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大事，就是看看你是否還活著，”伽拉的身影和背景漸漸像消融的冰雪一樣不見，聲音驟然拔高，而且融入了一個男聲，“又或者是否還活的安心！”聲音突然像潮水一樣自四面八方涌來，艾格甚至猛地打了個激靈。

屏幕上出現了一張圖片，一張杯盤狼藉的家中一男一女雙目無神，口吐白沫，臉色發青的圖片！

畫面開始移動，鏡頭從那對夫妻的面部向下移動，移動到他們躺倒地板上，再穿過地板縫隙，映出了地下室中一個四五歲男孩驚恐的面龐，那鏡頭忽然停下，開始后撤，錄到男孩的全身，男孩開始迅速成長，白色的襯衫隨著身高拉長，變成了熟悉的白大褂，癱坐在地的姿勢變成了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輕松，身后裝滿藥劑，逼仄陰暗的地下室變成了一塵不染陽光明媚的實驗室，看起來布局很像剛剛伽拉泰亞所處的地方，男孩驚恐的面龐開始迅速改變，褪去孩童的稚氣和驚恐，變為少年的冷漠和瀟灑，再到一位成年男子的英俊和玩世不恭。

他翹著二郎腿，左手托腮，整個身體都不正，右手裝模作樣地整理了一下衣領，打了個招呼，表情倒是絲毫沒有恭敬的意思：“好久不見，艾格導師。”

“卡爾？”艾格第一反應是：你是5hs的人？

但隨即意識到——

——卡爾?

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經過剛才的動畫，他近距離觀察了一下伽拉泰亞的五官，驟然發現卡爾竟然與她不乏相似之處。星際聯盟時期被拋棄的孤兒和沒有姓氏的孩子并不少，他只是以為卡爾是其中的一員，而且當初看他沒個正形的樣子根本就不像什么有驚天大秘密爛在肚子里的樣子。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杰克，杰克·卡爾，5hs當局五大核心成員之一。”杰克笑得燦爛。

“那你……”

“之前你們口中所謂‘上頭的公告’也是我發的，所謂的檢察員也是我。”他甚至沒有給艾格發揮的空間。

艾格驚出一頭冷汗：“關于我們醫院的管理方式和……”

“算了吧，那只是個噱頭，何必認真呢，”杰克不打算浪費時間，站起身來拍拍灰塵，從試驗臺底下拿出一個小東西，“誰會關心一片廢墟和幾百個死人的過去呢？”

什么？

在場所有人一片嘩然，艾格看清杰克手里拿著的起爆器。

“卡爾，不，杰克！聽著，我與伽拉泰亞學姐的恩怨與他們無關，有什么事情你沖我一個人來！我可以……我可以告訴所有人真相，我可以退出生物和醫療界，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不要……”艾格慌了神，匆匆站起身來，可是卻意外看見了天花板邊角窗簾下閃爍的紅燈和倒計時。

——還有窗外醫院圍欄邊灌木叢里一閃而過的許多星星點點。

“他們？哈？”杰克突然笑得更戲謔，手里的起爆器猛地被攥緊，看的在場的人心驚肉跳，已經有人匆忙沖出去，可是卻看見了門框頂端的紅色顯示——接觸炸彈！

于是所有人被迫退回會議室，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艾格身上，他們百來個人的性命，全部押在了艾格身上。后者頓時感受到莫大壓力，但是自知沒有逃避和崩潰的可能，自己必須盡己所能。

“他們憑什么學會屬于我的東西？憑什么靠著我母親的畢生心血撈金，牟取暴利？”杰克的笑意在一點點消失。“你們這些葛蘭滋的渣滓不是一直以豐富和完善這項技術為信條嗎？好啊，作為真正的繼承人我給你們這個機會！去追隨你們的信仰！”杰克肉眼可見的諷刺，起爆器在手里像支普通的筆一樣轉的飛快，眾人的心也跟著一起大起大落。

“杰克你冷靜，你先聽我說……”艾格心率提快，滿頭大汗，自己今天肯定是活不成了，但他還是竭盡全力的想給在場的葛蘭滋謀一條生路。

“葛蘭滋哄抬藥價無度、壟斷醫療技術、阻礙醫學和生物學院招生計劃、威脅國計民生，你們抹殺了多少良醫和天才！你們早就不該存在了。”杰克揚起眉毛面帶笑意，可是艾格覺得他的瞳孔里映出的只有冷漠和殺戮的征兆。

“但是你不可否認的是葛蘭滋真的救過很多人，我們是星際聯盟重要的醫療資源來源！”艾格開始思考自己與杰克能博弈的籌碼。

“有多少掌握著同等知識水平和高超技術的醫生和導師被你們排擠郁郁不得志？有多少師資力量不錯的醫學院被你們打壓？有多少因你們的壟斷而支付不起藥錢的病人撒手人寰？有多少良心的藥廠倒閉關門？艾格·葛蘭滋，你怎么有臉說出這樣的話啊？”杰克被逗笑了，“而且現在早就不是星際聯盟時期，26星系沒了葛蘭滋，醫療技術百花齊放會發展的更好。最后，艾格導師，我不得不對你說，”杰克手中的起爆器終于不玩了，他輕輕撫摸著紅色的按鈕，抬起頭來直視鏡頭。

“能夠跟你師生一場，真是……”

“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恥辱。”杰克頗為冷靜得說出本應該情緒失控的話，轉而笑容滿面。

“記得到那邊見到她的時候，好好道個歉哦……永別了，艾格·葛蘭滋……”他溫和地笑著，揮揮手表示再見。好像許久不曾歸家的游子在買到車票后與母親通視頻一樣期待。

杰克按下了起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