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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金風假作暫聚首 悲風層云籠參合

時值戊時二刻,夕陽正好,映得湖面金光燦燦。鄧百川此時與慕容溫交談已畢,正欲離開。忽聽得遠處傳來一聲輕嘯,鄧百川聽后,急急一步到得窗邊,回應了一句。眾人大奇,也都湊到窗邊觀瞧,只見遠處太湖之上一船徐徐駛來。

而此時,燕非塵突然對眾人說,他放心不下他妹妹,還是打算在蘇州再去細細尋找一下。緊接著便辭別了眾人,離開店房。

眾人目送燕非塵離開后,轉回頭瞧見船頭立有三人,左右二人未等船到岸,身形一展,自水面踏行而至。慕容溫一見來人很是歡喜的問道,“來人可是包三哥,風四哥嘛?”話語未落,那二人已至岸邊,只聽得那瘦削的一個答道:“小公子,正是我老四!”高大的那個卻道:“非也,非也,小公子,來的可不止我和老四……你看這是誰?”說罷一指在船上負手而立的人影。

說話間,只見那艘小船徐徐靠岸,先到的兩人已然進入屋中,船頭之人隨后亦跟入。只見先是一面貌瘦削的中年漢子,身形甚高,穿一身灰布長袍,臉上帶著一股乖戾執拗的神色。而后進來的漢子身形瘦小,約莫三十二三歲年紀,面頰凹陷,留著兩撇鼠尾須,眉毛下垂,容貌十分丑陋。此二人進屋剛剛站定,第三人便進入屋中。此人約二十七八歲年紀,身穿淡黃輕衫,腰懸長劍,飄然進入,面目俊美,瀟灑閑雅。

那二人進得屋中,只聽慕容溫稱呼那灰袍之人為包三哥,另一位為風四哥。包三、風四正欲答話,那黃衫之人便進入屋中,但并未理睬慕容溫,而是徑直走向鄧百川。二人聊了幾句,然后由鄧百川為眾人介紹,眾人這才知道,這黃衫公子便是江湖上頂頂有名的“北喬峰,南慕容”之中的慕容復。灰袍之人名叫包不同,乃跟鄧百川一樣,同為慕容復手下,金風莊莊主。而那面貌丑陋之人則是風波惡,玄霜莊莊主,為人很是直爽。

那慕容復與東方子云等人一一打過招呼,便坐下不說話,獨獨未理睬慕容溫。包、風二人站立在慕容復身后,此時,慕容溫也悄悄過去站立在慕容復后面,還輕輕拉了拉慕容復的衣袖,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看起來很害怕。

“哥。”慕容溫小心翼翼的說道。“你還知道回家?”只見慕容復一臉慍色。

“哥,我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氣了。”

“你應該知道大伯身體不好,你這一走,他又病了。你知道你添了多大的麻煩?讓大伯多擔心。”

“我爹,我爹他怎么了?我這次出門有給他帶回禮物。哥,哥,你就不要生氣啦!”慕容溫說著,臉上露出一副撒嬌的表情,還隱隱露著一點害怕。

“現在知道害怕了,這次回莊后你要乖乖受罰。”

“好。”雖然還想說什么,但是慕容溫沒有敢說出口。

“那就罰你禁足一年,并且還有別的重罰。”

“公子爺,小公子也是年少貪玩,你就不要那么嚴厲了。”這時,包不同與風波惡插言為慕容溫求情。

“你們倆就是平時太縱容他了,事事都由他。”慕容復頭也不回的答道。慕容溫正欲搭話,只聽得一聲清脆的女聲笑了出來,“呵呵,包三哥,風四哥,怎么樣?我就說溫公子認不出來吧。”“阿朱姑娘的易容術真乃精妙,連小公子都沒有看出破綻。”此時,包、風二人也沒有忍住笑了出來。眾人皆呆立半晌,“溫公子,我的易容術是不是又進步了?”雖然仍然是慕容復的樣貌,但是語氣卻大不相同。“阿朱姐姐,你就喜歡戲耍于我。”雖然遭到阿朱的一番戲弄,但是慕容溫自己也是忍俊不禁。

“包三哥,風四哥,拿銀子來,你們輸啦。”原來他們幾人以此為局,下了賭注。而東方子云、慕逝平和于碧池則早都在旁邊笑作一團,好不歡快。慕容溫為其余人做了介紹,原來此女名喚阿朱,乃是慕容復身邊的侍女。阿朱等三人言,他們幾人是得知慕容溫在此處,特意來接他的。

