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復活了。

而且這里還是他的出租屋，時間是三天前，屋子里又臟又臭，好多外賣盒裝袋子里，裝垃圾的桶都被淹沒了。

方便面盒子更是排成幾排。

好奇怪，難道被殺只是做了個夢？

房間里沒什么奇怪的變化，不過角落里……

一只黑色的毛球在地板上三寸的高度懸浮著。

它有一雙緊閉著的眼睛，一張沒有張開的嘴巴。

除此之外就是一個毛茸茸的球。

不仔細看，會以為是玩具。

“什么東西？”

他湊近了疑惑道。

下一秒黑毛球睜開眼了，它聽到了白夜的聲音。

緊接著露出一個很兇狠的表情，然后張開嘴巴。

他死了。

身體被黑毛球吸干，像是脫水的尸體。

白夜呆呆的看著變成幽靈的身體，房間里的一切都靜止下來，而且都變得非常模糊。

不過很快他又醒過來。

依舊是躺在床上，他受驚嚇般地起身。

黑毛球還在床腳，它依然漂浮在空中，像是在睡覺。

現在才是在做夢嗎？

“喂？”

他掐自己的胳膊，又試圖說話讓這個夢醒過來。

但是他倒沒醒，反而那只小怪物又醒來了。

用同樣的方法，他再次變成了一具脫水的尸體。

這下他想起來了，那句標注著‘無限重生’的意思。

大老鼠給了他復活的能力，而且，會回到最開始的時間。

不能發出聲音，不然它就會殺了自己。

白夜只好安靜的躺在床上，離床腳不過半米的怪物會讓他有點害怕，但是還好，不是很痛，就像是流血流了很多很虛弱的死亡。

不知道外面怎么樣了，還是只有自己的房間里有一只怪物？

他隱隱有些擔心。

手機欠費，只能看時間。

過去了大概十分鐘？還是不到十分鐘？

忽然那只毛球顫抖著身體的毛，又醒過來了。

它睡醒了。

于是白夜開始了第三次重生。

如果真的回到了原來的時間，那么就是說，即使什么都不做，十分鐘后他也要死。

重復這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幾乎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待在這個又臟又臭的房間里的十分鐘嗎？

第四次，他用胳膊遮住眼睛忍不住大笑，沒想到死后居然獲得了死不了的能力，更好笑的是房間有一只不知道哪里來的怪物，會每十分鐘殺他一次。

這里是地獄嗎？

從第五次開始，他就一直躺在床上睡覺，每十分鐘就會被殺死一次。

一直到第十次死亡，他剛復活就一把將手機扔出去砸向那只黑毛球。

它睜開眼睛然后飛速的躲過，但這一次，它沒有殺白夜，而是將地上的手機用神奇的力量懸浮起來，緊接著，就變成了一堆灰燼。

接著，他又被殺了。

攻擊沒用，開門時彈鎖的聲音會吵醒黑毛球。

一直在循環死亡，過去了很久，又一次睜開眼還是下午三點多的時間，午后的陽光透過陽臺的窗戶落在床上。

開窗戶發出聲音比開門更大，已經試過很多次了。

不過之前都是抱著無所謂的想法，失敗了就睡一會，等著被殺，等著復活。

反正也死不了，又是輪回在這固定的十分鐘內。

不過這一次醒來后，他的情緒有些不一樣。

在經歷過驚訝，思考，難過，憤怒，麻木，害怕，直到現在他到了平靜。

腦海里悲傷的記憶被無數次死亡擠壓到了一個很小的角落里。

“必須降低聲音，打開門，離開這個房間，才能繼續下一步。”

他想起曾經躲在被子里的時候。

爸媽在客廳里大吵大鬧，他們要離婚。

躲在被子里雖然很悶熱，但是非常安靜。

白夜從床上抱起被子，光著腳走向門，然后用被子遮住手和門把手。

用身體壓著門，然后讓被子盡可能地貼合門把手的位置。

讓鎖芯彈起的聲音盡可能的不被聽見。

當門打開一條縫，他的心跳跳的非常快，甚至感覺到抱著被子的身體熱量聚集在一起。

他按著門，已經感受到來自客廳的風，很涼快。

悄悄地回頭看了眼黑毛球，還好，它還在安睡，而且距離十分鐘還有一點時間。

門的這條縫隙越來越大，雖然打開了，但是旋轉的地方有金屬，他不確定有沒有干燥的地方，然后可能發出刺耳的聲音。

這樣的話又要重新來過。

好在很順利，縫隙終于一點一點的擴大到能夠出去的地步。

輕輕放下被子，墊著腳像是半夜偷偷溜出去上網。

黑毛球沒有發現，它被騙過了！

當它醒來時，房間里已經沒有人在，它會生氣嗎？

哈哈！終于跑出來了！

一種自由，不再被監視的感覺。

原來，原來我也可以做到，我能跑出來。

那我為什么要躺在床上一直等死？

胸中諸多活躍的想法讓心臟迸發出巨大的力量，心跳加速。

呼吸也不斷擴散在空氣中。

從肺里發生的叫喚，經過復雜的作用，然后成為吐氣。

“呼……”

