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忘記了什么？

博士總覺得遺漏了一個重要的點，一個矛盾，這個要點應該在之前有提到過，但被大家忽略掉了。

博士開始梳理從發現迷陣到現在的記憶。

先是大家做出了多次嘗試后艦艇都無法再前進，歌蕾蒂婭向大家說明了這個迷陣的原理，再然后就是大家通過分析航線證實了迷陣的存在，最后博士嘗試通過PRTS來計算出可以逃出迷陣的路徑，但毫無結果。

中間絕對還發生過什么，明明有提到過但被大家都忽略了的東西。

博士現在甚至開始嘗試還原這個時間段發生的所有場景，甚至是所有的話，這對普通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客觀來講，博士有過失憶的前例應該也是做不到這種程度。

但此刻，在尤德博士的大腦里，每一句話，甚至精確到了每一句話之間的間隔時間，都做到了準確無誤，尤德博士將這段回憶如同放電影一樣在大腦中來回翻閱嘗試從中尋找到疑點。

“羅德島的導航和地圖上的定位好像出現了偏移。”

“羅德島應該加強一下防監聽系統就是了。”

“看這應該還是剛部署不久的。”

“PRTS應該可以幫我們規劃行進路線。”

“像扼殺嬰兒的搖籃。”

“PRTS好像也只能推算出五位數級別的路線。”

“博士，大概是一百萬億年。”

尤德博士：“嗯？”

尤德博士暫停了一下回憶，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可疑的問題。

一百萬億年？

歌蕾蒂婭好像是說過，如果按照羅德島的算力推測，羅德島要耗費一百萬億年的時間才能從迷陣中走出去。

當時這個回答可謂是直接擊碎了眾人的幻想，讓大家的信心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但按照迷陣的原理來說，只要迷陣的計算力超過PRTS的計算力，那無論如何羅德島都是出不去的，應該根本不存在一百萬億年的問題。

可歌蕾蒂婭卻說了一百萬億年這個概念，說明了羅德島好像確實是可以通過時間的方式來突破迷陣，但因為一百萬億年太過離譜，所以根本不作為一個可供大家參考的選項。

但這很可能就是一個突破口。

“一百萬億年……”

尤德博士在一個人喃喃自語，他想通了為何歌蕾蒂婭會這么說了。

即便是強大的阿戈爾，他們的計算力也是有一個極限的，迷陣各類因素的排列組合是程序性生成的，但這個程序所掌握的組合數量也有限，阿戈爾雖然能做到操控洋流和風向，但他們依舊無法做到完美的精細。

迷陣和PRTS本質上來說都是人工智能系統，能根據當前的情況做出合理的推理，迷陣是提供困住羅德島的方案，PRTS是提供逃離的方案，只是由于技術差太多，迷陣擁有比PRTS更強的計算力和學習規劃能力。

不過畢竟只是個程序，雖然迷陣的表現力確實驚到的羅德島，但現在看來，好像也不過就那樣罷了，泰拉與阿戈爾的很多技術的基礎和邏輯并沒有想象中的有著那么巨大的差異，不然溫蒂也無法做到將源石和深海系統在羅德島的控制中樞兼容。

尤德博士甚至有一個大膽的猜想，泰拉上的很多技術其實就是從深海傳出來的，只不過人們并不知曉罷了。

想到這里，尤德博士的嘴角微微上揚，原來強大的迷陣，最大的優勢也不過只是比泰拉的技術早先出現而已，它并不是不可戰勝的。

根據PRTS系統的計算力和歌蕾蒂婭給出的那個數字，尤德博士已經摸清楚了迷陣的精度，迷陣無法做到分析程序中過于微觀的事物，比如說細胞，它能操控的范圍尺度可能也只能達到毫米級別。

當然在如此巨大的環境中做到任意操控一個一毫米的事物，并且通過大量的計算得出一個想要的結果，也絕非易事，足以對得起阿戈爾這個科技帝國的身份了。

可惜，這套系統依舊有缺陷，除了利用諸如傳送和隱身技術這種規則外的方法，在這個規則內，同樣有其他方法可以突破迷陣。

尤德博士笑了，因為他看到了破局的關鍵，現在只需要做出行動就好了，而這所謂的行動，也緊緊只是動動腦子動動手而已。

尤德博士端坐在椅子上，他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片迷陣范圍內的海域里，時間的流逝速度似乎都變慢到幾乎快要停滯，他能清楚地感知到，周圍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已經停下了運動的腳步。