三人領著慕容溫等人來到停在湖邊的小船中,只見船中還有一位姑娘,乃是一襲綠衣,約莫十六七歲年紀,滿臉都是溫柔,滿身盡是秀氣。慕容溫介紹道,此女名喚阿碧,乃是慕容復身邊的另一名侍女。東方看了看阿朱,又看了看阿碧,心道:那慕容復真乃好福氣,身邊的侍女也都有這般姿色。

眾人坐在船中觀著太湖景致,吃著備好的酒菜,一路說說笑笑來至金風莊中。路上,慕容溫還特意為于碧池與阿碧做了引見,蓋因此二女名中皆有一個碧字,在他想來,她二人應該會相談甚歡。而鄧百川則將眾人送上船后,便離開辦事去也。

約過了半個時辰,船行至金風莊。包不同領眾人來至客廳之中,剛剛坐定,只見內廳之中出來一小孩子,與慕容溫極是熟絡。原來這個小女孩乃是包不同的女兒包不靚,先前眾人聽包不同與慕容溫聊天之時,皆以為這位靚靚的相貌不俗。今日一見,確是不俗,不過乃是極丑之意。與包不靚一起出來的還有一位身穿藕色紗衫的女郎,身形苗條,長發披向背心,用一根銀絲帶輕輕挽住。阿朱搶先為眾人介紹到,此乃王語嫣王姑娘。

正說話間,空中忽然傳來叮鈴、叮鈴兩響清脆的銀鈴之聲。包不同和阿朱、阿碧齊道:“二哥有訊息捎來。”三人離席走到檐前,抬起頭來,只見一頭白鴿在空中打了一個圈子,撲將下來,停在阿朱手中。阿碧伸過手去,解下縛在鴿子腿上的一個小竹筒,倒出一張紙箋來。原來乃是慕容復另一手下公冶乾傳訊而來,信上言說西夏國“一品堂”突然有大批好手來到江南,不知何意,要包不同帶著阿朱、阿碧和風波惡前去查查。

慕容溫此時才想起問阿朱等人為何在金風莊中,阿朱回答說,蓋因鳩摩智帶著段譽來至參合莊找慕容博,被阿朱與阿碧戲耍并帶著段譽到了曼陀羅山莊,在山莊中險些被王夫人做了花肥。后來在王語嫣的幫助下從曼陀羅莊中逃出,跑到阿朱的聽香水榭,但是不想青城山青城派與云州秦家寨的人到聽香水榭之中吵鬧,多虧了包不同解圍,但怕再生事端,阿朱等人便隨著包不同來到了這金風莊中。

經眾人商議后,包不同等人前去查公冶乾所交代之事,而慕容溫等人則先回參合莊中去見見慕容溫的家人。慕容溫有些不好意思的同包不同開口要了些銀兩,包不同聽聞很是爽快,讓風波惡前去拿取。但未想到風波惡雖然將銀兩拿來,卻并未交予幾人,而是大叫一聲“可憋死我了。”便雙掌舞動襲向東方子云、慕逝平以及于碧池。

風波惡對著此三人以極快的速度各襲出一掌,而這三人均在驚愕之中,自是反應不及,東方子云與慕逝平被一掌打中,而于姑娘則被慕容溫以白綾飛渡到房梁之上。原來那風波惡性喜打架,見到習武之人必要比試一番,而慕容溫早知他的習性,才得以反應及時。

東方子云與慕逝平在堂中與那風波惡纏斗,只見慕逝平使出一招劈空掌,結結實實的打在了風波惡身上,風波惡雖覺痛苦,但是未傷及要害,回身返還一掌給了慕逝平。這邊東方子云見狀趁勢使出一招地龍伏擊緊接著虛中帶實的跟進一招,雖然被風波惡躲開了一部分,但還是將風波惡打翻在地。

另一邊在房梁上的于姑娘手中針一揚,準確無比的釘在風波惡的穴位上,讓他身法不便。慕容溫在剛開戰之時還在勸風波惡停手,但后來看場面危機,也管不了許多,手中力發,使出一擊秋風直上,氣勁亦結結實實的打在風波惡身上。

幾人在場中打了約十幾個回合,未分勝負,風波惡虛晃一招跳出圈外。其余人見他停手也都罷手,風波惡大呼過癮,嚷著有機會還要與幾人再過幾招。

與包不同等人分別后,慕容溫等幾人坐船來至參合莊,船還未靠岸,只見參合莊的門口處站有一位姑娘,年約十四五,正在遠望,似乎是在等什么人。慕容溫看清那姑娘的面貌,對其他人言乃是他的胞妹慕容嫣。待船靠岸,慕容嫣也看清船上之人,見到慕容溫大喜,但也很是焦急。只見慕容嫣一把拉起慕容溫急匆匆就往莊里走,并且大聲宣揚“我哥哥回來啦,我哥哥回來了。”似乎還帶著哭腔,其他人急忙跟上。

