廊走去。

樂天沒有她那么驚訝，微笑著幫她解圍：“我叫來的朋友，一起坐坐吧。”

“哦”她愣愣地站在那，樂天拉過她的手，帶她坐到了一邊。她的手心還冒著汗，奇怪的是威廉拉自己的手，那么敏感，可被樂天拉著，怎么就那么燒，臉上燒起來了，她羞澀地慢慢抽回手。樂天這才意識到，松開了手。何言不知道，她剛才潑酒的英勇行為無意中全部落在樂天的眼中，他見何言就這么巧得跑進自己與朋友開的包廂，便立刻回去解圍。

這時，樂天的朋友端來酒杯，“樂天，介紹下你朋友。”

“哦，何言，做期貨的，我們剛認識不久。”樂天接過酒杯，看了眼何言，確認自己沒有介紹錯。何言微笑點點頭，她沒有拒絕他朋友遞來的酒杯，“很高興認識大家。”說著一飲而盡。馬上，其他男男女女都過來敬酒，何言咕咚咕咚喝了好幾杯，看得樂天都為驚嘆她為人真夠豪爽，酒量也不錯。何言自然熟，馬上就融入了這個陌生環境。樂天湊近她，問：“剛才我見到你和那些人喝酒，我以為你酒量不行……”

何言這才知道剛才的一幕全被樂天看到了，她解釋了一番后，嘟著嘴直言道：“我又不要做他們的樂子，才不要跟他們喝酒呢。”紅撲撲的小臉蛋嘟囔著紅唇，卷翹的睫毛下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得樂天心情大好。

何言一直在包廂里待到眾人都散場，她怕再遇到威廉，一直偎依在樂天身邊，走出大門，樂天指了下遠方。何言發現威廉搭著尤佳肩膀，兩人親密的走上威廉的跑車。莉莉跟在后面說了什么后，就去打車。

“尤佳喝那么多酒會不會被欺負啊？”何言想上前去救尤佳，被樂天拉住了：“你還關心她，我想你這個同事應該有別的想法，人各有志吧。”

何言想想還是撥打了尤佳的電話，但被尤佳掛掉了。她看看樂天，心中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打車送你回家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拉。對了，我明天可以繼續去你們公司拜訪孫總嗎？”

“我想你不需要去找他了。”

何言疑惑的看著他，但馬上記起一個事情：“你的電話還沒給我。”

這時，出租車停在了何言面前，樂天讓她先上車。車子開動，何言累得癱在座位上，突然手機想起來，一個陌生的電話——“這是我的號碼。記住了？”

“嗯”何言掛了電話，把樂天存在手機里，想了想在他的名字前加了個A，這樣就能在通訊錄里置頂，她心里好笑：這周的目標客戶！一定要將他拿下！居然這么巧遇到他，這個客戶注定是我的。

第三天，業績排行榜上尤佳新添300萬權益，何言的排名還是倒數。

陳姐在績效會上表揚道：“恭喜尤佳開發了310萬權益，做得很好。其他人再接再厲，下個月就是考核期了，加油啊！”

尤佳悄聲對何言：“威廉沒騙我。”莉莉在何言身后故意大聲對尤佳說：“有人清高，不喜歡應酬，以后有資源尤佳我都留給你。”

尤佳聽了很興奮：“好的，謝謝莉莉姐。”

陳姐見何言臉色不好，一直心不在焉，在會議結束后，便單獨留下她；“是不是看到人家做到考核標準了，心里有些著急？”

何言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讓陳姐誤會了，她搖搖頭，問道：“陳姐，規定時間里考核不通過會怎么樣，我會很慘嗎？好像學校考試一樣，從小中考、高考、畢業答辯，好像每次考試都如臨大敵一般，考得不好就會讓一堆人失望，然后覺得你未來就完蛋了。我很焦慮，我很努力工作，可……成績就是不好，我不想被淘汰，可是我覺得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發展成為客戶，我也不能是客戶就要。我很矛盾……”

