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亞的寒流來襲，就連沒有冬日的陽城也冷上幾天。再加上連續(xù)3個月無雨，空氣中彌漫著塵埃。早上除霾車已經(jīng)穿過了大街小巷，可依舊沒能趕走這灰蒙蒙的空氣，天顯得陰沉沉的，使得因寒潮來襲空氣顯得更加的陰冷。

唯昭抱著剛醒的寶寶來到了天臺。寶寶才滿月大，這幾天臨晨五點就驚醒了，吃過維生素D，換過尿布，粑粑抱著在房間里轉悠，折騰了一個小時。這會兒孩子又不太耐煩了，天又朦朦朧朧的還沒大亮，折騰了一早上，唯昭腦袋也像這陰霾的天氣，陰沉沉的，于是她幫寶安寶裹上睡袋抱上天臺想要透口氣。

早上的空氣透著絲絲涼意，一下子掃走了心中的煩躁與不安，寶寶也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這是一個在繁華鬧市里的老舊小區(qū)，周圍或是新建的高檔的小區(qū)動輒每平15萬起，或是高聳入云的寫字樓，或是客流如云的商場。這老舊小區(qū)能存在于這些建筑之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唯昭一邊抱著安靜下來的寶寶，一邊若有所思的看向遠方。

“沙沙”聲將她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她順著聲音的方向走動著。

“小心刺！”一個睡眼惺忪頭發(fā)凌亂的腦袋從這些大大小小的盆栽之間探出來。

唯昭本能的往后退了下，自從有了寶寶后她都是格外小心的注意著周圍，有點風吹草動身體都能本能的做出反應。站穩(wěn)腳后唯昭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偌大的天臺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盆栽，這些盆栽，沐浴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植物顯得格外的精神油綠。盆栽有的一米來高底部就一根主干頂部枝條蓬松肆意形似一個棒棒糖；有的只有30厘米，矮矮的一盆修剪整齊似爆炸頭，有的50~60厘米枝條直直的向上生長似一個傲嬌的女王，有的有5~6米長嶙峋的枝條蔓延開來……

“這些都是玫瑰嗎？”唯昭好奇的問著，她也是喜歡花的，以前沒有寶寶的時候就有訂切花插瓶，她喜歡搗鼓這些東西，這些綠植花朵總能給人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給家增添一絲生氣。

“這些是月季。”有人對她的植物感興趣，女子似乎很高興，站起身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還穿著家居服又有些不好意思。

唯昭看自己又看看她，好像他們年齡差不多大，沖她笑了笑，她倆交換過眼神，也就不再那么的拘謹。

“這些都是月季嗎？”

“嗯”

“它們的形態(tài)好像有很大區(qū)別。”

“那些長長的是藤本，這些矮矮的是灌木。”

“嗯~嗯~”小寶寶在唯昭懷里扭動著。

“呦西~呦西~小寶寶好可愛啊~”女子摘下園藝手套伸出食指讓小寶寶握住。“你好呀，我叫路漫兮，小寶寶你叫什么名字呀？”她模仿小童的語調(diào)逗弄著小寶寶，小寶寶開心的咧嘴笑了，心情變得好了起來。

“你好呀，阿姨，我是嗨皮，很高興認識你呀！”唯昭也學著小童的語調(diào)幫忙回答著。

“嗨皮，Happy！Happy！”她一邊開心的念著，一邊用兩根手指支起嘴角，擺出咧嘴一笑的表情。

“你是剛搬來的嗎？”

“嗯，剛搬來703室，以后多多關照。”

“哦，703你們裝修了有半年了吧，終于搬過來了。太好了有個喜歡養(yǎng)花的鄰居。我們是住1單元701。我是唐唯昭。我看你是90后吧？”

“哪有，88年的。”

“哈哈，那跟我差不多。來了一個同齡人真是太好了。”

“這剛搬來弄得天臺亂糟糟的，還請小心，然后多多包涵。”

“沒事兒，剛搬家嘛，難免會有這種情況。”

“這個長長的是什么品種，上面還有白色的花。”唯昭指了指漫兮剛才正在擺弄的一棵植物。這朵白色的花直徑有10厘米，花瓣層層疊疊的，帶著濃郁的沒藥香味，從外到里由白到黃，顏色漸變似含苞待放的少女。

“克萊爾”路漫兮迅速的用園藝剪把花剪了。

“這么漂亮你怎么把她剪了？”

“本來再過幾天這些月季都要修剪為春花儲備能量的，再加上剛剛搬動，正好順便整理一下。修剪了之后方便固定到那邊的墻上。”路漫兮一遍講解著，一遍麻利修剪著這顆龐然巨物的枝條。