慕容溫被妹妹拉著直接帶到了思齊軒,只見一老夫人站在思齊軒外,乃是慕容溫的娘,一見到慕容溫立時泣不成聲。慕容溫急忙問發生了何事?老夫人邊哭邊對慕容溫道,他爹練功受傷,已不可治。原來慕容溫的爹慕容昭平素練功喜歡閉關修煉,時不時的就要閉關一陣,奈何武功不高,天資不夠,閉關都無甚大效果。此次慕容溫留書離家,慕容昭便兀自閉關,直至四天前才出關,但此次竟然身受極重的內傷,不知原因為何。

慕容溫聽完娘的話,從懷中掏出欲給爹的大人參交與娘,讓她急速派人熬成參湯給爹喝,然后進入思齊軒去見爹。到了爹的床前,慕容溫發現他爹已經病得不成人形,面如枯槁。而慕容昭一見到慕容溫登時泣不成聲,但眼神似乎變好了很多,有神一些。慕容昭幾次三番想要有話對慕容溫去說,但是都因氣力不濟而未說出口。老夫人湊到慕容昭的嘴邊聽他想說什么也沒有結果,只能聽到一些模模糊糊的音節,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慕容溫急忙拉著慕容昭的手說,他回來了,讓慕容昭放心一類的話。并且為慕容昭輸氣,但只覺得似泥牛入海,毫無作用。只見慕容昭眼神雖露出高興的神色,但亦有隱隱的一絲驚訝。

老夫人的貼身婢子白橋拿著熬好的參湯來到思齊軒外,見同公子一同來的幾位客人都等在外面。當她端著參湯推門進入思齊軒時,突然聽到小姐慕容嫣的一聲慘叫“爹”,白橋驚的手中參湯失落。

再瞧屋中,慕容昭握著兒子的手緩緩滑下,任憑兒子如何呼喚都沒有回答。屋中之人皆痛哭流涕,泣不成聲,屋外之人聽得亦是傷心不已。這慕容昭全憑內在的一口氣支撐,就為了等著兒子回來,見兒子的最后一面。其實身體已是病入膏肓,無力回天了。

慕容溫悲痛欲絕,留在爹的身邊,讓管家去安排出殯等事宜。坐在床邊,慕容溫憶起從小到大與爹相處的一幕幕,更是想起了自己是因為被爹爹訓斥不好好習武,才會一氣之下留書出走,記憶中爹對自己說的最后一個字竟是“滾”。本以為此次外出闖蕩可以給爹看看自己也能在江湖行走了,還給爹帶回來幾顆百年老參當禮物,沒想到是此番結果。慕容溫越想越難過,眼淚不自覺的流了出來。

老夫人在旁邊看著亦是傷心,但是哭著哭著突然想起慕容昭給兒子留了一封信,就在手里攥著。老夫人連忙說與慕容溫知曉,慕容昭在出關后,一直在床上躺著,但是兩天前病情突然好轉,仿佛未生病一樣,他急忙寫了此封書信,并且日夜盼望兒子歸來,但是當慕容溫回來的時候,他僅剩一口氣在……

慕容溫聽后,擦了擦眼淚,在父親身邊找了找,確實有一封書信,上寫“至吾兒”。展信觀瞧上書:

小溫吾兒見字如面

塌側環顧唯未見汝恐終時擁囑不得今且作書以訓

余貪功冒進致練功走火入魔將死之身臥于房塌念及此生悔愧難當

不惑之年得汝為子故縱愛無度致汝無江南子弟勤勉之志鮮卑族人尚武之風

浪蕩無忌非喜好不用苦功料想泱泱中華高人層出行走江湖必有兇險

今汝武學造詣已難望復兒項背且經年隨性不思進取欺無名之輩尚可

若遇高手必難逃危難之境矣余一心盼汝成棟梁之材望汝切勿以身犯險

然則汝聰慧靈變飽讀詩書千百文章盡皆舉一反三可棄武從文讀經典入仕途

以為復兒臂膀則余泉下涕零足瞑目矣

今臨暮回望深感虛度七九春秋一生庸碌上無進績于國之大計

下無遺便于后世子孫夜至奈何望川遙嘆無顏見慕容氏先祖矣

父日夜撫楣盼歸

宋元佑七年端陽前六日垂淚絕筆

慕容溫看罷信,總算是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出來與東方子云等人說明了家中之事,并且還說自己要為父親守靈,恐怕不能領幾人在莊上游玩。眾人皆表示理解,讓慕容溫節哀。慕容溫讓管家去安排眾人的住宿等事宜,同時還不讓通知其余四莊,等過些時候再說。而自己則與妹妹慕容嫣為父守靈。這喪事準備的極其快速,慕容昭似是早已知曉自己大限將至,親自為自己挑選了一口棺槨。