新人像何言這般有沖勁的其實并不多，這個行業能堅持下去的從業者本來就少，能堅持下去的女人更少，期貨市場是一個你死我活的戰場，客戶的盈虧會給業務人員造成很強烈的影響，客戶虧錢業務人員內心會難過，好像是自己開發人家入市，最終卻沒能讓人家賺錢，覺得是自己問題。她不知道威廉和尤佳的事，只當是何言擔心考核，業績壓力大，還惆悵開發的客戶虧了錢，便安慰道：“你現在工作了，再回憶中考、高考、論文答辯是不是發現其實不過如此。考得好壞未來也未必糟糕。你看你現在雖然沒轉正，但是你的收入是你同期進來的員工里最高的，和你同齡研發部的小艾是研究生，考試肯定比你好，但是收入還是你高啊。所以不要為一時的失意就否定自己，你其實很優秀的。”

“啊！”何言很意外，自己連考核都沒到，怎么就收入最高了。

“你不知道嗎，你現有的客戶成交量特別大。”

何言這心思總是盯著30萬的權益規模，倒是一直沒注意自己的成交量其實已經達到考核的一半了。

陳姐的話，倒是讓何言豁然開朗，她馬上去查自己客戶的交易情況，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何言走進老陳辦公室把門一關，狠狠地瞪著他，老陳有些心虛：“你想吃了我呀！”老陳就是何言為數不多的客戶之一，他是在樓下散戶室交易。本來這個辦公室一共有六個客戶，兩個位子空著，其他的人在家交易正好人不在。老陳是居間人，也就是沒有底薪只拿業務提成的那種經紀人，當年就是他在學校招所謂的助理，認識了何言，教她如何交易如何拉業務，但是自己的水平終究是菜，后來信禾期貨總部搬到了上海，對外大量招員工，老陳良心發現讓何言直接來應聘員工，拿份穩定的底薪，反過來自己跟著她進了信禾做居間人，他開發的業務算何言的績效。

“你為什么這樣做！我問你啊，你這樣做你的良心到哪里去了！”何言近乎歇斯底里。

“我做什么了？”老陳眼里有些閃爍。

“你把兩個客戶的單子對倒，一個做空，一個做多，來回做手續費。你不覺得這樣很丟臉么！你要是在遠月合約這樣做叫對敲，會觸發交易所的警報，就會警告客戶。那客戶知道你給他們的賬戶這么亂搞，你完了。”

老陳狡辯道：“我在主力合約，兩個賬戶出入場點價格都不一樣，就是方向不一樣，不會被交易所報警的。”

“那你也是亂操作啊！”

“我知道這樣做有問題，但是那也是沒辦法的！這樣做最安全了，總歸有一個賬戶賺錢，總賬虧得少。我們先要解決生存問題，我鄉下還有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人要養。還有你不是要轉正么，我多炒點手續費出來，變相是幫你轉正。你不感謝我，還責備我。”

“客戶把錢交給你交易是信任你，我們不能這樣賺錢的。”

“唉，傻丫頭，兩個客戶彼此又不認識，看誰運氣好，有賺有虧的，賺錢的再給我介紹客戶，這樣不是有客源么！很多經紀人都這么干！”老陳還是覺得這是行業潛規則，“他們拿那么點出來做交易也就是碰碰運氣，你說你認真交易，賭一個單邊，盈虧那也是運氣，有什么不一樣。誰能保證一定賺錢！”

何言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大腦快速運轉道：“也有賺錢的呀！甘志強，20倍的期貨實盤大賽冠軍，人家不就給客戶賺大錢了么！”

“那是他，幾萬個人打比賽，你看看盈利的不足10%，也就他一個人賺了20倍，第二名的只有1倍多。”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覺得輸也要輸得光明正大。你還是想想怎么提高自己的交易勝算，別老整這些投機倒把的。”何言義正言辭道。

老陳嘆了口氣：“大學生就是大學生，讀書讀了個死腦筋出來，等你沒飯吃的時候就有的你苦頭吃。”