“喲~小妹妹。你養(yǎng)了這么多月季啊！你是我對門的吧？”一個中年大姐的聲音傳了過來。

“對的，我剛搬來。你也養(yǎng)月季嗎？”路漫兮轉向聲音的方向打量了一下，轉過身繼續(xù)手中的操作。

“在我們老家月季就像這陽城的勒杜鵑，大街上到處都是。你這個是北方的花在南方不好種哦！月季在南方像勒杜鵑在北方一樣是一個稀罕物。”大姐巡視著路漫兮擺滿天臺的月季，看著盆的數(shù)量有20~30盆。

“照顧得好一樣可以爆花的，而且我覺得南方可能更適合月季的生長，都不用冬剪，不用擔心凍傷啥的。”

“不過看著你的這月季應該是被照顧得很好，都有手指粗了。春天開花一定很漂亮。”大姐贊賞道。

“大姐，你對月季這么了解也養(yǎng)花嗎？”

“嗯，小時候老家這些都養(yǎng)過。喏！現(xiàn)在就養(yǎng)了那些。”路漫兮，唐唯昭順著大家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只見有好多盆茉莉花和勒杜鵑，還有幾盆蔬菜和九層塔，白色的茉莉花和著陰蒙透著亮光的晨氣像足了透著光的小精靈。這幅景象自有一副自然清新的氣息，讓人一度覺得自己仿佛置身鄉(xiāng)野田間。

“大姐，小姑娘嘴真甜，叫阿姨都可以啰。我兒子都有你這么大了，可是他對這些一點也不感興趣，我種的東西別說澆水他連看都不上來看看。這又來一個花友鄰居真是太好了。可是種這么多你哪有時間打理啊，你不用上班嗎？什么職業(yè)的？”

“姐，我在外企做軟件開發(fā)不用加班，到點下班。”

“還有這樣的好公司，現(xiàn)在IT、互聯(lián)網(wǎng)不都是996嗎？”唐唯昭一下感興趣起來“我也是軟件開發(fā)的，在休產(chǎn)假，產(chǎn)假結束了又得去加班了，孩子還這么小……”

“哎，年輕的時候就想著多攢點錢，家里老的小的都需要，都是這樣過來的。我兒子就是我一個人帶的。當時多難現(xiàn)在不也長大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找家里的老人過來幫忙帶吧。”

因說到雙職工加班孩子沒人帶的問題，大家一時間陷入了沉思。路漫兮已經(jīng)停止了修剪，往樓梯墻挪去。

“你這月季養(yǎng)得真壯實，是什么品種的？”大姐的話打破了沉默。伸手就要去幫忙。

“姐，沒事的我自己能挪動，你小心別扎到手。”路漫兮慌忙說，“這棵是克萊爾。我想把這邊做成一道花墻，到時候爆花了咱們一起賞花。”路漫兮已經(jīng)修剪得只剩5~6個拇指粗的藤條四散開來的固定到墻上，這顆龐然大物像一個巨大的手指想要遮住丑陋斑駁的墻面。

“老婆，下去吃飯吧，媽做好飯了。”唐唯昭的老公齊修在喚他，“小寶寶，來，粑粑抱抱好不好呀？”他也模仿孩童稚嫩的語調(diào)想要拉近與孩子的距離。小寶寶主動伸手身體傾向粑粑。“哦~哦~我兒子真乖，真可愛！”

“你吃了沒？”

“沒呢。你先吃，我先抱會兒兒子。”

“漫兮，下次再聊！”

“好的。”

“你種了好多月季啊，我老婆也喜歡園藝。最近寶寶出生她都沒啥時間打理這些。之前種的都掛了好多。”

“小伙你也知道這是月季，聽你口音是北方人吧？”

“嗯，山東的，以前家里種了好多。”

“……”

“蹬蹬，蹬蹬……”

“老婆，703那個新搬來的鄰居種了很多品種的月季，我看著大概有20~30種吧？春天開花了一定很漂亮，你有空就經(jīng)常上去看看。你不是很喜歡園藝嗎？之前你種的那些都快死了。她哪來那么多時間打理那么多月季，月季澆水施肥打藥很花費時間的？”齊修抱著寶寶急急忙忙地下樓來喋喋不休的向還在休養(yǎng)的妻子報告著這些。

“別人是外企，到點下班，又不用加班。”唐唯昭放下碗筷，抱過兒子。

“你吃好了？”