第二天,慕逝平找到參合莊的管家,想要送信給慕容博。但不曾想,管家竟然說慕容博早在很多年前便已去世,如若此信緊急,可直接在他的墓前燒掉或交予現在的莊主慕容復,但慕容復此時亦不在莊中。慕逝平只得將信重新放好,以期日后看到慕容復之時,親手交與慕容復。

東方子云、慕逝平與于碧池在房中閑坐,心中皆有所想,彼此未有話語。忽聽推門之聲,三人抬眼觀瞧,只見進來一名少女,此女約莫十六七歲,秀麗的瓜子臉上散發出一股靈氣,一頭秀發只撩了些許簡單的挽了一下,其余在頸邊,身上罩著件玉色紗衣,內里牙白的裙子逶迤拖地。這少女施施然道了個萬福,聲音極甜極清,令人一聽之下,說不出的舒適。

這少女介紹自己是老夫人身邊的婢女,名叫青煙,乃是老夫人派來招呼東方子云三人的,同時詢問他們三人愿不愿意前去參合莊的還施水閣瞧瞧。這三人在江湖上早都聽過慕容家的還施水閣乃是存放武學秘籍之所在,慕逝平與于碧池都有意去瞧瞧。但東方子云卻去問那青煙,參合莊有無好酒,似是對還施水閣沒什么興趣。

青煙叫人去取來了三壇好酒,東方看后大喜,此酒乃是最好的花雕酒,啟封后,屋內飄滿酒香。幾人邊喝酒邊聊天,青煙似是對慕逝平頗有好感,頻頻與那慕逝平答話,眼眉中透露出對慕逝平的欽慕之意,并且旁敲側擊問及慕逝平是否婚配以及對阿朱、阿碧以及王語嫣王姑娘的看法。而那慕逝平平素里風流倜儻,對女子品評眾多,真到了自己被問及之時,似乎亦有些羞怯。雖然慕逝平不時顧左右而言他,不過也還算說出了心中所想。當被青煙問及是否看上莊上之女時,慕逝平吞吞吐吐的說出對阿碧的好感……

酒興極致,青煙又問是否去看看那還施水閣,眾人皆同意。青煙便帶著幾人穿過花園來至那還施水閣之中,但見此地乃是一個山洞,洞中一排排的列滿木制書架,書架上貼滿了簽條,盡是“昆侖派”、“少林派”、“四川青城派”、“山東蓬萊派”等等名稱。

青煙請三人慢慢觀閱,慕逝平與于碧池都細細觀瞧架上所列之書,那東方子云翻了兩本,覺得無甚好書,便向內里走去。但沒走多遠,忽看到角落之中似乎有一人,子云心中大奇,悄悄走近觀瞧,待瞧清楚之時,心中大駭,原來此人乃是先前在天龍寺所見的鳩摩智。

東方子云正欲轉身離去,不想那鳩摩智雖心思都在武功心法之上,但亦留心自己周圍發生的事情,轉頭叫住了東方子云“這位少俠,請留步”。

“哦,這位大師,您好。”子云心里緊張至極,生怕說錯一句,導致這番僧出手。

“少俠與這莊上之人是否相熟?”

“我與那慕容溫公子相熟,這次也是應溫公子邀請,來至這參合莊游玩的。”

“那少俠是從哪里來?”

“我們是從北方而來,敢問大師是哪里來?”慕逝平突然從旁插言。

“小僧乃是西域閑散僧人,來處不足掛齒。此次也是承故人之情,來著參合莊小住。那貧僧就繼續看書了,請二位少俠自便。”說罷,鳩摩智復又專心看書去了。

東方子云與慕逝平暗暗放下心頭之石,也去看有沒有自己能用到的書籍。經過一番尋找,慕逝平找到了一本《佐羅之劍》,乃是一本記述西洋劍法的神奇典籍;于姑娘找到了一本《苗族蠱術》,上邊似是記載了邊疆苗族的御蟲之術;而東方子云則找到了一本少林的《伏虎羅漢拳(一)》。

一天過去,三人在晚飯時才見到慕容溫,他似乎一直在忙碌家中之事。眾人邊吃邊聊,并告知見到鳩摩智之事。

欲知后事如何,靜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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