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家父和金刺史有所交往,委婉勸過一回,但是無用,前些日子確實挖出些不大的好石頭出來,這事他就越發要做到底了。”
“你隨我去一趟。”
“師父,我也去。”小蕊舉手。高倫點頭算是同意。
三人到了凌河回龍段,只見河灘裸露,無數勞力在河道上勞作,三人又到備用河道上查看。前幾天連續下了幾日雨,河道兩邊還留著水溢出的痕跡,莊稼都俯倒在地面。
腳下遠處就是詠州城。
高倫回頭向盧舟一說道:“你四處自詡是我的學生,這劍懸在全城百姓的頭上,你既知道,如何能毫無作為還能安心度日?”
盧舟一惶恐趕緊低頭行禮。
高倫看了一會天,又在空氣里伸出手掌片刻。再看了看腳下不遠的詠州城西:“你隨我去趟刺史府吧。”
金刺史正在府里看工匠們打磨從河里撈出來的幾塊奇石,聽說高府大公子高倫來見他,心下有些驚奇。
幾年前高倫來詠州,當時高相國還在,他隆重去見,結果高倫對他不咸不淡。這回高倫來,想著高家勢力更是江河日下,所以干脆推不知道,不去拜訪。沒想到高倫卻找上門來了,整理了下衣冠出門迎接。
“高公子光臨寒府,有失遠迎,有失遠迎。”進廳堂坐定,金刺史一片噓寒問暖中,高倫道:“今日行至凌河見眾勞工在采石,問了才知是金大人的命令。”
“凌河里有珍奇花石,前幾日才挖得兩塊,質地、花紋、形狀都好的不得了。我素來知道公子是風雅之人。公子若是喜歡,可以帶回去。”
說著高聲道:“來人,把那兩塊石頭從書房里抬來給公子看看。”
“不必了。山石乃天地之物,我若喜歡,放眼自然即可。金大人為了幾塊石頭花費數月上千勞力,消耗未免太大。”
“曖,小的也不是為了自己。圣上日夜憂勤,社稷為重,登基以來毫無土木、聲色之娛。近日聽說宮里為賀圣上萬壽,建了個樸拙園,圣上只愛個奇石,園子里也多置奇石,只是一直沒有最讓他滿意的。既然凌河里就有奇石,我深受皇恩多年,豈能這點忠都不盡?”
“忠臣不私,然后才有百祿。金大人打著忠心的幌子,行的是危民之事,將皇上置于民之對立,為的是自己的前程。私心慆慆,何忠之有?”
金刺史面有不悅,皮笑肉不笑道:“高公子此話差矣。我雖只在地方任職,高相國遠在中央,但他為百官之首多年,多少也教會了我們一些為忠之道。”
“高相可曾教你不做力不能及之事?你這一寶押的是全城百姓的性命,付得起這個責任嗎?”
“素聞高公子淵博多學,在我詠州城里講學多日,我未成問你講授什么,其中有無逆言。你又為何管起我的政事?我雖不才,但為官多年,深受朝廷信任,無甚差錯,輪不得閑散人等指手畫腳,同我講什么為官之道。”
“我觀了天象,上游武安城于今日午時起降暴雨,且將綿延多日,勢必引發大水,六個時辰左右大水就到詠州,凌河上下從今日夜間起也將有雨,且幾日不停。備用河道難堪其負,必要決堤。我勸金大人這五個時辰內讓人將主道疏通,以迎洪水。否則首當其沖上千勞工的命,接著水淹詠州,都不是你的身家性命能兜得住的。”
“備用河道我已經加固,高公子不必多虞。”
“金大人,備用河道前幾日已淹了一次周邊良田,洪水不是你的子民,不聽你的話,平日你如何作派我不管。但凌河之事涉及萬千性命,由不得你自欺欺人。”
說罷起身:“五個時辰后,我會再到凌河去察看。金大人,為官越是高位越蠢不得。你好自為之!”
說著就走。盧舟一同金大人施禮,鄭重道:“金大人,老師素來神機妙算,不說空話,還請三思!”說著趕緊跟上高倫。
金刺史愣了片刻叫到:“來人,去凌河。”
小蕊回到院里,恰巧陳可兒給她來找她說話。三兩句話就轉到高倫身上了。
陳可兒說道:“你可知我和你師父是怎么認識的?”
小蕊搖搖頭。
“那日他在詠州講學,去聽的人甚多。我問我父親,他說不過是借著相府之子的名頭,嘩眾取寵。這些人哪里是去聽講學的,不過是露個臉,想攀高府的高枝罷了。這讓我更好奇,便自己去瞧瞧,這一瞧,就聽入了迷。這詠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也算是大戶人家里有些名氣的女子,所以大家都認得我,時間長了,我也扮作弟子之一。幾個弟子時常圍著高公子,其中就有我一個。你師父待我好極了。無論我提什么問題,他都耐心解答。別人也時常說你師父待我和旁人不一樣。那一年,他在詠州,呆了近一年時間。后來就一去,再無音信。但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
“我師父,他人是極好的。”
“你什么時候拜他為師的?”
“剛出生的時候,我師父收養了我。”
“可你師父那時年紀也尚小吧?”
“恩,不大。”
“那怪不得。
“你師父現在年紀不小了,他家里有沒有提過要給找你個師娘?”
“師娘?”小蕊有點吃驚。
陳可兒笑道:“你師父今年也是二十好幾了。哪有這么好的公子這么大年紀卻不找個美嬌娘的。雖說好男兒志在四方,但遲早也是要成家的。你沒有聽說過他有什么中意的?”
“沒有,師父不常回高府。”
“你日日跟著你師父,他這么好的樣貌和才學。你不心動嗎?
“我?”小蕊吃了一驚。這個問題讓人吃驚,這姑娘問的如此直接也讓人吃驚。
陳可兒直起身:“你也是個姑娘家,我不過比你虛長了兩歲。我第一次見你師父的時候,還沒到你這個年紀。只一眼,我就喜歡上他了。以他的人品好和學識,這世間哪個年輕女子能不動心,何況你們日日相處。”
“我?我和你是不同的。”
陳可兒定定看著她:“都是女子,有何不同?”
“我自幼便和他在一處。”
“你此刻這么說,以后你師父給找個師娘,自然就會冷落了你的。你可別到時候哭鼻子。”
小蕊有些煩這些話,便不再吭聲。
“你長的這副好模樣,你師父對你沒動心的嗎?”
小蕊站起來:“你怎么說我都行。但我師父心中裝著的是天地、高尚絕俗,對我諄諄教導,視做親人、坦坦蕩蕩、不計回報,豈能由你編排?”
陳可兒賠笑:“我不過無事隨口問一句,妹妹何必動怒。我給你賠不是,你別放在心上。”
“你與我本沒什么太多可說的話,我在此處也從未覺得悶,若是無事,不必來尋我。我還有事,先回書房,你自便。”
說著抬腳出門,撞見高倫站在門口:“師,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