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我們上當了!”阿當大叫道:“帕夏,你快把寂滅心棺拿出來,看看那些夜族的心是否還在?”
帕夏此時也察覺到了事態不對,他舉手召喚出七枚靈力化成的“寂滅心棺”。在七枚靈光的心棺之中,懸著七顆心臟,然而它們早已停止了跳動。
被帕夏脅迫的七名夜族商人早已經死去多時了,他們應當就是死在穿過深淵地隙的途中。
在那時帕夏為了抗拒深淵地隙里的幻音和幻象,無暇分心,所以他沒能發現自己脅迫來的同伙已經被悄無聲息的殺盡了。
帕夏怒喝一聲,拔出星石靈刀砍向鐵箱子的箱壁。星石靈刀的刃光鋒銳無匹,只在瞬間就將加固了的鐵箱子砍的四分五裂。
困住阿當他們的鐵箱子被砍開了,鐵箱子外面被蒙上的棉布也盡被割裂。然而阿當他們卻沒有脫困,嘶嘶作響的毒液從四面八方的縫隙里透了進來,原來阿當他們藏身的鐵箱子已經被那些夜族們扔進了深壑的毒液池里。
帕夏又驚又怒,但他是一名臨危不亂的妖將。帕夏第一時間扔下了靈刀,盤膝而坐,召喚來靈光飛毯,同時用靈力硬生生的撐開了一片空間。那是“靈域術”,是原妖的獨特能力。實力高強的原妖可以在主世界里開辟出屬于自己的次世界,并能藏身于其中,躲避非空間非光明屬性的各種攻擊。
沒有被納入到靈域里的鐵箱子和里面的貨物在毒液池底嘶嘶作響,很快就被腐蝕得化成了殘渣。緊接著,又有七具夜族商人的尸體被扔了下來,在毒液里化成的白骨。
隔著毒液,奸邪大笑聲傳進了靈域里,傳到了阿當的耳鼓中。
一個聲音譏笑道:“一群蠢蛋!全知之燈連深淵地隙里的幻術都能驅散,他們居然還敢用幻術來蒙騙我們,真是蠢不可及!”
另一個聲音附和說:“阿布洛特少爺,他們怎么會是您的對手?只是可惜了一箱子貨物,大概只有一少半兒撈出來還能買。”
那個譏笑的聲音說:“不要著急,先讓他們在里面多泡上一會。原妖的凝晶體挺能抗的,就等他們死透了,我們三天以后在過來給他們收尸。”
“不用收尸了!”
緊接著,阿當聽見了“噗”“噗”兩聲,那是刀刃入體的輕響。
阿當詫異的回過頭,坐在靈光飛毯上的帕夏已經不見了。而在他們藏身的靈域上方,尖叫聲、慘叫聲、大喝聲、喊殺聲、刀刃破風聲、羽翼煽動聲、人頭落地聲、鮮血飛濺聲,頭顱被按進石壁聲,尸骨被踢進毒液池的水花聲……
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大約只在兩分鐘就重新歸為平靜。
那些夜族的確不傻,他們明明查驗鐵箱子的時候明明已經發現了帕夏和阿當他們藏身于其中,卻一直隱忍不發。他們在穿過幻音區的時候肅清了內鬼。卻因為貪圖鐵箱子里的貨品,沒有將阿當他們連同鐵箱子一起,扔進世界之壁的裂隙。
那些夜族以為,毒液池里的劇毒足以對付愚笨的阿當和帕夏等人,但是他們大錯特錯了。帕夏雖然連妖將的職權都沒有了,但他是卻是魔王級別的殺人狂。
憤怒的帕夏從靈域中直接傳送到了毒液池之外,他只用了不到兩分鐘就完成了清場,將附近的夜族盡數斬殺。隨后渾身浴血的帕夏劈裂了毒液池,放掉了池中的毒液,散掉靈域術,將阿曼和斑比從靈光飛毯上抱了下來。
“哈哈哈,真爽快!”帕夏仰面大笑,他瞥了阿當一眼,恨聲說:“我本來也沒想放過他們,他們自己來履虎尾,正好殺個痛快!好!爽啊!”
