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身體里澎湃著要爆發著的靈力,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氣。
慕秋蘭也沒能想到,他的身體素質會好到能夠完全吸收送葬鬼和魅音鬼的靈力。
雖然臨時到達了地階一級的層次,但李易安更多的感覺確實……難以掌控。
不像是他自己修來的靈力,可以收放自如。這些來自外界的靈力像是一條洶涌的江流,沒有強硬的堤壩,便會時刻承受著這些河流的沖擊。
“還是趕緊找到黑山鬼,和他打上一場將這些靈力宣泄出去為好,否則只會反噬到我自己……”
李易安調整好呼吸,正想入幽鬼林與黑山鬼決一死戰,卻見一道灰衣搖搖晃晃地跌倒,他的手中握著一柄漆黑重劍。
正是老和尚!
“大師?!”李易安連忙奔過去,查看他的傷勢。
老和尚卻緊抓著他的手,目光堅毅:“李施主,你的劍我給你拿回來了。”
李易安一愣,這才發現渡厄的劍身染著血,對應的是老和尚的腹部流血不止。
“江衡施主刺了我一劍,我趁機將其劍奪了下來……”
李易安驚醒:“江衡他,又被附身了?”
“嗯?!崩虾蜕型铝艘豢谘?,含糊不清地說道,“他心中有惡的裂痕,自然容易被鬼邪趁虛而入。”
李易安默然,他欲為老和尚治療傷勢,卻被老和尚抓住了手阻止:“老衲大劫已至,總有良藥亦回天無力。”
“這只手串贈予李施主,你佛性甚佳,與我佛有緣,希望你能繼承老衲的衣缽……”老和尚用帶著血的手將佛珠手串塞進李易安手中。
李易安面露為難之色:“大師,我雖然是大學僧,但我不太正經,恐怕與我佛相沖,還是不要為好……”
老和尚流下兩行濁淚:“老衲已是將死之人,平生最大的遺憾便是未曾收徒……”
“可是我已經有師尊了……”李易安還是拒絕。
老和尚哭得更厲害了:“老衲……只是想要一個徒弟而已……”
“而且我連娘子都有了……”
“老和尚我都要死了,你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聲‘師傅’……”
“我真的不……”
“假的也行,你就算當好事,滿足一個死人臨死之前的愿望……”
“那好吧,”李易安沉沉嘆了一口氣,“師傅……”
“哎!好徒兒!”老和尚大喜,“你不給老衲磕個頭?”
李易安皺了下眉:“過分了啊?!?
“拜師禮而已……”老和尚又咳了口血,“好徒兒你就隨便磕一個吧,就算當好事,滿足一個死人臨死之前的愿望……”
李易安愣愣地看著他吐出的血,心有不忍,但是磕頭……未免有些下不去腿。
見李易安猶豫老久,老和尚又道:“死者為大,你甚至都不愿意給老衲磕一個頭……”
李易安癟了癟嘴,仔仔細細地看著老和尚的臉:“我覺得你中氣很足,不像是要死了的樣子?!?
老和尚立刻劇烈咳了一陣:“老衲這是回光返照,雖然現在還能說些連貫的話,但一會兒就死了。你連老衲人世間最后一個愿望都不肯滿足嗎?”
“確實,死者為大,應該滿足愿望?!崩钜装泊饝耍瑓s遲遲不動。
老和尚呻吟了一會兒,見李易安猶不動作,不禁怒道:“好徒兒,你怎么還不磕頭?非要等老衲死了才肯磕嗎?”
李易安點點頭,理所當然道:“是啊,死者為大,我給死者磕頭沒什么,我就是在等你死啊。”
老和尚愣了愣,竟然覺得李易安說得有幾分道理,于是他腿一蹬軟倒下去,驚叫道:“??!老衲死了!”
李易安冷眼看著他演戲,忽然疑聲道:“誒?這怎么有二兩銀子?難道是老和尚的遺產?”
老和尚騰地坐起:“老衲的老衲的!那銀子是老衲的!”
然而,這里根本沒有什么遺產,只有李易安冷笑的表情。
老和尚摸了摸后腦勺,忙作恍然狀:“啊!佛祖說今天是鬼節,鬼物可以從地府出來,像老衲這樣的大功德之人若是入了地府,恐怕會沖撞他們,所以就又放老衲回來了!”
“是嗎?”
“嗯嗯吶,老衲還是換個日子再死吧?!?
“行,記得下次死前和佛祖溝通溝通,萬一佛祖不收你這個總打誑語的老不修,那就糟了?!?
老和尚干笑兩聲,還想說幾句話挽尊,余光卻瞥到了不得了的東西,連忙倒地叫道:“??!老衲又死了!”
李易安覺得奇怪,正想把他踢醒給他治傷,卻不料老和尚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一根手指向他身后指著。
李易安瞬間警鈴大作!
“砰!”一只骷髏法器打落在李易安所處之地,而李易安已在電光火石之間抱著老和尚跳離原地。
“哦?速度很快啊。”一身白衣的江衡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李易安斜眼看去,見江衡臉色麻木,于是皺眉問道:“現在的你,是黑山鬼,還是江衡?”
黑山鬼的聲音自江衡的身體里傳來:“桀桀,江衡亦或是黑山鬼,有什么區別?都是心中有惡的人,自然不會做好事?!?
