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尼再一次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不緊不慢地調試著全息面板上面的各種數據，那是他在解除相關數據的密鑰，如果不是本人，外界很難解開一個執政官親手設下的加密數據。

普林尼說：“你剛才的猜測其實不算特別準確，阿戈爾確實在深海之力的相關研究上遇到了障礙，但并非你所說的深海之力枯竭，正好相反，經過整個執政官兩派執政官的聯合調查顯示，當今大海中的深海之力并沒有因為深海之神的沉睡而降低，不然那些海怪海嗣現在也不會如此猖獗了。”

博士尷尬地摸了摸頭：“猜錯了？畢竟我也沒有了解多少嘛……”

“但其實也差不多。”

還沒等博士反應過來，普林尼就又繼續肯定了博士之前的猜想。

普林尼調出了一堆數據和圖樣與文字解釋的資料給博士看，那是關于深海之力的研究，雖然博士現在能夠看懂阿戈爾文，但這上面的內容他是完全不懂，此時的博士感覺自己一下又變成了外行。

普林尼解釋：“不需要懂這些原理，你們只需要知道這個結論就好了，經過多方面的研究，執政院兩派得出了一個大致的結論，當下深海之力的性質出現了變化，我們將其稱之為劣變。”

博士疑問：“劣變？”

好像是記得當時在斯卡蒂的記憶里看到說深海之神覺醒后，海洋中的深海之力發生了變化，但當時的博士并沒有把重點放在這里。

普林尼接著說：“雖然我們至今都沒有找到深海之力性質變化的根本原因，但深海之神的蘇醒一定是一個關鍵誘因。”

據普林尼所說，深海之力劣變一事最早是在戰爭剛爆發的時候發現的，但那時的阿戈爾并沒有重視這件事，畢竟和更加直觀的神比起來，深海之力異常似乎也顯得不是那么值得關注了。

雖然戰爭之后陸陸續續有相關方面的資料記載，但真正引起阿戈爾注意時，是到了戰爭爆發三十多年后，也就是泰拉紀年1070年左右的時候。

在此之前，深海之力性質改變并未對阿戈爾造成什么影響，但到了1070年，也許是因為性質變化太過異常，執政官不得不對此報以重視。

可令所有執政官都沒想到的是，深海之力劣變的勢頭，一直持續至今，連深海之神陷入沉睡都沒能影響到其性質改變。

普林尼對此進一步解釋道：“深海之力劣變導致的直接后果，就是阿戈爾此前對深海之力的研究陷入了迷茫，深海力學作為一門基礎科學，已經出現了巨大的動蕩，因為這意味著阿戈爾的深海力學家不得不改寫之前對深海之力的認知，物質運動最本質規律的反映已經偏離了之前的道路。”

雖然并不懂原理，不過博士聽了普林尼的講述后感覺這個問題似乎很嚴重：“那，導致的結果是怎樣？”

普林尼不緊不慢地說道：“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當下阿戈爾對深海之力的利用效率降低，由于劣變是個漸變式的過程，因此我們還是可以利用那些未完全改變的部分繼續套用之前的理論來服務阿戈爾，但由于活性的降低，深海之力的效率大不如前，因此不得不利用更多的深海之力。”

博士回答：“聽起來就像是得花費更多的力氣才能推動一件東西一樣，不過據我所知，深海之力在大海中幾乎是無窮無盡的吧？”

普林尼笑著用手指指著回答問題的博士，就像是一名老師對提問學生的贊許一樣。

“好問題！我們確實是可以利用大海中無窮無盡的深海之力，但當我們這樣做的時候，卻又遇到了另一個問題。”

歌蕾蒂婭替普林尼回答了這個問題：“阿戈爾對深海之力的利用增量趕不上深海之力的劣變速度。”

普林尼笑著附和道：“就像當年阿戈爾的武器更新迭代的速度趕不上海里面怪物的進化速度一樣。”

在此之前，羅德島的眾人一直對阿戈爾對深海之力的利用有一個誤區，即阿戈爾可以毫無代價地獲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能源，但在阿戈爾獲取深海之力的途徑中，依舊有著眾多難題。

深海之力絕大多數的使用途徑都是轉化為電力再供使用，雖然轉化率高，但依舊受制于發電問題。

首先就是深海之力反應裝置的高成本問題，深海之力對轉化條件的高需求將裝置的造價抬到了一個較高的水準，雖然阿戈爾可以利用深海之力獲取的高額能量，進行物理手段重組粒子不計成本地合成原材料，但隨著深海之力活性的降低，最終也會面臨合成的材料制造出的反應裝置發出的電量抵不過制造原材料和裝置所消耗電量的問題。

博士問普林尼：“那我們可不可以將那些制造出來的裝置嚴格保護，再利用外界的能量介入盡可能延長裝置的使用壽命呢？”