大海中的洋流，空氣中的風向，都不再那么不可知，而在尤德博士的視角里，這些事物被全部拆分成為了最小的基本單元，迷陣的毫米級別與之一比都顯得是那么的粗糙。

尤德博士將這些單元全部給單獨分解出來，將這些單元的運行軌跡一一分析，并加以組合，得出各式各樣的結果。

其實就連尤德博士自己都沒想到原來有這么簡單的一種方法。

迷陣操控的精度越高，則組合的數量級也越大，這個超級數量級即便是擁有強大科技的阿戈爾也無法做到隨意掌控，因此之前迷陣也大多是在羅德島靠近陸地幾百米到一千米才開始偏離航向，因為如果在更遠的距離就開始調整的話，那是連阿戈爾都做不到的掌控級別，龐大的組合數量級足以比肩真正的神明。

正是由于計算力的限制，迷陣才引入了學習能力加強其路徑判斷邏輯，從而讓這個航向規劃在羅德島眼里配合得天衣無縫。

也就是說，只要擁有了比迷陣更加強大的推理能力，就能比迷陣更加準確地找到適合的道路，那樣就能極大地緩解在計算力之間的差距，這種形式在阿戈爾內部的人工智能斗法中經常出現，歌蕾蒂婭說的一百萬億年也是這個意思，在推理能力和計算力都有差距的情況下，PRTS需要用這么長的時間才能計算完迷陣所規劃出的路線圖。

但尤德博士并不想那樣做，因為這太麻煩了，尤德博士想到了一種更簡單粗暴的方法，那就是把迷陣內部的所有航線組合給全部演算出來。

由于迷陣的精度只有毫米級別，因此只要尤德博士計算比這個級別更微觀的尺度，比如微米，那以迷陣的精確度很可能就無法檢測到目標已經駛向了正確的道路，從而出現判斷錯誤，即便羅德島已經快要抵達岸邊，到時候迷陣也會繼續放行，因為以迷陣的角度看，羅德島依舊沒有走出其控制范圍。

尤德博士很喜歡這樣的方法，他覺得用這種簡單粗暴甚至于是偷襲的方式送給阿戈爾，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只是一瞬間，大海上出現了無數條正確的道路，原本漆黑的地圖，瞬間變得明亮起來。

原本需要一百萬億年才能做到的，而現在，客觀時間上僅僅過去了一秒。

然后，他身邊的時間，再一次開始流逝，他也再一次聽到了呼喊他名字的聲音。

“尤德博士！”

博士愣了一下，轉過頭去，他看到，坐在他旁邊的溫蒂，一臉的焦急，博士甚至隱約看到她的眼睛里帶著淚光。

但當溫蒂和博士對視的時候，她也愣住了，之前的焦慮也消失不見，卻又感到一絲驚恐。

博士的眼里，再一次亮起了那熟悉的紅光。

羅德島的干員們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博士的赤眼了，但和深海獵人不同的是，博士的赤眼，仿佛帶有一種無上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不分任何對象任何種族。

博士對著溫蒂微笑了一下，然后說道：“放心，沒事了。”

溫蒂也突然從博士的安慰中緩過神來，眼角劃過一滴淚珠，她已經不知道現在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博士。

博士繼續回過頭去，對著控制面板，將要開始他的操作。

“PRTS。”

“收到，Dr.尤德。”

“我不知道你能否理解，但接下來我需要你進行一項非常艱巨的操作，羅德島此刻也需要你的力量，你是否值得我去相信？”

雖然博士已經推算出了足夠多的能夠供羅德島逃出迷陣的路線，但現在還面臨著另外一個問題，羅德島將以怎樣的方式去執行尤德博士的這些航向計劃？

這可不是一項簡簡單單的航程，為了避免被迷陣檢測到行進路線，尤德博士規劃出的這些航線都是經過了非常精確的計算，精度到達微米級，當然，博士也考慮到了艦船慣性等因素，這一點倒是不必擔心。

但無論是哪一個航程計劃，高精度帶來的結果就是極其眾多繁瑣的操作，包括哪一秒需要改變艦船的哪一個數據，哪一秒需要做出幾百分之一度的角度轉向，哪一秒需要開啟或關閉什么樣的設備，這些全部都是需要去一一操作的。

博士估算了一下，這其中需要操作的數量級，也達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程度，如果靠人力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且不說能不能完成這個工作量，如此繁瑣的操作也根本無法保證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雖然博士也考慮到了這點還特地增大了一下失誤范圍，但這也難以做到，即便是把溫蒂和可露希爾給拆成一萬個都搞不定的那種。

因此，博士只能將全部的操作寄希望于羅德島的PRTS系統，雖然按照之前PRTS的能力估算，這也是幾乎不可能做到的，博士估算大概只有不到萬分之一的概率能夠成功。

當然，博士大可以通過一次又一次的重新規劃來不斷試錯，但他們可沒有那么多的機會，隨著錯誤越來越多，迷陣的學習能力也會逐漸應付羅德島的軌跡，到時候博士也不得不將失誤范圍再次降低，這時候的成功率也會變得更低。

“……………………”

面對博士的提問，PRTS沉默了許久，而后，她做出了回應。

“隨時樂意效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