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〇年的春天到了。山上的樹梢兒發(fā)綠了、發(fā)軟了，地上的紫鈴兒晃晃蕩蕩地伸出頭來。松樹泊還是那么老綠，但是卻很肅靜。

屯里的鄉(xiāng)親們拖著種地的家什，慢慢地走上山來。他們呆呆地站在山岡上，凝視著松樹泊，看著遠(yuǎn)遠(yuǎn)的西邊。

“楊司令的弟兄為什么還不回來呢？”

春天很快地過去了，山洼里的青紗帳又起來了。青溝屯好像睡著了似的，沒有一點聲音。人們坐在窗臺上，遠(yuǎn)遠(yuǎn)地盯著四外的山岡。

“難道這就算完了嗎？完不了！楊司令的弟兄一定會回來的！”

有一天，將到晌午，忽然在西面山岡上有唱歌的聲音。這歌聲挺尖，也挺熟！

一月里來……一月……一

彎彎的月兒……上……正西

誰不愿意……種……田地

誰愿意母……子……兩分離

都是那小鬼……不講理

殺人放火……把人欺

……

叫聲爹娘……別心急

我不殺小鬼……不回去

歌聲有時大有時小，有時飄進(jìn)林子里，有時被風(fēng)送進(jìn)屯子里來。青溝屯里的人把窗戶全打開，靜靜地聽著。屯里的警察狗子急忙關(guān)了卡子門，跳進(jìn)隱身壕里不敢露頭。

第二天，屯里人早早地就下了地，睜著眼睛看著山岡。傍晌，從林子里走出一隊人，后面跟著五個小嘎，里面有一個背“馬蓋子”的黑姑娘。大家看出來了：

“楊司令的弟兄回來了！”

“老張的小嘎回來了！”

一九五一年三月二十八日寫于渤海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