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氣,無語道:“看來,你果然又把那個缺心眼的孩子給操控了?!?
“又?你知道了三年前的事情?”黑山鬼疑惑道,“嘖嘖嘖……你身上怎么一股慕秋蘭的氣息,你把她解決了?”
“可以這么說。算了,和你這樣齷齪的東西也沒什么好說的,來吧,今天倒是個吉日,是時候送你回地府了。”李易安放下裝死的老和尚,“不對不對,你這樣的惡鬼,還是魂飛魄散吧,你還不配輪回?!?
“哈哈哈哈!”黑山鬼大笑出聲,“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口氣倒是不??!看來重淵對徒弟的教誨實在松懈,對于強者缺乏應有的尊敬,一個個都好大的狗膽!”
“強者?呵呵。”李易安取渡厄在手,感受著渡厄的沉重,心中升起極大的安全感。
“慕中庭算是真正的強者,他犧牲自己保護了慕家鎮。江晚天也同樣是真正的強者,他為了兩個小兒灑盡了最后一滴血。
強者,不代表著他有多么高深的修為,亦不意味著他有多么龐大的靈力。
敢于在逆境中向絕望挑戰,敢于在不可能中尋找可能,敢于對不公平命運提出抗議的,那才是真正的強者!
須知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
你黑山鬼,不過是一個躲在陰暗旮旯里猥瑣茍活的蛆蟲罷了,江衡也不過是一個將憤怒燒到弱者身上的懦夫而已!還妄想獲得尊重,你們連給爺舔鞋都不配!”
黑山鬼大怒,他為鬼之后,最以詭計害人滿門為榮,其中陸家滅門案和慕云山莊滅門案更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可此刻卻被李易安貶得一文不值。
“好徒兒,說得好!”老和尚起身為李易安豎起大拇指。
黑山鬼冷冷地橫他一眼。
老和尚一哆嗦,又蹬腿倒地,驚聲道:“??!老衲又又死了!”
李易安哭笑不得,自己要是能從老和尚那里學習到這臉皮堆積之術,社交牛逼癥等級絕對直接點滿。
“黃口小兒慣會饒舌,今日我必殺你!”
李易安冷笑一聲,也不再和他多舌,提起渡厄就沖了過去。
千劍決!
起手,便是殺招!
宛如潮水決堤般的壓迫力瞬間涌上黑山鬼的面門,他瞳孔驟然一縮,將骷髏法器召到胸前,形成了一道黑色屏障。
然而,這道屏障僅維持了一息便被擊碎,黑山鬼大驚失色,他連忙取出江衡放在腰間的佩劍,讓江衡以江衡自己的戰斗本能用以抵抗。
黑山鬼其實并不善戰斗,哪怕是三年前在慕云山莊的戰斗,除了最后對低階修士的最后殺戮收尾,對付多半數精英弟子是江衡自己下的手,他只是確保了江衡“殺戮機器”的憤怒失智狀態。
所以一經戰斗,發現遠遠不敵后,黑山鬼便將戰斗交給了江衡。
江衡是誰?
江家現任家主,國師親傳弟子,下一任玉衡閣閣主!
他是經過千錘百煉的捉鬼師!
是以,一接過佩劍,江衡便立刻以強大的戰斗本能釋放出無數劍光,終于在百十次連擊后,將千劍決的劍光一一消磨掉。
“小師弟,你竟然這么強?!苯鈿獯跤醯刂糁鴿M是凹痕的佩劍,豆大的汗水自額上滾落。
李易安卻大吃一驚,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正面接下了千劍決!還是在渡厄的加持之下!
“我真的很強嗎?”李易安忽然沒頭腦地問了一句。
“很強。怪不得重峰師叔這么看重你,假以時日,你必然可以超過我,甚至超過師尊。不過,知道了那么多事情的你,不可能活著走出這里了。”江衡的語氣帶著惋惜,令人摸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就試試看,今天死在這里的到底是你,還是我!”
李易安也被激起了豪氣,雖然那一記千劍決對他的負荷也不小,但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而且,言靈術已經啟動了!
“那就看你能不能接得住第二招了!”李易安拖著劍繼續前沖,第二次千劍決驟然使出!
江衡迅速起身迎去,然而耳邊卻忽然傳來一段低沉的簫聲,原來是慕螢兒在一旁悠悠地吹動清神簫!
江衡迅速封閉聽覺,但已經晚了,因為一股秋蘭香氣已鉆入了他的鼻竅!
“秋蘭!”揮舞著佩劍的江衡驀地瞪大雙眼,“秋蘭她在哪兒?”
李易安冷哼一聲,千劍決挾來的巨大威壓如出籠的猛虎,轉瞬間咆哮而至!
“等你死了,你有的是機會向她和陸離懺悔!”
江衡同樣用盡全力揮舞出一道驚天劍氣!
“轟!”兩道劍氣劇烈碰撞在一起!
熾熱的劍芒余威席卷著整片幽鬼林,動蕩的狂風呼嘯升空,卷起千堆殘葉!
以李易安和江衡為中心的兩道劍氣交織盤旋著形成一道巨大龍卷,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令人耳鳴的轟響之中!
幽鬼林中的楓樹被連根拔起,由中心向四周發散出去的劍芒將偌大的幽鬼林夷為平地,這個過程轉瞬間形成,又在瞬息之后落入了——
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