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心貞說著，擰開紅色的瓶蓋，對著瓶嘴就要把瓶身里的東西往嘴里灌。

“你干什么？心貞，你是不是睡昏了頭了？”李麗妹拍了一下桌子，渾濁的眼睛蓄滿了眼淚。“好好的日子不過，你作什么妖啊？”

“好日子？你兒子是個怎么樣的人你不清楚？我這樣的好日子給你過你要不要？”曹心貞厲聲喊道，指著作勢要站起來的徐夏鳳喊道，“你干什么？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真的要喝的。這里面可是農(nóng)藥。”

“好，我不過去。”徐夏鳳搖搖手坐下，她見徐大龍站在一旁無動于衷的樣子，急道，“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勸勸你老婆？”

徐大龍無所謂的笑了一下，沒有答話，反而慢悠悠的從褲袋里掏出煙盒和打火機(jī)，拿出一根煙點(diǎn)了，優(yōu)哉游哉的吸了好幾口，才淡定的說道，“勸什么？放心，她不敢喝的。”

曹心貞臉上慘白，笑了起來，“你看看，你們看看，這就是我的生活，這就是我的丈夫。”曹心貞說完，又將目光轉(zhuǎn)到李麗妹的臉上，一張已經(jīng)不年輕的臉上一半著質(zhì)疑，一半是絕望的心冷，她低低的笑了兩聲，然后高聲質(zhì)問，“好日子？這就是你說的好日子？”

李麗妹嗚咽一聲，低頭不斷抹淚。

徐夏鳳又是氣惱，又是擔(dān)心，她擔(dān)心曹心貞真的想不開喝了農(nóng)藥，更氣惱徐大龍的無所作為，作為曹心貞的丈夫，如今已是火燒眉毛，他仍是不焦不躁，置身事外。

“嫂子，你都快五十的人了，一把年紀(jì)了，還這么沖動，不怕別人笑話嗎？”

“我不是鬧，我是要為自己討個公道，為了三個孩子，我已經(jīng)忍氣吞聲那么多年，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和冬鳳是有人疼，有人愛，哪里知道我這不是單身卻勝過單身的苦楚，哪里懂得苦都得我一個人捱，沒人在乎的心酸。”

“笑話？”曹心貞抹了一把眼淚，“年輕的時候，我就是怕別人笑話，才沒有離婚，現(xiàn)在都這個年紀(jì)，我還怕什么？”

“哥，你倒是說句話啊！”徐夏鳳焦急道。

徐大龍慢悠悠的將煙放到嘴邊吸了一口，吐出來的煙爸把嗆得直咳嗽。

“說什么說。”徐大龍的聲音有幾分暴躁，他在門邊轉(zhuǎn)著幾下，腳步聲也有了幾分暴躁。“她要喝農(nóng)藥就讓她喝，一會離婚一會喝藥，作起來都沒完沒了了。”

曹心貞慘笑一聲，拎著瓶子對著瓶嘴就往肚子里灌。

“嫂子。”徐夏鳳猛的叫了一聲，快步走過去將曹心貞手里的瓶子打落在地。

曹心貞猛得咳嗽了一陣，吐出一灘刺鼻氣味的水。

徐夏鳳扶住她，讓她接著吐。李麗妹端來了一大盆涼水，捏著曹心貞的鼻子就往她嘴里灌。

曹心貞“哇啦哇啦”的吐了老半天，臉色還是難看。

徐夏鳳不放心，說是要帶她去醫(yī)院檢查。

徐大龍恨恨地把煙頭往地上一丟，眉眼間滿是鄙夷，“她不是想死嗎？還浪費(fèi)那個錢去醫(yī)院干什么？”

李麗妹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咬著牙說道，“她是你老婆。”

李麗妹仍是有些氣不過，她快步走到徐大龍的身邊，忍不住伸手?jǐn)Q了徐大龍一把。“你還不去看看你老婆？”

“知道了，知道了。”徐大龍夾著香煙正準(zhǔn)備去李麗妹的房間里看曹心貞，正好碰到徐夏鳳扶著曹心貞出來。

“哎呦，能走了！沒什么事了吧？”

徐大龍那絲毫聽不出關(guān)心甚至還帶著些嘲諷的語氣讓曹心貞的心里又是一疼。

“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甘心？”

“心貞說什么呢？不生氣啊！”李麗妹安慰了曹心貞幾句，又轉(zhuǎn)頭叮囑徐夏鳳，“夏鳳，快，快帶你嫂子去醫(yī)院看看。”

徐夏鳳點(diǎn)頭，扶著曹心貞就往外面走。徐大龍?jiān)诖箝T口抽著煙，目送她們離開。

徐大龍的冷靜的臉被籠罩在煙霧中，這一場鬧劇，他好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徐夏鳳帶著曹心貞去村集市搭車。

中午烈日時分，外出的人很少，拉客的司機(jī)也在村里的小賣部，小超市乘涼。

徐夏鳳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臉熟的司機(jī)，卻被漫天要價，要比平時搭車翻三倍的價格才肯去鎮(zhèn)上。

徐夏鳳想跟他路理論幾句，但轉(zhuǎn)念一想曹心貞，又放棄了。

現(xiàn)在，還有什么比生命安全還重要的呢？錢是重要，但錢總是重要不過人的。

徐夏鳳扶著曹心貞上車坐好，曹心貞臉色泛青，嘴唇烏紫的樣子讓司機(jī)稍稍心驚。

一路上不斷的試探著徐夏鳳，徐夏鳳只說曹心貞是中暑。

喝農(nóng)藥，那在哪里都不是好聽的事。更何況，曹心貞喝藥的動機(jī)又不單純。

到了鎮(zhèn)里的醫(yī)院掛了急診，醫(yī)生馬上給曹心貞洗了胃。

好在催吐及時，再加上曹心貞運(yùn)氣不錯，她拿的農(nóng)藥瓶子是用完的，里面的水是用來洗瓶子的，里面的水雖然滿滿當(dāng)當(dāng)，但是這都是被稀釋了很多倍的。

徐夏鳳聽完之后再心里暗叫一聲“好險。”

曹心貞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在醫(yī)院觀察幾個小時就可以離開。

徐夏鳳打了兩杯溫水去病房。

曹心貞躺在被子里，臉頰凹陷，眼神黯淡。明亮的光線跟著照進(jìn)來，曹心貞依舊如一截枯木似的躺在床上。

“嫂子，醫(yī)生說你沒什么事了。那農(nóng)藥是稀釋了很多倍的。”

徐夏鳳在病床邊坐下，她幾次張了張嘴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曹心貞的命是救回來了，可是她的心，卻沒救回來。哀莫大于心死。徐夏鳳能安慰的了活著的曹心貞，可以為保住一條新生命感到高興，卻不能熨燙一顆冰冷的心。

“嫂子，要不然先喝點(diǎn)水吧！”

徐夏鳳把水遞到曹心貞的面前，曹心貞歪著頭躲開。

“嫂子，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說吧！你都有死死的勇氣了，還沒有面對自己內(nèi)心想法的勇氣嗎？”

徐夏鳳放下手里的水杯，雙眼炯炯的看著曹心貞。

“嫂子，你想要錢。想要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