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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彷徨之刃燃熾陽 紛亂之禮亂江山

這王崇新難道和自己不是一樣的?

悠的心中不由心生怨懟,你要反朝廷,不能只為你自己啊。你是高高在上了,但是其他人呢?

回歸正題,那老前輩看到禮物,(一小包金銀和幾壇好酒),眉頭略微舒展。君子愛財。他端起茶杯:“你不會想用錢來收買在下吧。”

怎么會!那王崇新又鞠了一躬,像站不直似的:“不會不會,俺是真心崇拜您的學識和能力,才來找您!要是我是為了收買您做我的手下,我怎么會帶上任職信呢!”

那中年人-下文書管他叫李某-思忖片刻,“那你能給我什么?畢竟這可是掉腦袋的事……可別告訴我打下整個王國給我多少多少土地,那太遠。你就告訴我近半年我可以得到什么。”

這李某倒是個精明人。

王崇新一愣,轉而眼珠一轉:“你可以得到一個歸宿。”

“啊?”

“你是朝廷被剝離的亂臣,你已經無法實現自己的價值了吧?說不定……打到一半你可以……”王崇新彎腰,貼著王某耳朵道……咕唧咕唧咕唧。

那李某很震驚:“你敢拿什么擔保!”

“以我這封任職信。這不但是我軍的任職信,這里面我可下足了功夫,你回去好好看看!”說罷他用食指和中指扒開信封的口,讓那李某看到了任職信下面的東西。

“啊啊?你瘋了!”李某頭發都開始掉了竟然也能如少年一般震驚,“但若是如此,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得,又一個苦命人。悠在一旁,是有苦不能言。誰叫自己現在只是以一個挑擔子的呢。這王崇新,著實不配當一個起義軍的領導人。他這一點也沒有改革的意識,話語間全然是舊稱謂與禮節。

話語間,那王崇新拉著那李某從自己身旁有說有笑的擦過。那一瞬間,王崇新的笑容仿佛一把冰錐扎在了悠身上。他人的成功……便是我的地獄。我不能容忍別人用不道德的手段獲得成功……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市井無賴……都要死,都要死!

他怎會不知,那王崇新給李某的是什么東西……是朝廷的介紹信,這玩意想都不用想就是王崇新花錢買來的。要是錢可以購買買萬物,那生命該有多賤啊!本來該在抗爭中升華的靈魂,卻被一箱錢串賤賣了。

悠的眼中炸出了血絲。

“喂,走了。”

“好。”

李某當上了天順營的大人物,后來的事情自己就不知了。相傳那李某和王崇新拜了把子,都不敢去確認。心中的凄涼不是言語和詩篇疑惑暴戾可以表述的。去你的,我到底是被時代遺棄而幸存的人,還是一個被時代選中而茍活的人?

他坐在訓練場的一角,端著銅酒壺,一口一口的喝,仿佛自己是個大酒囊般的,直接倒。自己不愛酒,但不喝酒怎么淹死悲痛呢?酒成了他的朋友!

那一天,整個訓練場的兵到了下午都沒見到他們的教官出現……他們也樂意偷個懶,就都席地而坐,彼此劃拳,拿石頭當籌碼,玩了起來。

玩到了傍晚,一群飯桶般的兵嘰嘰喳喳的向著食堂走去。口中喊的皆是:希望明天也能放個大假!

人都走完了,悠一個人仰望群星,自己究竟是個什么,是高遠的星,還是地上的一捧土?自己相信的幸福,自是星辰。但自己能否再次相信星辰呢?

悠不愿意再坐下去,他站了起來。但卻無言,走回了自己的宿舍里,聞著隔壁士兵宿舍里的汗臭味和喧囂,他往床上一攤,幾乎是昏厥般的睡著了。夢里,自然是鮮衣怒馬。只是可能這只是自己的夢了吧。

日子就這么過去,失去了盼頭,日子過的像風翻日歷,一晃眼已經一個月過去了。這期間有弟子冒死送來信件告訴他其他人都情況,他看完就給扔了,起義?現在拿什么起義?

話說這一天,他一個人躺在空無一人的訓練場上。松軟的草襯托著他愈發臃腫的身體,那征戰沙場的肌肉,逐漸松弛了下來。他的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天空,看著云朵一朵一朵飄過,太陽逐漸從他的眼前滑落。他看著那太陽,忽感覺自己內心中也有什么在燃燒。是什么呢?他開始尋思,明明自己的志向已經不存在了啊,現在催促自己去燃燒自己的又是什么?

回顧往昔,他總是愿意沖在第一個的勇士,每一次看著那些人川流不息,他便感受到一種踏實感。

他翹起了二郎腿,思想逐漸凝聚。

那落去的太陽……那遠去的故土……想起以前,自己始終追隨著自己想解放整個國家的理想……林韻她是為了自由加入自己的軍營的,東方竹是因為理想才毅然追隨自己的……劉鴉雖然搞怪,但是在工作的時候一絲不茍,而且從來不想離開秋風莊。就算是鄭無言,那個大惡徒,他心中也是有文人的思想火花的。

所有人都有自己追隨的東西,自己呢?

