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你可不要蒙我，老夫我是去過凡界的，我知道你們凡人有冥禮一說，倆死人都能把禮給過嘍，我們玄界也一樣！”

懷于歸神情夸張，額間擠出一道道溝壑，頗為滑稽。

洛黎卻笑不出來。

她想象兩具尸體，身著大紅喜服，端置堂前，禮官高聲唱誦，眾人合圍觀禮的場景…

頸后寒毛不可抑制地倒豎，只覺廳中空曠，陰風陣陣，不由得縮了縮身子。

“老伯，快別說了。”

韋梁平面色微慍，蹲下身子微微仰起頭。

“公主，那些不過都是傳言，小臣從未見識過如此駭人的事。”

說罷，悄悄給懷于歸遞了個眼神。

懷于歸明了，“啊，公主，不錯不錯，沒有的事兒，老夫我也是話趕話，沒過腦子。”

洛黎剜了他一眼，語氣不善，“你不必找補，本公主才沒有害怕。”

懷于歸隨口附和：“嗯嗯嗯，不害怕，這有啥可怕的！”

羅涉在一旁輕輕一聲嗤笑，重新坐下去，翹起雙腳，小幅晃動著。

“你看你，越說越跑偏，我本來是問你黑巖城舉兵來犯的事兒，你東扯一句西扯一句，竟扯到‘冥禮’上去了！”

懷于歸雙手合掌，輕輕一拍，“哎，都是老夫的錯，咱們拉回來…”

他提起屈著的那條腿，踩在椅面上，大腿貼著胸膛，一手繞膝，這坐姿要多不雅就有多不雅。

“嘶…”懷于歸豎著一根手指，腦袋微斜，半天沒憋出一個字兒。“老夫說到哪兒了？”

洛黎提醒：“說到蒼雙獨自前往白泉林海尋赫西了。”

“哦對，瞧我這記性！咱們繼續往下啊…”

懷于歸拍了拍腦門，繼續道：“提到這件事啊，那是說什么的都有，街頭巷尾的，版本各一，說得可玄乎。不過結果啊，都是一個意思，兩日后，赫西不僅跟著蒼雙回到了黑巖城，還特意去老城主碑前立誓，但有他赫西存活一日，必輔佐蒼雙，護得黑巖城中數萬妖民周全，同心協力，矢志不移！”

洛黎驚嘆，“還有這等事！那蒼雙是如何勸得赫西的？”

“這個老夫就不得而知了，不過，無論如何也繞不開這八個字去：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赫西也并不是什么粗鄙莽夫，見蒼雙是個不世出的治世之才，自然心服口服。他們二人性格不同，所長也不同，配合無間，將黑巖城治理地繁榮昌盛，遠近聞名。”

聽到這里，洛黎對玄界又有了更多的認識。

這兩天看了不少書，包括三神身滅以來有記載的各種大事紀。

玄界如今情形與五百多年前的凡界差不多，妖王好比天子，妖都便是京都。同時又設兩個都城，分別是臨江都和炎鎮都，三都共同分理七十二城。

妖都靠海，在玄界的最南方，那里四季如春，氣候宜人。

往北千余里，橫著一條百丈寬的潛戩江，水流湍急，是一道天然防線，江南岸邊，便是以鐵器聞名的臨江都。

再往北便是玄界最大的一片平原，名叫漓原，玄界七十二城，過半都在這片平原上。漓原物產富饒，爭斗也多，城與城之間經常出戰，往往大打出手，死傷慘重。

臨江都與炎鎮都為此特意成立了一個府衙，兩都分別入駐，專門調停各城之間的糾紛。

而七十二城內部的事務，三都全然不管。每三年，各城遣使向三都進獻、述職。各城高度自治，除非遭遇重大變故，否則不會輕易插手。

漓原的邊際，就是西邙山脈，那里崇山峻嶺，綿延不絕。山峰多高聳入云，山勢稍低的地方，便是炎鎮都的建城之處。

西邙山脈再往北，零散分落著八座城，銅銹城便是這八座城中最北的一座，緊挨著紅樹林。

銅銹城惡名在外，以嚴酷的統治著稱，自古都是流放之地，這里的妖民也多是罪妖的后代。

早在祈仞在任妖王時，恐銅銹城壓不住這些罪妖，贈與當時的城主一對紅纓獸王，助他豎威鎮壓。

這對紅纓獸王挺能生的，千余年間竟生了好幾百頭，只可惜后來那只母獸王病故，否則現在紅纓獸該有上千頭了！

銅銹城到了最近這位新城主手上，治理日漸殘暴，百姓聞紅纓獸而色變，洛黎也當街見識過。

也不知羅涉到底使的什么手段，竟降伏了紅纓獸王，幾百頭紅纓獸全部歸順，難怪他毫不猶豫地炸死了那群野妖。

洛黎想到此處，抬眼看了看對面的羅涉。

冷不防羅涉也正看著自己，她被抓了個現行，暗自穩下心神，翻了個白眼，才將目光移開。

懷于歸正背過身子喝水，洛黎耐著性子等他喝完。

他放下杯子，伸手抹了一下嘴角，轉頭便看到洛黎盯著他，一臉不奈。

“哎喲，怎么了我的小公主，你這個眼神看得我好心慌！”

說罷還拍了拍自己心口，洛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好了，別鬧，你還沒說黑巖城為什么來犯呢。”

“啊，對！這個…”他指了指身后羅涉和方向，“萬妖之王不是扣了那三城城主嘛，其中就有蒼雙…”

羅涉以手撐頭，閉上眼睛。

“我們向三城送過信后，他們都派使臣前來談判，曲城和兀陽沒什么好說的，當即就歸降了，降書簽了字蓋了章，如今兩位城主并使臣在府中吃香的喝辣的，小日子過得別提多滋潤了！”

懷于歸終于放下他那只無比囂張的腿，雙手撐膝，肩膀微微聳起，面色漸漸凝重。

“黑巖城來的，是赫西。這赫西不知怎么的，見了蒼雙，竟勃然大怒，指責我們推個假的糊弄他，并說三日內見不著真蒼雙他就要將銅銹城夷為平地。”

“這是怎么回事？”

懷于歸微睜雙目，眉頭上挑，緩緩搖頭。

“那城中蒼雙到底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懷于歸輕輕抽了一口氣，“嘖…這個容貌啊輕易便可仿冒，但是談吐氣質卻是難以效仿的。府中的蒼雙城主假不了，這個老夫敢以妖丹作保！”

“你有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