這道氣息比以往要更加地悠長。

緊接著，氣息突然凝滯。

好像有人突然地扼住了他的喉嚨。

瞳孔由興奮的狀態變換成極度的驚訝，甚至于是驚恐！

有人上吊了！

在客廳裸露在外的白燈旁邊，房東把管道用白漆刷了一遍。

一條麻繩搭在水管道上，垂下來半米套成一個環，然后勒住劉放的脖子。

他一定很拼命的掙扎過，血絲漲紅了他的眼睛，舌頭被勒出嘴巴外邊。

而且，身上穿著平時演戲的戲服清朝的服裝。

陽臺外還有晾曬的衣服，洗衣服的味道還能清清楚楚地聞到。

掛在上面的不用看也知道是劉放的衣服。

他為什么要自殺？

而且難道沒有人發現他吊死在這里嗎？

陳萱……不，或許這里……

不對勁，太奇怪了。

劉放不應該自殺，更不應該在這個時間，在這個環境下自殺。

而且就在他的眼前，在他好不容易從房間里的重復死亡中掙脫出來后，看到他死在眼前。

像是被人設計好的。

不過接下來，他就看到劉放的手指動了一下。

他稍稍驚喜就被恐怖席卷全身。

劉放的手指在脫水，和他被殺的時候有一個相近的變化。

但發生在劉放身上的變化明顯更加迅速。

他的頭發絲絲縷縷的飄落在他的官府上，他的面孔由紫色發青，發烏。

皮膚的水分全部流失，血液發臭并且凝固。

如果輕輕的在他的皮膚劃開一個口子，就能看到他的血不是流出，而是停留在皮膚表面。

他要活了。

白夜意識到情況的嚴重程度。

劉放要變成僵尸了，他的指甲在快速地長，肢體僵化，但很明顯，他恢復了呼吸。

勒在他脖子上的繩子好像被什么人往下拉。

等到劉放穿著官靴重重的落在地面上的時候，他這才知道，是他重的像是鐵塊一樣的身體。

繩子根本難以支撐。

他的雙臂平行著，就和電影里的僵尸一模一樣，他也穿著清朝的官府。

在這個陽氣下沉的時間點，他身體的陰氣冰的好像從空調吹出來的冷風，白夜的牙齒在上下磕巴。

他還沒被完全嚇到，眼睛向走廊的終點，那扇門滑過。

只要跑出那扇門，就算是僵尸，難道他能從樓梯飛下去嗎？

八層樓而已，只要到了一樓，就絕對安全了。

白夜看不清楚劉放的表情，或者說它也沒有表情，但是在某一刻，大概是他第二次呼氣的時候，僵尸劉放傳遞給他一個很強烈的要攻擊的欲望。

這也是給他逃命的信號。

不過五米的距離。

他只用了兩秒。

距離放著灰白色地攤的門口就剩下一步時。

僵尸只跳了一步，他的雙臂距離他的脖子還有兩米。

白夜感到自己有逃出去的希望。

但是很意外的，他站在門口保持著跑的姿勢，身體被瞬間扭傷了。

因為他停得太急，甚至不以常理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從頭頂，好像有人用手指撫摸下來，一瞬間冰涼的觸感讓他渾身顫抖。

有人！

就像有人在背后注視著的感覺……

他當然知道僵尸就在身后不遠！

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人！

在哪？

這么小的地方難道他會看不到？

那面鏡子。

右邊是洗面臺，一只很大的鏡子，把他照的很遠。

遠的好像……

他跟那面鏡子有一個世界的距離。

或者說那面鏡子里有一個世界。

身上陰冷的涼氣忽然消失，他快速地眨了下眼睛。

緊接著，那面鏡子貼著鏡子和空氣無限接近的那一層，甚至于他感覺到鏡子那站了一個女生。

一個穿著臟衣服的女生，她有一張很白的死人面孔。

她的胳膊有淤血未化開的傷痕，好像遭受過很多人的毆打。

不過她保持著僵硬的笑容緩緩轉回頭，背對著他。

然后，她走向那個跟鏡子隔了一個世界的自己。

在那個鏡子里的世界，她似乎很快就能碰到他。

恐懼凝聚到冰點，屏住呼吸的他甚至都未感受到身后變成僵尸的劉放。

像戀人一樣擁抱著。

在被僵尸咬死和被女鬼不知道會發生什么的結局，這兩種選擇他幾乎任何一種都不想要。

幸運的是，在這短短時間內，他發出了足夠吵醒半掩著門待在房間里的黑毛球。

它像是一個救星一樣從房間里飛出來，然后沖著它大口一吸。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掉，他又變成了靈魂體，等待又一次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