他測過臉,看向那一輪夕陽,層云暈染了金黃的陽光,成為了一天最后的時辰。

悠的內心仿佛有那么一瞬間被觸發了。在起程的時候,他也是這么懶散的躺在地上看落日。那時,他面對許多同伴,手中握著將軍印。心中是純凈的勇敢,不卑不亢的想道:“我要成為這一輪太陽,照亮其他人。”無論周圍人多么鄙夷,他都堅持微笑以對。心中絲毫不覺得被嘲笑是丟臉的事情,而是把這當作了自己的修煉。想來,真是耀眼的理想啊。

悠看著落日,眼中閃爍起過往的一幕幕回憶。是的,要成為那一輪太陽。

他猛的坐起,精神上如同從萬米水底掙脫到了水面上。明明四周安全,卻還是不僅大喘了一口。一個月的時光如一夢啊。太陽還未完全落山,他便站著,心中劇烈翻騰起來。心中似乎有千萬愧疚,千萬從草叢中逆生的螢火蟲(從腐草中復生),一起涌上喉頭。

他猛的想要拔劍,腰間卻空。心中卻忽然了然:要明志,何須借劍。

他以指代劍,指向那太陽:“放心的落下去吧!在你不在的時候!我代替你照亮這些人!”

他仿佛感受到了肩膀上,那太陽以最后的炙熱拍過的分量。

自己本就是炙陽,何懼于深陷冷譚之中。

他快步奔回自己的屋子,一路上摔了一大跤,全然不顧鼻梁上的疼痛。拿來劍便折返原處。他看著日光,手中的劍卻是一比一劃。這劍全然不是任何門路,而是隨心的即興揮舞。這一招,就叫“熾日式”!悠歸劍還鞘,哈哈大笑。

后來據哪些天順營的小兵說,他們那個教官那一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風,大晚上叫他們全部起床操練……這一個月都沒怎么嚴謹的訓練過,卻在這一天似乎要把自己一輩子的訓練全部趕玩似的,直到那教官累的都塊站不起來了,才叫大家休息!

這一下整個天順營都傳開了,那教官是個瘋子。

王崇新壓根不在意,他當然也聽說了悠“發瘋”的事情。但是他覺得那么多手下犯不上他一個一個招呼,便本著早已麻木的心態給悠記了兩天禁閉了作“給學員們訓練過量且不給休息之過”的懲罰。

實際上并沒有實施,誰敢關一個瘋子。

如星火般,師傅覺醒的消息傳遍了所有秋風莊前弟子。他們彼此悄然交流,這師傅可真是號人物!

不過就靠這點精神上的決然,依然不足以撼動王崇新的地位。一個瘋子不會被懲罰,也很難被承認。

這一天,悠正常早起,正常叫醒了學員,心里把今天要教授的基礎技巧都過了一遍……無非是些扎馬步,深蹲,還有各種伏地爬行,閉氣的方法,以應對戰場上多變的情況。但這些還遠遠不夠,但是也夠了,反正不是自己的兵,教壞了自己也不吃虧。這里面……根本沒有自己的人。這都是王崇新的詭計,他想要免費使喚我。好,我就給他來個厲害的。

悠手中令旗一揮:“繼續練,今天每個人多練四十個仰臥起坐!”這些小兵體力遠沒到自己的三分之二,若是在這么練下去,肯定是要拉傷的。但是悠已經不顧這么多了,他憤然下令!那監督人員看著動作已經遲緩的小兵,毫不留情的踢了下去,他們喝的隔夜酒發揮了功效,在他們眼里自己就是神明,能隨意奪取他人的利益。

他們瘋狂的打擊著哪些難以達到一定速度的小兵。

悠冷冷的站在高臺上,看向臺下的人。這些人活該。我的人是人,你的人就不是人?

看著每個小兵都挨了揍——他們原先也都是些農民,根本不抗揍——悠的臉上才浮現出滿意的神色。“都住手!”這就夠了,所有人都出了血,這就償還了自己所受的損失……

“都起來,怎么差成這樣?”悠惡言罵道。他早已舍棄了一起開始的道德外殼,“明早起來給我多跑十圈!”

那些農民鼻青臉腫,誰敢說個不字?大家都低頭哈腰的默認了。那監督人員卻是揚眉吐氣。他們可不用受罰!這是王崇新的親信,王崇新作為土生土長的農民,崇尚氏族。他默認自己的血親要被派倒最重要的位置上。其他的,只有被他看上,瞧上的人,才能擔任監督隊隊長以上的要職。

