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錦衣衛(wèi)

啪！——

醒目拍下。

“書接上回，上回我們說到，吉利海峽一戰(zhàn)，南洋水師一敗涂地，不得已繞道蘇蘭返航，途經(jīng)蘇蘭北部海岸時遭遇風暴，幾乎全軍覆沒……”

“布尼塔海軍窮追不舍，同時在陸路，圣教軍直指埃蘭城，南洋水師龜縮城內(nèi)，據(jù)城頑抗……”

“這一圍，便是整整月余吶，南洋水師軍心渙散，都督陳政為振士氣，竟然烹妾飼兵……”

“六月初，埃蘭彈盡糧絕，眼看就要兵敗城破……”

“我大明的無敵艦隊終于趕到！”

“這北洋水師都督哈爾努赤是何許人也？”

“此乃白山黑水間走出的喜塔喇力士！冠軍院第四期首席，這要放兩百年前，那可是武狀元！”

……

“我哈爾努赤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

“哈爾努赤手持一把雁翎刀，駕船撞向布尼塔艦隊，以身殉國！”

……

說到動情處，臺下觀眾熱淚盈眶。

“好！~”

“哈爾努赤將軍威武！”

“大明萬歲！”

“萬歲！”

“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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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從北洋水師第一次開進泰晤士河算起，埃蘭陷落已經(jīng)120年。

如果從北洋水師擊敗布尼塔義軍算起，埃蘭陷落不過16年。

托馬斯透過窗戶，看了一眼麗痕酒館里的表演，那叫評書，是東洋人帶來的玩意兒。

與之一同而來的，還有……

托馬斯的目光投向另一側(cè)的街道，街邊題著方塊文字的明亮店鋪，店鋪外漂亮的玻璃櫥窗，櫥窗下討飯的布尼塔孩童，孩童手中的破瓷碗，碗里天圓地方的銅幣——這是舊錢了，新錢是一種閃閃發(fā)光的，刻著龍紋的銅鎳合金圓幣。

與東洋人一同而來的，還有財富、文明、屈辱和奴役。

夕陽西下。

黃昏的埃蘭大街像是一張泛黃的老舊油畫，街旁的商鋪里亮起了朦朧的油燈，幾只野貓自燈影下竄過。

那幾個討飯的布尼塔小孩挪了挪位置，從成衣鋪下挪到了麗痕酒館門口。

夜晚，只有這種聲色場所可能有些油水。

幾個身材魁梧的，穿著錦緞長袍的東洋男人走進了麗痕酒館。

雖然沒有穿飛魚服，可托馬斯仍舊能認出他們。

那是錦衣衛(wèi)。

鎮(zhèn)藩司的錦衣衛(wèi)。

——不是因為穿著錦服，能到埃蘭來的東洋人，大多都有些小錢。

托馬斯能認出來，是因為最近幾天，埃蘭港口從東洋來的商船多了很多，埃蘭的街道上，身材高大的東洋男人也多了許多。

他們可能穿錦服可能不穿，但他們骨節(jié)粗大，手掌遍布老繭，寬大的衣服側(cè)面，大多都有一處凸起。

那是繡春刀。

看來埃蘭又不太平了——也從沒太平過。

16年前的那場戰(zhàn)爭徹底摧毀了布尼塔王國，但它沒法打垮布尼塔人的脊梁。

沒有人，可以剝奪我們的自由。

…………

托馬斯站在麗痕酒館外，一直注意著那幾個錦衣衛(wèi)的動向，看著他們進入麗痕酒館，看著他們登上二樓雅間……

大拇指彈出一枚新式錢幣，準確落進身側(cè)一個小乞丐的碗中，不等他道謝，托馬斯便走向了麗痕酒館——目不斜視。

“你是什么人？”

門口的看守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

托馬斯瞟了一眼門板上那塊小木牌，因為光線昏暗，實際上并不能看清牌子上的字。

但他知道那上面寫的什么。

「紅毛鬼子與狗不得入內(nèi)」

“我姓羅，從金陵來的，胡叔告訴我這是個找樂子的好地方。”

胡叔守衛(wèi)自然知道，但是……

他看著眼前滿頭黑發(fā)的少年，官話倒是地道，可總感覺，模樣有點兒不太對。

“家父是明人，我從小在金陵長大。”托馬斯又道。

哦，原來如此，雜種啊。

守衛(wèi)恍然大悟，這年頭雜種不少見，畢竟這些紅毛鬼子可不像我們明人一樣講究，給錢就能睡。

“還請您通融通融。”托馬斯?jié)M臉堆笑，將一把新式錢幣塞進守衛(wèi)手里。

這下，守衛(wèi)的臉可樂開了花。

我管他是不是明人，鋼镚兒才是大爺。

“羅爺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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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爺，您來點兒什么？”