阿當膽寒,他抱緊了比揚卡,向四面張望。
這里是一個巨大的坑洞,坑洞的上方設有阻隔流水的穹頂結界,結界之上是平湖的靜水,隔著水面還能看見三顆耀眼的魔陽掛在灰茫茫的空天里。
在坑洞之中,血跡斑斑,足有三十多名夜族,
阿當覺得一陣惡心,他連忙彎下身,同時捂住了比揚卡的眼睛。然而已經遲了,比揚卡和阿當一樣,她把周圍的慘狀看得一清二楚。
比揚卡的身體顫了一下,從她的喉嚨里傳出了細微的哭泣聲。
帕夏仍在狂笑,揮舞靈刀鞭尸泄憤,同時罵不絕口。
阿當怒喝道:“帕夏閉嘴!”
帕夏瞪了阿當一眼,他已經殺得起性了,哪里還會再怕阿當?
“你讓我閉嘴?”帕夏一字一頓的說:“縱然你是撒旦,你也沒有那個權力!我殺他們怎么了?我不殺他們,他們就殺我,我想放過他們,他們可沒打算放過我!他們不死絕了,我逃到星蘭古陸就不是秘密,你來到內域也不是秘密。”
阿當愣了一下,然而再帕夏的眼里殺機畢現。
帕夏以星石靈刀指向阿當,惡狠狠的說:“這會兒,跟鈴音鎮里的情形好像啊!原來所謂的撒旦竟然害怕殺人?我麾下的勇士難道不是你殺的嗎?你殺他們時,眼睛都不眨,這會兒死幾個下賤的夜族,你心疼了?”
阿當急道:“帕夏,你不要出聲!”
阿當一邊說,一邊摟住比揚卡,輕柔的拍著她的頭。
阿當盡量溫柔的說:“好孩子,你閉上眼睛,你不要看,不要聽,什么都不要想。我就在你的身邊,你什么都不要怕,什么都別去想。”
然而比揚卡的手指動了一下,她伸出的小手仿佛抓住了什么東西。
帕夏兩眼血紅,退后了一步。可在下一個瞬間,他的身影已經傳送到了阿當背后,舉星石靈刀戮刺向阿當的背心。
阿當來不及反應,但比揚卡的手又動了一下。
帕夏的身體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纏住了,他雖痛下殺手卻僵立不能動。緊接著,比揚卡從阿當的懷抱里掙脫出來,她的眼神里空濛濛的,甩著手亂掄。隨著比揚卡的動作,帕夏的身體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上下翻分,四處亂撞。
這個時候,阿曼和斑比才反應過來,她們拔出彎刀一同撲過來。
阿當擋住了那兩名靈族女子,怒喝道:“蠢蛋,你們比帕夏更厲害嗎?還不跪下求她!”
阿當率先在比揚卡的面前跪下身,扶住她的雙肩,乞求說:“求您息怒,因為日暮途窮,您才蒞臨此世,以暴制暴絕非您應為之事……”
阿曼和斑比愣了一下,連忙也在比揚卡的面前跪下求饒。
阿當拉起比揚卡的手,把它放在斑比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緩聲說:“您來感受一下,那里正孕育著新生。他與您一樣,還都無知無識。那個孩子一定不會再像我們這些人一樣,因為仇恨和貪欲而迷失,所以請您不要發怒,不要……”
比揚卡空濛濛的眼神里,閃爍出了一絲屬于人性的憐愛。
不料在這個時候,渾身是血的帕夏,掙扎起來,作死的大叫道:“那是我帕夏的孩子,他但有一命,一定會為我報仇雪恨!阿曼,斑比,誰讓你們給她下跪了?來呀!你這惡神!原來你才是屠殺我部下的兇手,快快殺了我!你不殺我,我就要殺你!啊!!!”
