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坦蕩道，“之前我一直以為看得透那這個小卦仙的小九九?？勺罱鼛状谓讳h，我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低估他了。不過欲人勿聞，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為。他這個小卦仙的底子，總是會露出馬腳的?！蔽魍跄竿蝗粦n郁道，“我只是心疼冕冕和鳶兒。鳶兒這孩子，倒是和她母親一般本性純良。如今已然出師，不日便會回到勒霞峰去。也不知道回到他那心術(shù)不正的父親身邊，可會徒遭連累。”

嫣兒看到西王母那情真意切的表情，和娘親為自己憂心時一模一樣。不覺想到燕云和翀兒對自己說的話，心中暗想：看來我是真的誤會西王母她老人家了。嫣兒輕輕握住西王母的手道，“神尊您不必太憂心。鳶兒經(jīng)過這些年的歷練，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我在招搖山上見到的唯唯諾諾、唯父兄之命是從的仙子了。我相信她在大是大非前會有自己的決斷。再說了，回到勒霞，還有她娘親，我小蝶姐姐在。小蝶姐姐自小和我一同長大，也是聰慧機敏，還比我更加溫柔嫻賢淑。她一定會照顧好鳶兒的。”

西王母緩了緩神道，“但愿她們母女能平安度日。”話鋒一轉(zhuǎn)道，“說到招搖山，你不過發(fā)現(xiàn)狌狌落入莫天禪手中，如何推測出其他幾頭神獸也被他收入囊中的？”

嫣兒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笑道，“我哪里有本事做出這番推測。是當(dāng)日招搖山上，云哥哥告訴我的?！?

“阿云當(dāng)時也在？”西王母吃驚道，“他如何會去招搖山？”

嫣兒連忙道，“是他之前發(fā)現(xiàn)羲和猛豹端倪，盯上莫鯤，一路追查才到了招搖山上的。幸好他到了，不然我當(dāng)天可是被那個大白猴子的‘岌岌可危’逼到崖邊，險些喪生?！?

西王母拍案道，“鯤兒這孩子，聰明伶俐又天資優(yōu)異。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被他那個不成氣的父親害了！非要哪天栽個大跟頭，才知道悔改！”說著西王母頓了一頓，看著嫣兒道，“所以你與阿云那會兒就認(rèn)識了？那他可知你是異稟？”

嫣兒突然臉上一紅，低頭答道，“其實。。。。。。我在庭考之時，便認(rèn)識云哥哥了。他也是那時就看出了我有異稟在身?！?

西王母爽朗一笑道，“我在庭考時都沒發(fā)現(xiàn)的異稟，他倒是發(fā)現(xiàn)了。”說著盯著嫣兒道，“他必定是見到了你使用異稟仙法。否則你不僅避開了‘天璇幻境’，還能與我打過那么多回照面都不曾暴露異稟仙資，阿云雖為四海戰(zhàn)神也斷是不能察覺的。怎么，你如今還是不肯告訴我你究竟是如何隱藏這天賦異稟的么？”

嫣兒緊張道，“庭考當(dāng)日乃是忘川察覺有異，使了‘不如歸去’助我。至于我自己如何能保全，嫣兒立過誓言，不可對外人說起。還請西王母神尊見諒。也請神尊千萬不要去責(zé)怪忘川?！?

“哈哈！忘川這個孩子，果然是有慧根?！蔽魍跄负浪?，“你放心吧，文華這個徒弟我也是歡心滿喜，才不會責(zé)怪于他。若不是他相助，如何能替天界留住你這個天賦異稟？再說了，如今他是鳶兒的心上人，我可不會和我未來的孫婿過不去。”

嫣兒愣了一下，繼而歡笑道，“哎呀，原來我們忘川這么討仙子喜歡啊。”

西王母忙道，“我還沒向文華問過忘川的心思。這和你聊開了，就說出來了。”

嫣兒滿臉笑意道，“別的我?guī)筒簧仙褡鸬拿?，這個卻是一百個可以。神尊你放心吧，我倆自庭考一來親如手足，我去問過忘川?！?

