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到了居延城大道之上,翀兒指著四周的殿宇和門樓道,“居延城乃世代守城之王不斷加建而成,為了加以紀念區分,選了各時期最富盛名的西域神獸立于門樓前。這對于外人來說可是要花上好些時候才能辨認清楚,但對嫣兒姐姐你這樣飽讀仙界典籍的仙家來說,必然是易如反掌。”
嫣兒打眼便望見路兩旁五顏六色的火盆,心中一驚:雖非龍形排列,但這顏色不正和我那筍衣鐲子一一對應么?只是少了黑色。嫣兒禁不住問了句,“翀兒,這些火盆可有什么講究?和八千云月生水萬年林中的天雨夜鬼烈火陣可有什么聯系?”
翀兒敬佩道,“嫣兒你果然對四域典史了如指掌。不錯,這火盆確是取自天雨夜鬼烈火陣。只是這里供奉的非西域先祖,而是當年為鎮守居延英勇戰死的將士。”
嫣兒問道,“那你可知道這火盆顏色,各自代表什么?”
翀兒道,“便是傳說中當年巨龍過林時放出的五彩光芒。”
嫣兒看了看翀兒的神情,點了點頭,心中暗想:看來翀兒也和云哥哥一樣,并不知道確切的來由。正猜想著,只見赤火殿前的鸞鳥突然綻放五彩羽翅。翀兒道,“看來午膳備好。嫣兒姐姐,我們去殿中用膳吧。”
嫣兒點了點頭,隨翀兒在赤火殿前下了馬,一路入了殿。居延王已經和司馬微、司馬兌入了座。留出了身邊的上座給嫣兒,“就等你們開席了。”說著居延王指引嫣兒入了上座,又示意翀兒坐到兌兒身邊的遠端去。翀兒哪里愿意,走到兌兒身邊瞪了他一眼,兌兒連忙知趣道,“我最愛吃的都在那頭,我還是換去那邊吃得痛快。”
翀兒毫不客氣坐在了嫣兒身邊,說了句“這便是我和你提起的兌兒。”
嫣兒忙行禮道,“見過瀚海少儲!”
兌兒仔細打量了一番嫣兒,身后的翀兒咳嗽了一聲道,“還不移座?”
兌兒忙起身道,“現在就移!”繼而對嫣兒道,“你以后還是直接叫我兌兒吧,否則下回我怕是連主桌也上不得了。”
翀兒又犀利的看了兌兒一眼,司馬微在一旁偷笑著。
居延王一宣布開席,便起身片了腌鹿肉放在嫣兒面前。“我還記得,嫣兒姐姐你最愛鹿肉的。這可是加了我們西域的紅花腌制的,你快嘗嘗,看和白萍洲的可有不同?”
不等嫣兒品嘗,翀兒又將各味山珍每樣取了些放在嫣兒盤中。嫣兒笑道,“我們翀兒可真是長大了。小時候在白萍洲,都是我招呼你用膳呢。”
翀兒得意一笑,道,“以前是嫣兒姐姐你照顧我。以后都由翀兒照顧你。”
司馬微在一旁鄙夷道,“常夫人可是有名的細致之人,哪里輪得到你?”
嫣兒連忙對司馬微道,“姐姐不必和翀兒較真。對了,此次前來,我還給微兒姐姐帶了些東境的胭脂水粉。待晚些去過給姐姐送去。”
司馬微笑道,“多謝嫣兒有心。聽說你此次只能在居延住上一晚便要趕去羲和了。”
嫣兒點頭道,“的確。”
司馬微連忙接茬道,“翀兒,明日送嫣兒出城時,可別再和當年似的死活不放人走啊。”
翀兒臉上立刻一片通紅。嫣兒見狀忙解圍到,“翀兒當年還是個娃娃呢。何況我會經常回居延來的。”
兌兒在一旁實在憋不住笑,幾乎噴飯道,“想不到啊,我們氣拔河山的翀兒,還有這樣的時刻。。。。。。”轉眼看見翀兒怒目而視,連忙清了清嗓子道,“不過我如今見到嫣兒你,算是理解翀兒當年為何那般了。”
午膳后,翀兒便急急帶著嫣兒乘赤風踏燕一路奔馳至還延野綠,遠混天碧的通延草原。一條清澈的河流如碧藍披帛蜿蜒游走其上,金紅雙色花海波濤蕩漾,成群的牛羊如珍珠般散落在草原之上。嫣兒跟著翀兒春風得意馬蹄疾,只愿看盡這如畫風光。
翀兒見嫣兒認出每種花草時那喜悅的神情,突然縱身移到馬的左側,伸出手去順著草地采下一把金黃,又換到右側采了些凝紅,收了韁繩,跳下馬來。嫣兒也連忙收了馬蹄,下了馬,緩緩行至翀兒身邊。
翀兒熟練地快速編出個花冠來,戴在嫣兒頭上。嫣兒驚道,“翀兒,你如何會編花冠?”