說白了悠的位置是不如監督隊的。

悠自然知道這一點,心里也很膈應。被人壓著實在是不妥。看著小兵都散了,他忽然膽子又回來了。“監督隊給我集合!集合集合集合!”他蜂鳴般連續下令。

那監督隊第一次被命令,都聽了話。

“你們!所有人都和我到后山!”實際上啊,悠開始要和王崇新較勁了,自己的那股江湖義氣,就不信不能打破王崇新的血脈壓制。自己若是驕陽,隱沒到污雨中也無損熾熱。

那些監督隊的就這么給悠忽悠到后山,然后領著一路走,直接跑到附近集市的酒館里了。

一到地方,那些監督隊的這才明白,這是惠顧。

“啊呀教官你怎么破費啊!”一群人這才舔起悠來。悠心中壓著自己對歸屬感的渴望(自己是人,不是狗王,不需要被人舔),冷靜的回答:“也不過是本分。”

那些人直接高興的又蹦又跳去找座位了。悠面向店小二……實際上他并沒有多少錢,要說富裕真談不上,要說貧窮他那錢袋子也能聽個響,道:“你這里有什么酒?有500一桌的嗎。”

“啊!”那小二轉身去準備牛肉去了。看著花出去的錢,悠感覺到意志消沉。自己曾經以為自己是這亂世的佼佼者,但還是給戰亂中的普通人貢獻了金錢!

他無言落座于喧嘩之中。周圍的歡喜之聲如斧鉞鉤叉般直勾勾的戳向他。

他感覺自己是籠中鳥。人情世故的籠子里自詡自由無比的鳥雀。

砰!一個監督人一個手肘,差點給悠剛喝的茶打出來。“老哥,這下可得感謝你啦。要知道我們軍營里可不能隨意外出。”

“啊,”悠鎮了鎮胃里翻騰的茶水:“這次主要是為了你們高興,我隨意。”官場話。

“好啊!這樣的話我們就開動啦!”他們絲毫不顧悠落寞的眼神,啊嗚啊嗚的吃起牛肉來。斯文是絲毫沒有的。

悠冷漠的看著他,心中非常悔恨自己為啥要請他們吃飯。這些娛樂至死的奴才!他們所注視的都是所得的,而不是創造了他們得到的東西的人。比如這盤牛肉,他們誰也不會去過問廚師以前干過什么。這么好吃的牛肉怎么做出來的。他們全部的人生就長在那張欲求不滿的嘴上。

吃啊,吃啊,把歡愉吃下去,吃啊,吃啊,哪怕吃吐了,就再撿起來,不是因為自己空虛所以需要歡樂,而是這歡樂已經太平庸,直到被他們當成的空氣般賤視而又依賴。那些筷子紛亂的動著……那些拿筷子的人都是掌權者,而那些牛肉再悠的眼中都變成了亂世的老百姓……它們無不慘叫起來,無不哀鴻遍野。而那些冷漠的執筷手沒有絲毫停留,將那些慘叫的牛肉一下就扔進了自己大張的嘴巴里。民如草芥……歷來便是如此……悠忽然感覺自己心在滴血。想那些牛奔波在草原,連的滿身腱子肉,沒得到“真強壯”的好評,卻被人評價“真香啊,真好吃”。這不諷刺嗎?難道你全新全意對待的理想,正是那當權者的食物?

他們吃啊,彼此爭搶最后的酒壺。

悠看著他們,在他的眼中這些人儼然一群饑餓的狼,手儼然是捕獵的爪子,刺向桌子上的食物。

悠一個擒拿手,把酒壺奪了過來,一口全給喝了。

“唉?”“唉?”“唉?”那些人被嚇了一跳,這家伙咋全喝了……但不重要,還會有下一壺的。

“教官好酒量啊!”他們一齊夸贊,如風吹便倒的葦草,隨著利害關系的大風隨意的變換自己的形狀。

這正映襯的那一句“堅信自我保清明!”楊河老爺子真是厲害!竟然連著也算到了。

悠思維回到當下,看著這一群失心瘋的人們。時代的長河中,除了礁石便是逐流的渣滓。

悠數了數盤子,一共幾盤牛肉,都給吃完了。周圍人的呼喊也已經乏力,他們又開始聊起了附近的地方,大家一整齊聊起了一些傳聞……。悠完全無法理解,也無法加入。更沒辦法和他們你一同假笑。

他們說,附近有一棟茶樓,戰亂時還保持完好,是有人罩著,里面的服務,也是有隱藏服務的!

悠也聽說過這種地方,他簡稱這地方叫地頭蛇。但他不懂,哪怕售賣法律所不容的茶水,哪有那么大的利潤去找貪官保護?

思忖著,他便忘了這一席失敗的交流酒局。其中他們也和悠聊過,但無不為了利益,這些人簡直就是傀儡!

但是,其中不留意的幾次附和的夸張假笑,也感受到了一種安心感,似乎這些人在自己假笑的一瞬間都成了自己的朋友。他們似乎曾經一起歡笑過,哭泣過,他們為利益而委身的假面似乎也變得可親可愛,自己成了他們之中的一部分。

這種誘惑來自千年之前,是鐫刻在血液內的悸動。來自“歸屬感”的詛咒。現在悠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個自己,是渴望隨波逐流,獲得族群認同的自己;還是渴望實現理想,肅清天下的自己。

他在這兩種極端想法中間徘徊,幾乎被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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