阿當也憤怒了,他并不同情帕夏,帕夏死了他自然不會感到難過。
但事態之所以會惡化至此,多半是因為極惡之詛咒。夜族們全都喪命于帕夏之手;若是帕夏身死,以靈族的性格,阿曼和斑比也因為試圖仇殺比揚卡而遭受神裁。她們都會死,斑比和帕夏的孩子亦將胎死腹中。如果演變成了那樣,阿當的第一次出行,就將造成除了他和比揚卡以外,全員皆死的悲慘結局。
一切事態,果然都在向著最為惡劣的方向滑落,雖然阿當百般挽回,依舊無可避免。
因為帕夏的作死行為,比揚卡的眼神又變得無盡空濛,她將雙手握在眼前,仿佛在用力的拉著一根絲線。那根阿當他們誰也看不見的線正是帕夏的宿命之絲。宿命之絲若被拉斷,帕夏就即將身死,而且永不入輪回。
就在此時,在地穴里傳出了一聲嘆息,一只漆黑的烏鴉飛撲下來,將一件黑羽編織成的羽衣披在了比揚卡的身上。
比揚卡的身體晃了晃,她的眼神一瞬間就變得冷冽而寒澈,她的眼眸里閃耀著金色了靈光。雖然冰冷,但那卻是屬于人性的眼神,雖然冷冽,但那個眼神屬于麗婭,而不屬于比揚卡。
麗婭眨了眨眼睛,踏前一步劈手打了帕夏一個耳光。麗婭又猛然回過頭,怒視著落在不遠處的夜族老者拉比,面上皆是警惕的神色。
夜族老者拉比在麗婭的面前跪了下來,頭顱貼著地面說:“彌赫雅的神使,求您贖罪。老仆獻給您的遐想羽衣,可以暫時壓制住您身上的詛咒,我們夜族已經苦候真神降世五萬余年了,懇請您……”
夜族老者拉比的話還沒有說完,麗婭已經一把拽下的肩上的遐想羽衣,她的身體隨之一歪,幸好阿當及時的趕上前扶住了她。
然而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換回了比揚卡的人格。比揚卡的黑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幼獸的眼睛一樣明透無暇,她撲進阿當的懷里大聲的哭起來,而剛才那種神性附身的感覺已經徹底的消失不見了。
夜族老者拉比見比揚卡身上的神性消失了,似乎大失所望。在這個時候,帕夏爬了起來,獰笑著伸手摸向跌落在地面上星石靈刀。拉比身形一閃,只用一擊就打暈了頑冥不靈的帕夏,將他一腳踢給了跪在地上的原妖女子阿曼。
帕夏絕非弱者,可縱然是他,在拉比的面前仍然毫無抵抗之力。
拉比將被麗婭仍在一邊的遐想羽衣疊好,捧給阿當,垂首道:“多謝你相助神使,一路護送彌赫雅抵達星蘭古陸。這件遐想羽衣,可以屏蔽極惡之詛咒的影響,或許它對你有些用處。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我們夜族祈求你一路平安。”
夜族老者拉比化身成烏鴉飛走了,在血腥的坑洞里一片靜謐,只有穹頂結界外的流水聲聽起來格外分明。
阿當向著拉比留下的遐想羽衣打量了一眼,那件羽衣由細碎的黑羽編成,從外面看漆黑一團毫不起眼。但在羽衣內里一側卻深邃如同宇宙,更有點點微芒點綴其間,就仿佛是把星空摘了下來,貼身緊披。
這件遐想羽衣顯然不是凡品,而且就在剛才它披在比揚卡的身上,不但隔絕了極惡之詛咒的影響,也隔絕了比揚卡身上外露出的神性端倪。
“拉比那家伙,敵友難料,但這件羽衣確實有用,我還是把它收下比較好。”
阿當這樣想著,順手就把遐想羽衣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羽衣覆體,阿當并沒有感覺到什么奇特的效果,只是涼涼的,有一種寂寥空曠的感覺,就像披上了夏日的夜空。
阿當從地上撿起來帕夏的星石靈刀,把它插在自己的腰間。
原妖女子阿曼和斑比以哀憐的眼神望著阿當,緊緊的抱住了昏迷中的帕夏。
阿當把比揚卡背在身后,勉強一笑說:“這柄刀我收下了,不還給你們,因為它在帕夏手里,不知將造成多少殺虐?我們就按事先說好的,我走我的陽關道,你們過你們的獨木橋。希望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阿曼和斑比連聲道謝,阿當向著帕夏看了一眼,放過這個殺人如麻的家伙,可能是個錯誤。但阿當沒殺過人,他也不想嘗試一下那種從來沒經歷過的感覺。因為下不了手,那就只能放過了帕夏,只希望他能幡然悔改,少造成太多的殺戮。
阿當安慰了比揚卡幾句,讓她把臉藏在他的懷抱里,以免看到坑洞里那過激的場面。在坑洞的一側有可供攀登的臺階,阿當就沿著臺階爬上去,來到了穹頂處的水壁之下。
阿當運起斗氣,一拳打出千層水浪,隨后就背著比揚卡縱身一躍,跳進了原魔界的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