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曇谷中,小蝶點了一下繡繡,繡繡立刻聰慧地召喚了所有繡蝶列隊成拱形飛旋在半空之中。伏在優曇花之上的陰陽蝶見繡蝶已到位,分兩路各續一邊,排列成一匹靈動的玄色斑點披帛,緩緩繞到小蝶身后。
小蝶伸出雙臂,將這披帛向身前聚攏,當兩側陰陽蝶相匯時刻,小蝶的眼前浮現出自己和豹冕核對上年秋收簿的畫面。小蝶心中暗喜道:這已是半月前的事了。這么看來這些年的努力,總算找到了些門道。為了不被莫家看出端倪,我每年繁育新蝶的數量都控制在自然生長范圍內。不能以量取勝,便要提高每只蝶兒的陰陽眼力。所以我每年篩選出靈力最大的,逢冬在他們身上再加生發。積累到今朝,已可通取半月之內陰陽眼所見。我的生發技歲末當能突破七乘,破七后升級的速度便是之前的十倍。再有一載,當是能通取一旬之內的見聞了。
想到這,小蝶開心得飛起身來,從優曇花從上滑過,灑下一片金色顆粒狀光芒,隨后回到原地對身后的蝶兒說,“去吧,入冬之前可得多喂你們些。”正說著,小蝶突然感到眼前一陣發黑,頭痛如裂,趔趄了一下,被身后的蝶兒撐住。小蝶心里一緊:方才也沒使用太多仙力啊,如何會。。。。。。
正猜疑著,只見莫鯤從遠處趕來,一臉陰郁,低沉道,“蝶兒。。。。。。”
小蝶見狀心中一陣驚恐,佯裝鎮定道,“太常你怎么來了?”
莫鯤緩緩上前,突然溢出淚水道,“蝶兒你千萬莫要太為傷懷。方才父尊從天庭回來,帶來噩耗。”
小蝶的心抽搐了一下,想到方才自己異樣的反應,突然面如死灰道,“噩耗!可是與百花深處有關?”
莫鯤低下頭道,“岳父仙尊被天帝發現私藏異稟仙魄于雨文身內,命太陽星君與父尊前去帶回審問。。。。。。”
不等莫鯤說完,小蝶已是焦急道,“私藏?爹哪里敢做出這種事來!天庭必是有誤。文兒才幾歲,哪來的異稟仙魄。我這就去天庭之上,幫父親說明。”
莫鯤含淚道,“來不及了。。。。。。”
小蝶驚恐萬分道,“什么叫來不及了?”
莫鯤帶著哭腔道,“太陽星君早已從雨文身上搜出西王母當年所收異稟。岳父仙尊不肯交出家弟,竟使出‘身立磐石’,隕命南疆。岳母仙尊在忘江巖將家弟交予父尊后,失足墜崖而卒。”
“什么!”小蝶只覺得天旋地轉,天崩地裂,跌坐在花叢之中,“爹。。。。。。。娘。。。。。他們。。。。。。”小蝶心如明鏡,爹娘必定是為了救弟弟豁出命去。猛然抬頭道,“那文兒呢?文兒他。。。。。。”
莫鯤哀聲道,“父尊苦苦哀求,天帝總算赦了家弟。只是如今十分虛弱,父尊和母尊正在朱厭閣中照看。”
小蝶跌跌撞撞爬起來,不等過來攙扶的莫鯤,一路奔向朱厭殿去。
殿中豹冕正蹲在緊緊抱頭,縮成一團的雨文身邊,滿眼憐愛道,“文兒,別怕。我是你祖母。”說著又指了指在另一邊的莫天禪道,“那是你祖父。”
只聽雨文抱頭驚呼著,“爹不見了!爹不見了!”
豹冕轉過臉來,望見渾身顫抖的小蝶,滿臉苦楚迎來,緊緊抓住小蝶的手道,“我可憐的孩子。文兒這般有一柱香的時間了,怎么勸他都不肯起來。”
小蝶努力抑制著不聽使喚的淚水,任由群蝶在面前飛舞著,走到雨文身邊,顫聲道,“文兒。”繡繡一個俯沖而下,在雨文雙肘間來回飛舞。雨文仿佛看到了當日那飛舞的黃葉,漸漸放下緊緊抱頭的雙手,戰栗著慢慢側過臉來,看見眼前這個被群蝶圍繞,淚光如織的面孔,顫巍巍地出了句,“蝶。。。。。。姐姐?”
