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成吉爾伯特，難道會相信格雷會一動不動地站著等死？所謂“尊敬有勇氣的人”當然是謊言，真實的吉爾伯特冷血殘忍，對這樣的人而言，他可能相信格雷會遵守游戲規則嗎？從他殺害了天空城所有臥底，卻獨獨留下格雷，又用斷手和性命相脅，一步步把他逼入絕境，他的目的何在？為什么他明明可以把開槍的選擇交給格雷，卻要自己動手？

巨大的驚悸在格雷腦中炸開，他想起了有些獵犬會刻意把獵物放走，就在獵物以為已經逃脫時再將它捉回。認命等死的獵物勾不起它的食欲，只有從希望到絕望的那一瞬間鮮活的恐懼，才是捕獵者最好的食糧！所以他用“活動標靶”形容格雷。他相信格雷一定會逃，只有在第一槍前逃走才是唯一的生機，所以他一定不會對著壁畫，而會朝格雷逃走的方向開槍。電光火石之間以格雷重傷的身體很難逃脫，所以他說的是實話，格雷確實會死在第一槍下！

格雷睜大了眼睛，雙目赤紅。來吧，他在心里說，我會如你所愿，因為——

“游戲結束。”吉爾伯特扣動扳機，“Check Mate。”

一大捧血一下子潑在了壁畫上，格雷仰面倒下，眼中還殘留著難以置信的神情。妮娜才倒抽了一口冷氣，走到尸體旁邊，露出不忍卒睹的表情：“你告訴我時我還不信，他居然真的站著不動。”

“想太多是人的通病。”吉爾伯特收起槍，淡淡道，“他壓根不信我會信守規則吧？”

他張開右手晃了晃，妮娜笑嘻嘻地掏出一個五十索比的硬幣放在他的掌心。吉爾伯特合上手：“賭注我收下了。”

妮娜抱著手臂，若有所思。因為和他打賭時約定不能開口，她一度裝得很辛苦。吉爾伯特突然后退了一步，妮娜沒抓住他也不生氣：“牌呢？”

“什么牌？”

“不要裝傻，你作弊了吧？”妮娜說，“那張花牌呢？”

她盯著吉爾伯特，見她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吉爾伯特嘆了口氣，從袖口探進去，抽出一張被藏匿的撲克牌來，對著她翻開正面，正是從賭局中消失的紅心皇后。手掌再輕微一抖，那張撲克便貼著袖口消失無蹤。

“如果不是我眼神好，差點也被你騙過了。”妮娜看了尸體一眼，“真可惜，明明是個好男人，就是太老實了。”

“老實人通常沒有壞人活得久。”

妮娜撲哧一笑：“這個我信。”她突然湊過去，賊兮兮地問道，“萊特真的拿這個辦法收拾過叛徒嗎？”

“真的。”

“他開槍了嗎？”

“開了。”

妮娜的口型夸張地張成“O”型，吉爾伯特看了她一眼：“可惜槍里一顆子彈也沒有。但把那人嚇壞了，然后他抱著肚子指著那人狂笑。”

“……很萊特。”妮娜評價，“這個倒霉的叛徒是誰啊？”

吉爾伯特沒理會她，走過去收拾桌上的撲克，但妮娜不依不饒地跟在他身后：“是誰嘛，告訴我嘛。”

吉爾伯特被她纏得沒辦法，只好指著自己：“不就在你面前嗎？”

妮娜呆住了。“你？叛徒？”她的語氣拔高了好幾度，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吉爾伯特說：“那次他偷拿了塞拉阿姨五十索比，塞拉阿姨問起來我就說了，結果他被痛揍了一頓。”

“……”

“自己不檢點，還怪我出賣了他。”吉爾伯特冷冷道，“所以我下定決心，總有一天我要讓他欠我錢欠得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恭喜你。”妮娜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經做到了。”

吉爾伯特盯著手中的撲克，紅心皇后對著他微笑，端莊冷酷。

“說起來，你真的沒對槍動手腳嗎？”妮娜問道。吉爾伯特把槍拋給她，妮娜熟練地拆開槍，卻愣住了，彈槽里空空如也。

“作為一個真正的賭徒，除了冒險精神、當機立斷的意志，還需要演技。”吉爾伯特用指尖轉著牌，“其實本來想給他一個機會，如果他在開第一槍的時候逃往門外，大概能撿回一條命。”

“那你何必出言干擾他？”妮娜說，“你留了機會，又想方設法干擾他，未免太自相矛盾了。”

吉爾伯特沉默了好一會兒：“你說得對。天空城的叛徒不能留，我一開始就是這么打算的。找個人來把尸體收拾了吧。”

“你呢？”

“我想休息一會兒。”他靠在躺椅上，閉上眼睛，“萊特要是回來的話，讓他去一樓，別來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