“吃好了。”齊修永遠都是這樣子大大咧咧的，他不會觀察。唯昭吃飯的速度變了。比以前快很多。有了孩子之后唯昭感覺自己每天都在打仗。抱著孩子的時候腦袋里面都會像放電影一樣把等下孩子不在自己手上要做的事情都過一遍，比如洗漱前要先把兒子的奶瓶、安撫奶嘴刷一遍放在消毒柜中消毒，這樣洗漱完了可以消毒下一波，這樣子多線程操作一下子縮短了一倍的時間，吃飯用多長時間吃完也都計算好。齊修就不一樣他會嚷嚷，自己做了什么事會告知天下讓別人都知道這件事是他做了，還要讓打下手的人價值也被榨干，比如說他給孩子換尿布，就只換尿布，洗完屁屁，洗屁屁的盆子和臟尿布一概不收拾，盡管他看到了別人都是用洗漱臺上的盆子直接洗完了把水直接放了。永遠都在問別人“我該做什么？”盡管地面已經(jīng)很臟了，只要別人不告訴他應該要去掃一下，哦，不，是要懇請很多遍。然后行動的時候大張旗鼓，大概這一系列的動作才能體現(xiàn)他的價值吧。現(xiàn)在有了孩子，齊修還是一點沒變，以前夫妻兩個人過的時候很多事情能放一放就放一放或者手腳勤快點唯昭都完成了。可是現(xiàn)在有了孩子，有的事不能等也不能偷懶。現(xiàn)在還在假期就已經(jīng)像每天打仗一樣，上班以后怎么辦？每天996的工作就已經(jīng)讓她吃不消了。家務事一大堆，沒有時間陪孩子，那孩子跟留守兒童有什么分別。要是這樣讓寶寶走自己的老路她是說什么也不會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

“哎~”

“老婆你怎么了？”

“沒什么，想到產(chǎn)假過后要加班沒有時間陪兒子。想換份工作。”

“哼~你以為換份工作有那么輕松，互聯(lián)網(wǎng)行業(yè)哪有那么好的工作留給你。”齊修在那邊一邊吃的飯一邊潑冷水。

“外企就行啊。漫兮不就不用加班嗎？”

“別人英語好，你行嗎？”

“怎么不行，我上一份工作不也是外企嗎？”

“你那英語量，不也是每次開會跟聽天書一樣，我都不明白你怎么混過來。”

“不行就學習，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潑我冷水。”

“好~好~我要去上班了。”

“好說一遍就行了。”唯昭有點生氣了，為啥自己的另一半是這么一個不上進，做什么事情都先以否定的態(tài)度應對。“晚上什么時候下班？兒子最近很難哄睡，他晚上都不怎么要媽哄睡。你早點下班哄他睡覺。”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想早點下班的。”

“你就不要學別人上午在那里劃水，臨下班的時候一攤子爛事兒又要搞到十一二點的。”

“公司文化就是這樣的，你工作做完了，別人都沒走你好意思先走嗎？反正晚上都會有事。你也是做這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齊修還理直氣壯，做事情一副拖沓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唐唯昭有些難過。

“你也不看看時候。”唯昭還想跟齊修說些什么，但唯昭的母親見這情形火藥味兒十足。

“昭兒，孩子給我你去躺會兒吧。我來哄小寶。”

“媽碗還沒洗呢。”

“你怎么啥也操心，等下小寶睡了。我就洗了。”唐唯昭就是這樣，眼里容不得事兒，有點瞎操心。丈母娘抱著孩子有些不高興的故意從齊修身邊走過。她有點埋怨這個女婿，自己好不容易培養(yǎng)出來一個高材生，嫁了一個要房沒房要車沒車，還手腳不勤快的，閨女這幾年跟著他這里省那里省才買了個破舊房子總算按了家，之前兩次懷孕，親家就來了一次，唯一的一次來了看到條件差就不愿意多待，兩天就跑回老家了。這女婿也沒啥野心守著點工資就那么干著。要是他有本事自己女兒也不用那么拼命天天加班搞得兩次流產(chǎn)，他家里那兩老的倒是過得好，快七十歲的人保養(yǎng)得一點皺子也沒有。天天喊著自己腰不好，胳膊不行抱不了孩子。人活著哪個不是在熬，誰不會有個腰痛，不都是咬緊牙關忍著。要不是看著女兒可伶一連沒了兩個孩子，心里苦她才不愿意待在這看到這個不爭氣的女婿。

“小寶寶，外婆抱你睡覺覺哦~”

“咯咯~咯咯~”小寶被外婆逗樂了。

“你還真是啥也不知道，開開心心的，是個快快樂樂的小~寶~寶~”唯昭媽逗著孩子。

“媽，我來抱一下，等你洗完碗我再躺會兒。”

齊修換好衣服，比平時早了點出門了。每次唯昭有什么事要找他商量他就開溜，以為逃了，大家冷靜一下，這事情也就過去了，可是這事情沒有解決，就如魚梗在喉，總有一個東西在膈應著你，時時提醒著你，猶如一顆炸彈，隨時有爆炸的風險。

“哎~”唯昭嘆了口氣。以前怎么沒看出來齊修是這么一個沒有擔當?shù)娜恕？纯船F(xiàn)在想要換工作，也沒有什么時間準備，媽媽腰也不好，她知道，前幾天給自己買的貼腰膏藥，提示哺乳期慎用，她都沒用。但她媽說她要，晚上都貼完了，前幾年媽媽腰椎間盤突出做過手術，沒啥效果，估計是再也好不了吧。

“你嘆啥氣，工作想換就換，孩子我還能幫你看。”

女人心疼自己永遠是只有自己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