小蝶一把將雨文抱在懷里,淚如雨下,“是的,文兒,我是你蝶姐姐,我是你蝶姐姐。。。。。。”
雨文積聚了許久的痛楚與恐懼頃刻爆發,嚎啕大哭起來,“蝶姐姐。。。。。。你去哪了?爹不見了,娘也看不見了。”
小蝶一邊撫摸著雨文的背,一邊道,“姐姐知道,爹娘去云里守護文兒了。文兒不怕,姐姐在這。。。。。。”
雨文哭了一陣,突然從自己的青色文竹寬邊錦帶內掏出一小截殘破的邊緣已經燒焦的云錦,攤開小蝶的手放上去,哽咽道,“看不見娘了,只有這些飄上來。為什么飄上來的不是娘親?”
小蝶眼前一怔,“江山如畫。。。。。。娘她。。。。。。”
豹冕走過來,緊緊摟住小蝶和雨文道,“事發突然,天禪努力去抓親家母,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先保住文兒。”
莫天禪故作傷心道,“哎。。。。。。本尊有愧啊。。。。。。”
雨文突然跳起來奔到莫天禪身邊,怒不可遏地揮起拳頭不停捶他道,“你不是平難星君么?你不是很厲害么?你為什么不抓住娘親!”
小蝶連忙走過去抱開雨文,向莫天禪賠禮道,“窮其太常莫要責怪,文兒小,不懂事。今日還要感謝太常救下文兒。”
莫天禪惺惺作態道,“哎,我怎會責怪于他。只愿有小蝶你陪伴,這孩子能早些好起來。”
小蝶怯怯點了點頭,心中的怒火卻暗暗點燃:好一個平難星君!爹娘和百花深處遭此劫難,你莫天禪怕脫不了干系!可為了文兒,我只能先忍耐。想著小蝶看了看四周的蝶兒:等我突破了七乘,我必要查出到底是誰構陷了爹娘!
白萍洲內,嫣兒正趴在垂淚的常夫人膝頭哭泣。籜兒立在一旁,拳頭握得錚錚作響,“先是小蝶,如今又是驚寒伯伯和蜀錦伯母。莫天禪,我文籜與你不共戴天!”
隱元君在一旁悔道,“我當初真該在天帝面前更加決絕,斷了他那駕鶴紫煙爐!”
常夫人哀傷道,“他窮其太常最善捭闔抵巇,你又如何能在天帝面前扳倒他。”
嫣兒忿忿道,“驚寒伯伯向來最不愛沾惹是非,最后反倒被是非所累。天帝到底有無決斷?就算驚寒伯伯有此心,他也得有這個本事偷盜西王母的仙魄啊!”
說著嫣兒腦中突然飛速運轉起前前后后的一切,心中暗暗驚懼起來:不對啊!我怎么忘了西王母可是那莫天禪的岳母啊——監守自盜!想到這,嫣兒覺得身上一陣寒意:沒錯!如果是西王母將這些異稟仙魄藏在百花深處,與莫天禪里應外合誣陷驚寒伯伯,那所有的都合理了,那黑衣人使的鞭法也可以解釋了。
嫣兒一躍而起,對隱元君、常夫人和籜兒道“等我一下!”說著一個月影婆娑出了門去。屋內三人面面相覷,不知嫣兒這是要做什么。
過了一會兒,嫣兒閃回屋中,手中拿著《東南圣境通達冊》,攤開中頁,露出左邊半頁已被撕扯,不見蹤跡。嫣兒冷冷道,“當時戍仙只是檢查了典籍并未缺失,并沒有每本翻閱檢查是否有頁面缺失。百花深處非要說和西王母有什么來往,那便是翀兒的娘親——地母鮮知。而這本《東南圣境通達冊》便是記錄文案。”
隱元君大驚道,“哎呀!原來那個黑衣人是為此而來!”繼而陷入沉思道,“這昆侖山與四域往來的記錄,可是大都拓本呈送天庭了,唯有這地方志只是存于我白萍洲內。”
嫣兒面色嚴峻道,“也就是說,這個來竊書之人,早就通讀了天庭所有相關記錄,未果。這才又鋌而走險,想不留痕跡來清輝閣中尋找構陷證據。”
籜兒點頭道,“不錯!只是這四域之內能對這段過往確切知道記載出處的,必定位高權重。”
嫣兒冷笑道,“我看不僅是此人位高權重,還深得天帝歡心。不然如何會將這些需天帝親核的天庭拓本都盡數予之讀過?”