“這般便太好了。鳶兒早到了年紀(jì)，也該有個著落了。她若隨了忘川，便可徹底離開勒霞，過些清明通達(dá)的日子?！蔽魍跄笟g喜道。說著又看了看嫣兒，停了片刻道，“說到這個，昨日翀兒和阿云可都是為了你要與我拼命啊，他們兩，你倒是鐘意哪個？”

嫣兒立刻一陣含羞，不知如何回復(fù)，輕聲道，“他們。。。。。。都是仗義之人，又是自小便熟識，一向護(hù)著我?！?

西王母笑道，“阿云上一回為了仙子舍命還是當(dāng)年的異稟常歸夢。說起來，是你的姨娘吧?！?

“的確是嫣兒的小姨娘?！辨虄呵忧哟鸬?。

西王母又道，“招搖山那會兒，正是震源大典吧。當(dāng)時回來我便聽阿成、阿逝說笑翀兒為了隱元君之女大鬧白萍洲不肯回來。我說是什么樣的仙子讓我們翀兒打那之后突然改了頑劣習(xí)氣，勤學(xué)苦練，對所有仙子都不屑一顧，連我們鳶兒都瞧不上眼。原來是心里早有嫣兒你！”

嫣兒只覺得無地自容，慌忙道，“神尊莫要再提，嫣兒已是心亂如麻。”

“我看這兩個孩子都對你一往情深，昨日看來，你怕是心中對他們也各有分量。”西王母溫和道，“這兩個孩子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再了解不過了。翀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卻心思極其單純，認(rèn)準(zhǔn)的事誰也拗不回來，倒是與你有幾分相像。不過看起來，他尚不知道你為異稟，可見你還有著顧忌。阿云這孩子父母走得早，跟著我經(jīng)腥風(fēng)血雨，心思極為深邃。他被你小姨娘傷透了心，又少言寡語，這么多年始終不對任何人敞開心扉。但以他昨日的表現(xiàn)，想必與你早已心意相通，只是顧慮太多，不愿再次為情所傷，也不想負(fù)了你?！?

西王母的話句句戳在嫣兒心上，嫣兒忍不住嘆息道，“神尊果然是洞若明火。如今事態(tài)還不知會如何演變，莫天禪的陰謀又未破解，西域與東境也怕是岌岌可危，我真的是自顧不暇。其實我在庭考第一回遇見云哥哥心里就有了他。這些年來因緣際會，他總是在我最危急的時候出現(xiàn)?？墒撬麉s是對我忽冷忽熱，想見他心里還放不下我小姨娘。我也是此次來到八千云月，才知道原來翀兒不僅僅是當(dāng)我是他姐姐，對我推心置腹，甘愿舍命。我非頑石，豈會無動于衷？可我心里，依然放不下云哥哥。”

西王母慈愛地握著嫣兒的手道，“嫣兒，你可知道阿云為何有諸多顧慮？”

嫣兒辛酸道，“他把父母戰(zhàn)死，愛人遭難的罪責(zé)都攬在自己身上，說不想再讓身邊人受苦?！?

“其實這顧慮也并非無緣無故?！蔽魍跄冈邶惻_上生出一對日月道，“自日神之后，這天下可三招之內(nèi)克敵的獨阿云一人，深得日神真?zhèn)鳌＿@紅日看似炙熱，普照四海，卻又是星宿中至暗的，非超越他之上的光波熱量都會被他吞沒，在他身邊黯然無光。與阿云走得太近，難免都要遭受這樣的境遇，除非自身本來就輕如塵埃。這說起來并非他之過，卻也是不可更改?！?

嫣兒微微蹙額道，“興許他爹娘的確受此所累，可月神一族本就是依靠反日光而發(fā)清輝，自身本無光澤?！?

西王母點頭道，“永世生活在他人陰影之下，仰仗他人光輝綻放，這，你能承受么？”西王母緊緊盯著嫣兒，“你沒見過歸夢，不了解她。這孩子自視甚高，不甘人后，又得異稟在身，修為乃是許多男子都不可匹敵的。只是在阿云面前，她永遠(yuǎn)只能屈居下風(fēng)，不管她多努力。她也不是沒有試著放下執(zhí)念，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過度忍耐，反而積蓄為致命災(zāi)禍?！?