翀兒笑道,“小時候看父王給娘親編,我便跟著學。”
嫣兒立刻含羞道,“你娘可是百花深處能發萬物的地母鮮知渡清淺,我這不是東施效顰了?”
“怎么會?”翀兒將嫣兒拉到河邊道,“快看看,嫣兒姐姐你明明就是美若天仙。”
嫣兒向河水中望了望自己的倒影,笑著說,“倒是有幾分西域仙子的樣子了。翀兒,不如你教我,我也編一個給微兒帶回去。”
翀兒不情愿道,“我教你沒問題,但為何要送給司馬微?”
嫣兒笑道,“方才我們出來游玩,留微兒一人料理膳房,已是過意不去,我說留下幫微兒你又不許。回去給她捎個禮物,也算是略表歉意。”
翀兒勉強道,“好吧。既然嫣兒姐姐你說了,便宜她一回吧。”說著和嫣兒雙雙坐在草地上,手把手教起嫣兒來。
嫣兒本就心靈手巧,很快便找到了訣竅,做了個雙色的花冠捧在手上,笑道,“你看微兒會喜歡么?”
翀兒忙答道,“嫣兒姐姐你親手給她編的,她敢不喜歡!”說著扶了嫣兒起身道,“這里是牛心山,我們去凸出來的那片卓爾山,那可是看日落最好的地方。”
嫣兒點了點頭,隨著翀兒上了馬,行入一片丹霞地貌之中,猶如紅潤瑪瑙鑲嵌在天地之間。在傍晚的紅霞中,顯得格外光彩照人。隨著二人一路向上,一片片錯落有致的鵝黃色油菜花田映入眼簾。這鵝黃與新春的淺綠交相輝映,頓覺心曠神怡。
翀兒和嫣兒先后下了馬,立在崖邊,向對面的牛心山望去。嫣兒不禁感嘆道。“這兩山相對河水而出,倒是讓我想到了銀漢迢迢兩側的牛郎與織女。”
翀兒笑道,“按照祁連的傳說,這牛心山與卓爾山本就是一對情深意重的仙侶,因無法在仙界相守,便化為青山鎮守祁連,各自駐守八寶河一岸,永世不離。”
嫣兒不禁想到了燕云與歸夢姨娘,悵然道,“世人今日所嘆之鬼斧神工,探其緣由竟皆因情深不壽。從日月雙神到羲和廣寒,萬年間,還有多少這樣相愛卻不得相守之人?”
翀兒也嘆息道,“哎,說起來云叔尊和你姨娘真的是可悲可嘆。”說著突然側目堅毅地望著嫣兒道,“不過嫣兒姐姐你放心,當日在含煙湖上我就說過,將來那個三世有幸能和嫣兒姐姐你在一起的人,必會拼死守在你身旁。”
嫣兒想到當日與燕云話別時的場景,再想到后來這許多年燕云并未如約前來看她,不由自嘲道,“我哪里敢期許那許多?先挨過羲和這一年吧。”
翀兒看著夕陽下眺望羲和方向的嫣兒,走近了道,“你可是想到明日就要去羲和之上拜見云叔尊,有些忌憚?你可不要相信典籍中讀到的那些,云叔尊雖然少言寡語,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實則胸中有丘壑。小時候云叔尊經常背著爹爹傳我仙法,我能捕獵了祁連靈狐,多虧了他傳授的那些超越我年齡的仙法呢。嫣兒姐姐你如此知書達理,相信云叔尊不會為難你的。”
嫣兒微微側過身來,琢磨著是否該告訴翀兒自己早已認識燕云。還不等她思考妥當,翀兒已續道,“你若還是擔心,不如明日我送你上羲和吧。我去和云叔尊知會一聲,讓他對你多加關照。”
嫣兒連忙擺手道,“不用了,翀兒!和我一同前去的還有別的仙子,讓別的仙子看見少象王為了我和擎蒼王說情,有失偏頗。還是與眾仙子一視同仁為好。”
翀兒笑道,“嫣兒姐姐你總是這般憂人先于憂己。也好!你若是有任何委屈,記得來居延尋我。反正過兩天便是春望祈福會,到時候我們所有小輩都要去昆侖山,每年叔尊也會幫著老太祖一同布施天下。到時候向叔尊正式引薦你也不晚。”
嫣兒正要開口,翀兒已經拉住嫣兒向前指去,“快看!這最后一道噴火紅焰,據說便是火云掌的由來。”嫣兒順著手指方向向前看去,山那邊的夕陽正用盡最后的力量爆發出霞光萬道,將河水兩岸都籠罩在一片火紅之中,然后猛然收起了光輝,隱去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