身邊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互相看了一眼,異口同聲道,“莫天禪!”
嫣兒恨恨道,“如此處心積慮,除了他還有誰?他以往就嫌驚寒伯伯在祭祀刑罰所需仙品上處處掣肘。有了那個破香爐后,更是覬覦南疆仙品。如今天帝直接讓莫天禪和那只大白猴子接管了百花深處,他可是如魚得水,可以好好鼓搗他那個害人匪淺的破香爐了。”
隱元君憂心忡忡道,“只怕他心中所想遠不止此。他此番將西王母當年收的極品異稟仙魄都置于那香爐之中,勢必是想將之前那一套都用在仙界之中。”
常夫人驚慌道,“真的如此,嫣兒豈不就危險了。這玉鏡在仙家面前可隱匿異稟仙資,然他那香爐可是個新物件,誰也不曾試過。萬一能驗出嫣兒的天賦異稟,這可如何是好?”
隱元君警覺道,“他那香爐上回可是用了一旬才制成。這次約摸著也需要時日。”
籜兒著急道,“早成晚成總是要成。這還是得想個法子確定那香爐不能傷害了嫣兒為妙啊。”
常夫人也緊張地站了起來,走過來抓住隱元君的胳膊道,“籜兒說的沒錯。你得想個法子啊。”
隱元君連忙安撫道,“夫人放心。他香爐若成,天帝必然是要讓他拿出來展示的。即便不是在震源大典上,也當喚我去記錄入冊。到時我定設法除此患。”
常夫人點頭道,“這般便好。”
隱元君又轉身看了嫣兒一眼道,“你娘這倒是提醒了我。今日天帝已宣我擬詔,將南疆之亂昭告四域,以儆效尤。特名廣示天下,讓四海之內異稟在身者,如憂心異端,主動上報天庭,可寬大處理。此詔一出,只怕四海之內必定人心惶惶,來年怕只會是多事之秋。”
常夫人想了一會兒,道,“好在嫣兒出冬便該去羲和踐習了,這倒是能避避風頭。四域之中最安全的便是八千云月了。有居延王和阿云在,料他莫天禪不敢如何。”
嫣兒撅起嘴道,“娘親你怎么忘了,西域之中還有西王母呢!她可是殘害異稟的罪魁禍首。”
隱元君瞪了嫣兒一眼道,“可不能這般口無遮攔,西王母也是奉天帝之命行事。況且你有玉鏡護身,她也不能發覺你有天賦異稟。”
嫣兒微微點頭道,“這倒是。得多謝娘賜我玉鏡!”
籜兒在一旁異樣打量嫣兒道,“娘親這是偷偷給了你什么寶貝,你連我都瞞著!”
常夫人笑道,“難得她聽話一會。居然連籜兒都沒告訴。晚些,娘親再告訴你吧。”
嫣兒做了個鬼臉,突然嚴肅起來道,“我在想,莫天禪如此大費周折,只怕不會只為了接管一個百花深處。我看我還是上報了洛神先不去踐習了。以我現在的修為,留在這,至少還能和爹娘哥哥一同保衛白萍洲。”
籜兒連忙道,“不成!你已經為了我耽擱過一輪了。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延遲了。”
隱元君也應和道,“不錯!若不是之前耽擱,嫣兒你如今已經入日月儀仗了。何況你本也不可在外人面前展示異稟仙資。白萍洲所有,不過典史禮樂,成不了他勒霞峰的絆腳石。”
籜兒上前道,“好了好了,嫣兒你就別瞎擔心了。我的鐵筆心訣可是出師了。你不在,不是還有我么!”
常夫人側身對隱元君道,“這眼看著便要入冬了。我看你還是盡早修書一封給居延王,告訴他嫣兒要去踐習的安排,托他多加照應。”
隱元君爽快道,“夫人言之有理。此事宜早不宜遲。我這就去寫。”
常夫人攔住他道,“不急于這一時。眼下,你還是先想好如何在這《天庭志》里記下驚寒、蜀錦和百花深處這段遭遇吧。”
嫣兒、籜兒又陷入了憂傷中。隱元君望著窗外百花深處的方向道,“夫人放心。我必為驚寒夫婦留下契口,待日后還二人清白,可相佐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