嫣兒黯然神傷道，“我娘說過，被廢去畢生修行無異于取小姨娘性命。可是想想云哥哥為救她承受了多少罪，我始終不能理解為何三年后她仍舊選擇離開。能和為自己赴湯蹈火的愛人廝守一生，哪怕如日月雙神那般墜入凡間又如何呢？”

西王母憐愛一笑道，“好孩子，這便是你與歸夢的不同。不怪翀兒與阿云性格截然不同，卻同時鐘情于你。當(dāng)年歸夢返回仙界時雖已無異稟在身，修為確是盡數(shù)恢復(fù)。短短三年便將十多年的修為撿回，這得是怎樣的毅力和不可言說的歷盡艱辛?！?

“什么？小姨娘竟有這般功力？”嫣兒嗔目結(jié)舌，“尋常仙家借助仙器之力亦難以為之啊。”

“我不知道那三年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西王母意味深遠(yuǎn)道，“但地府靈器多如牛毛，許多非天界可及。況他們從未分限修習(xí)，快速提升修為之法天界也非盡知?！?

“你是說我小姨娘是修習(xí)了地府仙術(shù)才能奇速恢復(fù)修為的？”嫣兒不可思議道。

西王母沉聲道，“這個我不能妄言。但當(dāng)年她去地府前我那一番話是惘然了。”

嫣兒一怔，“當(dāng)年神尊你去過天牢看過我小姨娘？”

西王母滿面慈悲道，“哎。當(dāng)年盛怒之下打了阿云那六鞭，鞭鞭痛在我心。阿云傷得根本不能動彈，我如何能不去代他去見？我苦勸歸夢潛心悔過，靜待回歸。沒了修為，回到擎蒼，阿云依舊會顧她周全。那孩子確是一言不發(fā)，冷冷看著我說完。三年后她回來了，修為盡歸，我便知道，她當(dāng)年是早已打定主意要將失去的都討回來。而阿云，并不在其中?！?

嫣兒深深吸了口氣，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所以。。。。。。云哥哥，其實當(dāng)年也知道小姨娘的修為恢復(fù)了。。。。。。知道她三年前就做了抉擇?！?

“當(dāng)局者迷啊?！蔽魍跄竿锵У溃鞍⒃菩睦镌鯐恢?？可依舊懷揣著那一絲渺茫的希望苦苦相求，抱殘守缺。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般蹉跎了歲月?！蔽魍跄概牧伺逆虄旱氖值?，“所以昨夜我看到他為你奮不顧身，心里卻是歡喜的。至少他心里又有了為之努力的方向，不會再渾渾噩噩度日。”

嫣兒酡顏道，“神尊莫要取笑。我哪里有這么大能耐，不過是希望多看到云哥哥開心罷了?！?

西王母淺笑道，“你與我八千云月如此有緣，就不要再神尊神尊的喚我了。你和翀兒算是一輩的，就和他一樣喚我老太祖吧?！?

“這怎么使得？”嫣兒驚慌失措道，“待我回到白萍洲，若是讓爹爹和娘親知道我這般造次，可是得狠狠罰我。”

西王母仰天大笑道，“還能比你昨夜與我斗法更造次么？”

嫣兒尷尬道，“是嫣兒愚鈍，誤以為神尊你與莫天禪沆瀣一氣。”

“還叫神尊？”西王母瞥了嫣兒一眼。

“。。。。。。老太祖。”嫣兒連忙改口道，“今后還要仰仗老太祖指點嫣兒早日破除莫天禪的陰謀詭計，讓我哥哥與小蝶姐姐早日有情人終成眷屬，還四海太平。”

西王母嚴(yán)肅道，“嗯。如今他已完全接手異稟新制，我只能側(cè)面打探。”說著西王母向殿外看去，“看來是時候與鳶兒長談一次了。她此番回勒霞，倒是可有所作為。我們靜觀其變，卻不可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