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復賽集訓的學生只有三個人：曲臨江、楚天慧、馬一函，每天教室里都是低氣壓，緊張的讓人透不過氣，日復一日做著大量的試題，老師說有些試題都是普通學生初中甚至高中才會學到的知識。

“今天是集訓最后一天了，咱們主要是梳理集訓思路，每人講一道題就結束，臨江，你先來黑板上解一下這道題。”糖糖老師在講臺上說。

臨江站起來，頭腦一陣暈眩，眼前一黑，倒在過道里，桌椅板凳的挪動聲和糖糖老師的呼喚越來越遠，眼皮很重，怎么也睜不開。

醫院急診室，劉熙宸匆匆趕來，一眼看到糖糖快步走過來，看著床上臨江蒼白的小臉問：“醫生怎么說？”

糖糖抬頭，眼圈微紅，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醫生說這孩子嚴重貧血和微量原素缺乏，應該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最近復賽集訓對體力和精神造成的壓力也特別大，我如果能早點發現她的身體狀況，我能多關心她一點，我......”糖糖用手捂住臉，肩膀不停地顫抖，她不想哭，可她覺得這個孩子實在太可憐了，一想到這孩子這樣瘦弱的身體在這段時間承受的高強度訓練，她就內疚的不行！

劉熙宸輕輕拍著糖糖的肩膀，出于對臨江隱私的尊重，他并不能告訴糖糖臨江的家庭情況，但他從心里佩服臨江。希望這條逆流而上的小魚終有一天會魚躍龍門，直沖云宵！只得說：“沒關系的，一會兒咱們去給她多買營養品，小孩子吸收好，會很快恢復的。”

佳成教育門口，糖糖拉著臨江的手，看了看上面的針孔問道：“今天感覺怎么樣，那些牛奶都喝了嗎？哦對了，你把這兩個野雞蛋趁熱吃了。”

臨江接過熱乎乎的雞蛋，笑著說：“我真的好多了，一點都不暈了，那些牛奶很好喝，謝謝老師！”

“好，那你吃完東西去一下衛生間再上車，咱們一會兒還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才會到賽場。”糖糖老師叮囑道。

“好的，我知道了。”臨江乖乖把糖糖老師給的兩個熱乎乎的雞蛋吃了，一來是因為雞蛋很香、很好吃，她平時也不常能吃到；二來她也擔心她在比賽時體力不支暈倒而影響比賽。

臨江吃完東西后又到衛生間換上諾頓校服，當她進到七座商務車里的時候，楚天慧和王一函已經在里面了。楚天慧坐在第二排左邊，王一函坐在第三排右邊，兩個人誰也不理誰，臨江選擇坐在第三排左邊，也就是楚天慧的后面，和王一函中間空了一個座位。

“這應該是比較安全的距離了吧？”臨江心里想，她不想招惹任何人。

“這個給你！”楚天慧扭過頭塞給臨江一包東西，又慌忙轉過身去。

“這是什么？”臨江拿起來看，上面全是看不懂的文字。

“臨江，這個送給你。”王一函也塞了一盒東西給臨江。

“這是？”臨江拿起來看，王一函塞的是巧克力牛奶棒。

“這是我爸出差帶回來的紅參口服液，我媽非要我帶著，你愛喝就喝，不喝就扔了它！”楚天慧頭都沒回，氣呼呼地說。

“這個花生牛奶棒，超好吃，我做題累的時候吃一支立馬就有力氣了，你累的時候吃一支就——不會再暈倒了。”王一函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視鏡，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謝謝你們天慧、一函，謝謝！”臨江看著楚天慧和王一函真誠地道謝，這兩個不善表達的小伙伴都有一顆溫暖而善良的心！

省級復賽安排在江東省的省會——江東市江東省青少年宮舉行！高大的青少年宮外彩旗飄揚，全省各個地市選送的一百名初賽佼佼者齊聚于此。家長和選手們熙熙攘攘，有的在合影，有的還在研讀，也有好久不見的朋友熱情相擁。選手們憑參賽證明排隊通過安檢通道才能進入比賽場地，家長和老師們只能在等候區通過大屏幕觀看選手比賽時況。這次比賽采用電腦答題，全自動改卷評分，比賽結束后十五分鐘即可公布比賽結果！

糖糖握著臨江的小手關切地問道：“你們三個感覺怎么樣？緊張嗎？”

楚天慧噘嘴道：“反正糖糖老師只關心臨江怎么樣，臨江緊張不緊張！”

糖糖老師摸摸天慧的頭發笑道：“呦呦，我們小美女吃醋了呢！老師也緊張慧慧美女，也緊張我們的一函，你們都是老師的心肝寶貝！你們三個要和全省的數學尖子PK了，你們一定要沉著冷靜，發揮出平時的水平就好了！加油啊！孩子們！”