“炸魚薯條，二兩汾酒。”

“爺您可真懂行，我們這兒的汾酒可是專程從冀州運來的……”

“快去快去。”

“得嘞，爺，您稍候~”

托馬斯抬起頭，打量了打量大廳里的情況。

他所選的位置在最角落，剛好可以同時看見舞臺和二樓的樓梯。

舞臺上，評書已經(jīng)結束了，取而代之的是……《哈姆雷特》。

東洋人讓我們接受他們的東西的同時，他們，也在接受我們。

我們在改編曲藝版的哈姆雷特，他們也在欣賞歌劇版的西廂記。

托馬斯到埃蘭已經(jīng)半年了，哈姆雷特其實不是東洋人最喜歡的，他們更喜歡羅密歐與朱麗葉——就和他們喜歡西廂記的原因一樣。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前桌的一桌客人在喝倒彩，“哪兒有叔叔篡侄子位的道理，這些紅毛鬼子真是沒有尊卑！”

“噓，小聲點兒……”

“這有什么不能說！本來就是那個叫做克勞狄斯的竄了他侄子的位嘛！這還有理嗎！？”

“讓你少說點！幾杯黃湯下肚就不知道哪兒是哪兒了！”

同桌的長者一拍筷子，大聲斥責道。

托馬斯，笑了笑。

沒錯，克勞狄斯篡了哈姆雷特的位。

可這天下間，誰都有資格指責，就你們東洋人不行，畢竟你們的成祖……

長幼尊卑？我呸！

…………

“爺~您的二兩汾酒，喝好啊~”

小二端著汾酒上來了，托馬斯在接酒時，不小心給碰灑了，酒灑了小二和他一身。

“哎喲~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小二連忙給托馬斯擦酒，后者揮揮手：

“沒事，沒事，你重新去拿一杯。”

小二走后，托馬斯沾了沾殘酒，在桌上畫了一個奇怪的六芒星圖案。

他心中默念：‘美酒灑于羔羊身上，靈魂獻給全知之主，以流動的火焰為引，您忠實的信徒在此懇求……’

六芒星上跳動起微不可見的火苗，那股火順著灑落之處，一直燒到了托馬斯身上，接著又燒到了……

幾十米外，酒窖里，正在打酒的小二身上。

托馬斯像是喝醉一般，無力軟倒在桌上，同一時刻，打酒小二打了個激靈。

他伸出手，捏了捏拳頭。

“這具身體，還不錯。”

…………

小二端著餐盤，走上樓梯。

這盤東西，是給二樓貴客的。

順著走廊走到底，他已經(jīng)抵達了送餐的門口，卻沒有敲門，而是就站在門口，依著門，偷偷窺視。

雅間里，坐著三個錦衣衛(wèi)，和一個滿頭白發(fā)，唇紅齒白的老人。

“這趟船真是行得我邪火直冒！”一名錦衣衛(wèi)抱怨道，“哪些布尼塔女人身上毛毛的，哪兒有我們大明的女兒嫩。”

“臭得要死！”

身旁的錦衣衛(wèi)用手肘捅了捅他，后者這才發(fā)現(xiàn)主座上的老人臉色不太好看，訕訕閉嘴。

“楊公公，這三顆夜明珠，是我們千戶花了好大的力氣從新洲搞來的，還請您笑納~”

次座上的錦衣衛(wèi)把桌上的一個盒子推向老人。

“這次想要扳倒西廠，還得咱們通力合……”

那錦衣衛(wèi)說著說著，突然頓住，豁然轉(zhuǎn)身，看向門口：

“何方妖穢！？”

他兩指從懷里夾出一張朱砂刻畫的符咒。

——在看到那張符咒時，托馬斯的腦子像針扎一樣疼！

他頓時脫離了附身狀態(tài)，靈魂回歸之時，經(jīng)過了靠樓梯口的一個房間，須臾之間，他似乎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話。

說話的，像是個年輕人，聲音中氣十足，可語氣卻很無奈：

“主神，已經(jīng)連續(xù)十一場沒給我們妹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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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知道努爾哈赤1626年就死了，我知道炸魚薯條和銅鎳硬幣鑄造法18世紀才出現(xiàn)……

這一卷是架空，大明都天下布狗了，就別在乎這些了朋友~

當然，如果有特別嚴重的事實錯誤，還請指出~

另提一句，大明在這一卷姑且算是反派，架空世界，切勿上綱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