普林尼說：“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阿戈爾早就在這樣做，不過介入能量的效率也會變得越來越低，而且你這次沒有抓住問題的重點，即便我們能夠保留全部的裝置，但隨著深海之力的轉化率越來越低，這些剩余的裝置也無法滿足現有的能源需求了。”

也如普林尼所說，阿戈爾已經在盡可能改進深海之力的轉化裝置，盡可能提高利用率，但完全趕不上劣變的速度，制造新的反應裝置完全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

普林尼大笑著說：“阿戈爾現在就是在瘋狂往一個破了洞的桶里灌水，但這個洞越來越大，桶上的洞也越來越多，即便現在我們站在海邊有無窮無盡的水夠我們灌，桶里的水也會越來越少！”

博士靜靜思考了一下，感覺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這個問題其實一直存在，但之前那么長的時間他竟然都沒有注意到。

“普林尼大人，我有個問題，既然阿戈爾在之前那么長的時間里都有幾乎無窮無盡的能源，那為何沒有發展到更高的程度？我不是說阿戈爾現在不強，阿戈爾現在非常強大，遠遠超出我幾個月前剛準備出發時的預期，但現在看來，這不像是一個擁有無窮能源的文明應該有的樣子。”

普林尼沒有因為這個問題感到不悅，相反，他對博士提出這個問題表現出了一種欣賞。

“你的想法和早些年的那些開拓者們一樣，他們也認為阿戈爾能夠依靠無窮無盡的能源成為無敵的存在，但最終都遇到了一個更加可怕的難題。”

博士問：“海嗣的進化？”

普林尼搖了搖手：“那只是一個表面因素罷了，根本原因只有一個，深海之力，至始至終都是源于那個神而存在的。”

歌蕾蒂婭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一臉凝重地看著眼前的這些資料：“無論阿戈爾如何強大，但只要阿戈爾是依靠深海之力而存在，那阿戈爾始終是受制于深海之神。”

博士反應了過來，不是阿戈爾不想變得更強，但這是一個以深海之力為基石的國度，離開了大海，深海之力的缺乏會令阿戈爾得不償失。

六十多年前阿戈爾與神的直接交手是他們改變這個現狀的最佳機會，但結果是失敗了，而且是慘敗。

博士問：“沒有能夠保存深海之力的技術手段嗎？”

歌蕾蒂婭說：“有，但只要離開大海，深海之力的能量就會極速衰減，并且離海越遠衰減越嚴重，沒有了神的仰仗，連祂的力量也變得那么的微弱，如果不是因為那些個海嗣和教徒利用他們的生命力承載那點兒微不足道的力量，泰拉內陸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深海之力吧。”

普林尼對著博士和歌蕾蒂婭一臉壞笑道：“沒那么悲觀，雖然阿戈爾現在已經沒法在泰拉大陸上進行長時間遠距離平推了，但利用個導彈發射個湮滅彈過去還是不成問題的！”

歌蕾蒂婭冷笑了一聲：“泰拉連深海之力都沒有多少，湮滅彈炸過去威力其實也沒多大，頂多炸伊比利亞會有點作用，空間傳送打擊效果會更好。”

博士輕聲說道：“要不二位還是稍微在乎一下我們泰拉當事人的感受？談點別的吧？哈哈……”

不管怎么說，阿戈爾的危機并非遠在天邊，身處科學界最前沿的執政官們早就已經觸及到了神所布下的門檻，大海正在一步步蠶食著阿戈爾生存的空間。

博士對普林尼說：“那么這么多年了，執政院有沒有針對遇到的問題做出什么行動？我想不管是哪一派的執政官都不可能坐視這么嚴重的危機發生而不管吧？”

普林尼回答道：“沒錯，在遏制深海之力劣變這一問題上，執政院兩派的觀點展現出了空前的一致，雙方都在尋求各種各樣的途徑來破除眼前的障礙，比如重新建立新的體系來利用變性后的深海之力。”

博士追問：“那結果呢？”

普林尼冷笑了兩聲，又將一段資料在博士眼前展示出來。

“結果就是，阿戈爾至今也無法解讀出劣變后深海之力的原理，我們多次深入研究過劣變后的深海之力，那已經不像是一種能夠建立體系的量，而是徹底變得無序，混亂，不可知，我們完全無法推測出其運行的軌跡，也無法對其進行利用。”

歌蕾蒂婭對普林尼的回答做出補充：“也就是說，面對劣變的深海之力，現有的所有深海力學法則都將變成廢紙，阿戈爾多年以來的基業也將化為烏有。”

在一百年前的阿戈爾，深海力學的大廈已經落成，只是晴朗的天空尚存兩片烏云。經過一百年的發展，在幾代執政官的努力下，現在深海力學的天空，烏云密布，而他們腳下建立起來的大廈，也逐漸展現出崩潰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