臨江主動拉著楚天慧的手，糖糖老師拉起王一函，王一函拉著楚天慧，四個人圍成一個圈，糖糖老師低聲喊：“一、二、三！”“加油！”四人齊聲發出心底的吶喊，瞬間心里緊繃的情緒舒緩了不少。

臨江三人進入賽場就被分開了，選手所有私人物品都被放置在場外，僅憑各自的參賽證對號入座。為了比賽公正，小低組和小高組都在一個賽場，但是座號是參差安排，也就是一個小低組選手的前后左右都是小高組的，避免了鄰近抄襲的可能性。桌上一臺電腦、水筆、鉛筆、橡皮、尺子、量角器、三角板一應俱全。臨江按照提示在電腦上輸入自己的姓名和編號，畫面轉換，屏幕上顯示出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三分鐘的倒計時和注意事項。

“嘟！嘟！嘟！叮！比賽開始，請考生開始答題！”等候廳安排在放映廳，正面的大屏幕切換播放賽場不同角度拍攝的畫面，側面兩個略小一點的屏幕顯示著倒計時的時鐘，上面的數字不停翻動著，兩個小時的時間，度秒如年！賽場內外一片寂靜，家長們坐在階梯教室，眼睛盯著大屏幕，在鏡頭切換之間不愿錯失任何一個捕捉自己孩子表情的機會！若是看到孩子從容答題，心中還算安慰一些；若是看到孩子在某一處停頓下來，家長則身體前傾、拳頭緊握，恨不能從大屏幕沖進去幫孩子一把！

“3、2、1”當屏幕上的倒計時歸零不再跳動的時候，等候區所有的人都如釋重負！下一秒鐘，便迫不及待地涌向賽區出口，與自己的孩子或自己的學生擁抱、問候！如同迎接從戰場歸來的戰士一般！這一秒的歡喜與勝負無關，安然歸來便是勝利！

糖糖老師與臨江三人一一擁抱，手機“叮叮”響起短信提示音，她拿出手機宣讀給孩子們聽：“大賽組委會通知：一個小時之后在一號大廳公布比賽結果及頒獎典禮！請各位選手自由活動，但不要遠離，準時參加頒獎典禮。”稍稍思考了一下，說道：“這樣吧，孩子們，天氣這么熱，我請大家喝冷飲怎么樣？”

三個人還沒從復雜的數學題里走出來，木訥地點了點頭。

糖糖老師拍拍王一函的頭、捏捏楚天慧的臉，又拉著臨江的手笑道：“放松吧孩子們，比賽已經結束了，結果交給評委老師們就好了！走吧，咱們喝點甜甜的涼涼的，一起打起精神來！”

就算糖糖老師再三鼓勁兒，孩子們也只是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今天的題實在是太難了，他們甚至沒有時間再重頭驗算一遍檢驗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確！心里壓著心事，又怎么輕松的起來呢？

臨江三人再回來的時候，一號廳回響著歡快的音樂，人頭攢動，大屏幕上赫然顯示著：“華蘭杯數學競賽江東賽區頒獎典禮！”

各級領導講話過后，激動人心的時刻終于到來了！臨江心里忐忑不安。上一次初賽時她純粹是沖著2萬塊錢獎金去的，而且比賽題目對于她來講基本上沒什么難度，但這次比賽的題目難度明顯高出了一大截，臨江心里一點把握都沒有。

主持人熱情洋溢地宣布道：“華蘭杯數學競賽江東賽區小學低年級組冠軍是來自省實驗小學的蔣凝輝！有請省教育局張豐年局長為冠軍頒發獎杯和證書！”

“華蘭杯數學競賽江東賽區小學低年級組亞軍是來自省實驗小學的許少杰！有請省教育局王有為副局長為亞軍頒獎杯和證書！”

楚天慧和王一函伸長脖子看別人領獎，但是臨江的頭卻越來越低，糖糖握著臨江的手，想讓她放松一些，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華蘭杯數學競賽江東賽區小學低年級組季軍兩名，分別是江東師范大學附屬小學的張軍寧和臨江市諾頓小學的曲臨江！有請省教育局柳青青主任為季軍得主頒發獎杯和證書！”

“有請小選手們上臺領獎。”

糖糖四人聽到主持人宣布的內容之后先是愣了一分鐘，緊接著三人歡呼、擁抱著曲臨江，激動了一分鐘之后，糖糖抹了抹眼角的淚，督促曲臨江盡快上臺。

站在臺上，強烈的燈光照射在曲臨江臉上，耳邊縈繞著掌聲和音樂聲，領導為她頒獎的時候說了一句什么話她完全聽不清，合影的時候她想看著糖糖老師微笑，臺下一片漆黑根本找不到糖糖老師的位置。前方攝影師拍下來的照片全是領導笑的很親切，臨江的表情很迷茫，可是誰又會在意她呢？

莫常卿接起手機：“小劉啊，曲臨江得省里第三名？哦呵呵，很好啊！咱們市還有其他選手獲獎嗎？”