何言一想到如果連老陳都不給自己打手續費了，自己又搞不來客戶，那可怎么辦呢！那些自認為的正義，真的比生存還重要么！她難過極了。

老陳見她臉色難堪，想來生氣了，語氣緩和道：“好了，我聽你的就是了。話說那個實盤大賽頒獎晚會的內場票你去弄張來給我，我去學習學習。”

本次頒獎晚會是要購票入場的，不過信禾有給晚會贊助，有入場券贈送給客戶，只是入場券只給大客戶，老陳這樣的小客戶自然是分不到券的，何言就想著晚會當天公司給業務部門設了廣告攤位，可以把工作證給老陳當作員工混進去，反正只要在公司員工席就座，不吃飯就沒問題。于是她欣然答應幫他搞定入場。

想來雖然老陳有可能是敷衍自己，但至少說過他會有收斂，便自我安慰地回去繼續上班。

下班時，她與小艾一起走出公司，兩人是有一段公交車同路，經常一起下班。何言與小艾說了自己內心苦悶的關于走業務偏門和生存的困擾。正說著，何言感覺有人從身后撞了下自己，一轉身發現是尤佳。她道了句不好意思，便跑出公司大廈，上了一輛跑車，何言認出了這輛跑車是威廉的。

小艾在她耳邊輕聲道：“她好像是故意撞你的。”

“為了業務就要賣身，我覺得一點都不值。”何言與小艾無話不談，便簡單說了下前天晚上莉莉帶他們認識威廉的事，過濾了自己潑酒威廉和偶遇樂天的事，她并不覺得這事有多光彩，便隱去不說。

小艾搖搖頭，一針見血道：“我看呀，她也未必全是因為業務。做業務大概只是順便，這年頭能釣到個金龜婿，那才是大獎呢。”

何言這才后知后覺，覺得小艾看問題就是這么通透，只聽她繼續道：“各人各活法，我覺得你也不用太認真，要是業務考核真的困難，到時候找領導再延長一下考核期，實在不行大不了換個單位。這年頭，也沒聽有人餓死的，我從來不擔心生存問題。”

“大概這就是做研發和做業務的區別吧。”何言感慨道，“不過，我喜歡期貨，我不想走偏門。為了業務而業務，不是我想要的。”

“滿足客戶的需求，我的分析就有價值。放在古代，我這個職業就是和袁天罡、劉伯溫一樣，預測價格，預言大師，那都是大官。《圣經》里還記載有個叫約瑟的人預言埃及將三年豐收三年饑荒，埃及國王聽了他在三年豐收的時候收儲糧食，把周邊國家能保存的農產品都買了來，在三年饑荒的時候放糧給百姓，高價賣給周圍的國家大賺一筆。埃及從此富庶強盛，這不就是期貨原理么，我們干得可是利國利民的活。”小艾侃侃而談。

小艾博學，何言就喜歡和她聊天，天馬行空的特別有意思。兩個小女生就這么暢想著行業和自己美好的未來。

何言期貨大講堂

關鍵詞：多　空　買入開倉　賣出平倉

多，價格上漲；空，價格下跌；多頭，看漲的人；空頭，看空的人；頭就是頭寸，代指資金的意思。

期貨交易由于買賣的是未來到期的合約，只要在到期前了結就可以，所以做期貨兩個方向上漲（多），下跌（空）都可以賺錢。其實就相當于做生意，你看好某一商品價格未來會上漲，就買入多單，價格上漲后賣出多單，就是賺到了差價；如果你認為某一商品價格未來會下跌，那么買入空單，價格下跌后賣出空單，這個差價也能賺錢。

我們專業說法，開始交易叫開倉，結束交易叫平倉；所以買入看漲，就叫買入開倉，對應的結束這個交易叫賣出平倉；買入看跌，就叫做賣出開倉，原理上就是先把貨物高價賣了，價格下跌了，再低價買回來還給它。做空、沽空、看空、看跌，這些都是看價格下跌的意思。

經常有朋友會問，你們最近期貨好不好，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因為這個和股票不一樣，大盤上漲，我們會認為股票很好，因為上漲就賺錢；期貨市場有多空兩個方向，漲跌都能賺錢，無所謂好壞。只要價格上下波動大，期貨就有賺錢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