“小低組只有曲臨江獲獎了，小高組是咱市實驗小學的魏啟明得了個二等獎。進前十名的有兩個孩子，都是實驗小學的。”劉熙宸回答的條理分明。

“好的，我知道了，你把房子安排好了嗎？”莫常卿問。

“今天已經全部收拾好了，等她回來就可以搬進去了，按您指示的，老城普通的家屬院，普通的兩式一廳，樸素整潔，家具齊全，她拎包入住就行了。”小劉匯報道。

“好的，那你和她溝通好，幫助她盡快搬過去，不要讓她有心理負擔。另外，她戶口的事情你也幫忙協調一下。”莫常卿交待道。

“好的莫校長。”小劉回復道。

“我叻個去啊！我叻個去！”大衛旋風一般從外面沖進寢室，嘴里念叨個不停。

“大衛，你出去接個電話中邪了？”亞力克吃了口甜甜圈問。

“那個曲臨江太厲害了！你猜怎么著？”大衛一屁股坐到亞力克和威廉中間賣關子。

“猜什么猜，有屁快放！”威廉沒好氣地說道，眼神中卻滿是急切。

“嗯，曲臨江在咱們市奧賽得了個第一名對吧？”大衛說。

“不然你怎么挨得罵？”威廉揶揄道。

“她這次去省里參加復賽得了個第三名，第三啊，小低組獲獎的，咱們全市就這一個呀！厲害吧！”大衛興奮的跟自己得獎了似的。

“我有點好奇啊，她的獲獎證書上獲獎人姓名是寫的大衛呢？還是曲臨江的名字？”亞力克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大衛也被他問愣住了。

“大衛是英文名字，證書上寫的都是中文名字，自然寫的是曲臨江了！”威廉淡淡地解釋道，他心想：“第三名，這丫頭估計不太滿意吧！”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臨江從夢中醒來，媽媽已不在身邊，臨江看到通往陽臺的小門虛掩著，起身過去，看見媽媽正在拔小院的荒草。“媽媽。”臨江呼喚一聲。“哦，臨江，你醒了？”媽媽回頭笑了笑，手中可沒停下，小院里的荒草已經被媽媽拔去了大半，“我就想著把這小院的土給翻一下，撒點種子進去，過幾天咱們就可以吃新鮮的蔬菜了！你說好不好？”

“媽媽，我比賽賺錢來養你，你就好好歇著吧。”臨江伏下身來從背后攬著媽媽的脖子深情地說。

“好孩子，這又不累，這點活媽媽當玩兒就干了，你還是個孩子，媽媽有手有腳怎么能靠你養活呢？媽媽今天就出去找活干，不在家吃閑飯。”媽媽拍著臨江的手說。

“嗯，將來咱們也能攢錢買個自己的房子就好了！”臨江說。

“只要咱們一起努力，一定可以的！”媽媽信心滿滿。

有自來水、有燃氣灶的廚房做飯是如此的輕松愜意，母女四人有說有笑地圍在餐桌旁吃完早餐，各自奔向自己的目標。

糖糖老師看著臨江問：“你今天心情很不錯啊？”

“嗯！”臨江開心地點點頭。

“有什么高興事也和我分享一下？”糖糖笑著問。

“我們搬新家了。”臨江說。

“哦？搬到什么地方了？”糖糖問。

“嗯，棉紡機家屬院。”臨江說。

“哦，在南城，那你來上課還遠了，你還這么開心呀？”糖糖說。

“嗯，我早點出門就好了，那套房子還有個小院子，媽媽說可以自己種菜吃！”臨江滿足地笑著說。

“嗯，難得見你這么開心，你喜歡就好了！”糖糖摸了摸臨江的頭發，她第一次看見這個小姑娘發自內心的笑容，就連她上次得冠軍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笑過。

劉熙宸后來又去了臨江的新家兩次，帶著臨江媽媽到派出所辦了戶籍手續，借著人口普查的機會把臨江姐妹三人的戶口落在了這套房子里，反正外婆早已在國外定居，這套房子空著也是空著。能幫臨江擺脫黑戶的身份，成為一個合法公民，這套房子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臨江媽媽看劉熙宸的眼神就像看天神一樣，她一直憂心孩子們的戶口問題，擔心會影響她們的將來，只是她這么多年超生游擊隊的生活讓她對公安局、街道辦有著天生的恐懼，更不要提主動去咨詢了。劉熙宸幾經周折，幫她辦完戶籍手續，拿到戶口本的那一刻，臨江媽媽感激的語無倫次，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會說：“謝謝你啊，謝謝劉老師！我們一家可真是遇見貴人了，遇見貴人了！”

劉熙宸坐到車上給莫常卿電話匯報后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曲臨江的學籍檔案里終于可以填寫家庭住址、身份證號這些信息了！他幫曲臨江好像是出于本能而并非工作職責，他覺得這個小姑娘太值得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