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半，太陽還沒下山。

校廣播站到了自由點歌環節，只需一元錢就可以聽到自己想聽的歌曲。

高一六班是一樓最東角的教室，現在是晚飯時間，難得的自由時間，走廊外有很多同學在玩鬧。

江燕南嘴里叼著一根磨牙棒，左手托著脖子，指尖輕輕揉著，右手不停地轉筆。

皺著眉盯著桌上的數學題，這是下午數學老師留的作業。

題有點難，但她覺得能解決。

教室有些吵，江燕南換了個姿勢，她坐在二排一號，恰好是兩扇窗戶中間的墻邊。微微側身換成偏向墻壁的姿勢，周圍安靜了一些。

桌下的腿不自覺地翹起，左手扶了下嘴里的磨牙棒，右手的鉛筆在題目上畫了幾筆，豁然開朗。

題目迎刃而解。

她很喜歡解題的過程，當然，僅限數學。

有了思路，解題就是一兩分鐘的事，寫完題目她收拾好桌子，趴在桌子上閉眼聽歌。

六班樓上就有一個喇叭，廣播聽起來也格外清楚，這首歌...叫《黃昏》。

江燕南嘴里叼著磨牙棒，輕輕啃著。

后窗被很大聲地打開，她的左肩突然被人推了一下，嘻嘻鬧鬧里，一道高昂又刺耳的聲音穿進她的耳膜，“喂！同學！他說喜歡你！”

被人打斷自己難得的靜謐時光，江燕南有些上火，剛轉身準備跟那人對線，窗戶卻又被猛地關上，叼著磨牙棒的她一時啞火。

窗外的男生朝著她微微點頭，他說了什么，雖然外面很亂她有些聽不清，但她看見了他的口型，是對不起。

江燕南瞪了他們一眼，轉身又趴在桌上繼續聽歌。

但《黃昏》已經結束了，換了首《七里香》。

她始終沒有再進入狀態，索性翻出英語報紙看，再睜眼就是晚自習第一節的課前，教室里安安靜靜，江燕南突然渾身一抖，醒了。

江燕南迷迷糊糊抬頭，正前方就是站在門口冷著臉盯著她的俊哥，察覺到自己手背有些濕潤，江燕南有些尷尬地從桌肚里抽出一張紙，擦干凈手背。

正想左右看看大家都在干什么，她的腦袋剛往右扭了一點，就被俊哥叫住，“還扭頭看呢！大家都在學習，就你在睡覺！嘴里叼著什么？”

聽見俊哥的話，她才意識到那半根磨牙棒還在嘴里，小聲說著，“磨牙棒...”

“什么？”

她聽見同桌在憋笑，她也想笑，但是俊哥好像沒聽清她的答案，要她再說一遍。

江燕南有些為難，她現在一張嘴肯定是笑的，那不亞于火上澆油，所以她一直沒說話。

石靜笑完了，大聲道，“老師她說那是磨牙棒！”

全班爆笑。

江燕南沒忍住，臉上又熱又紅，站了起來，“老師我不是故意的，我晚飯課間的時候已經把作業寫完了，才瞇了一會的。”

這些俊哥都知道，他是看過監控后才來的教室，江燕南也才瞇了十幾分鐘，所以剛剛年級主任來查的時候他還站在門口幫她擋了一下。

但是沒想到這丫頭這么實誠。

他也有些繃不住，擺擺手讓她坐下，自己轉身出了教室。

溜達到隔壁五班，他拍了拍五班班主任的肩膀，“哈哈哈哈哈！”

五班班主任：？？？

“沒什么，過來看看你們班學生，沒我們班的乖，哈哈哈！”

五班班主任：......

推了一把他的肩膀，“回你們班去，別來搗亂！”

俊哥笑著又回了六班，回去的路上他嘴角的笑還沒收住，所以打算打算欣賞一下走廊邊花壇里的花花草草。

但是花壇最邊上的幾株花怎么焉不拉嘰的？

他伸手沾了一下葉片上褐色的污漬，指腹碾開放在鼻尖聞，這個味道...

俊哥進教室開始巡視，現在班里同學都進入了狀態，自己寫自己的作業，他就一個個盯著看。

看起來都不像干壞事的人。

他轉了一圈后坐在講臺上，打開手機點進監控錄像，他要看看今天下午都誰吃藥了。

都不小了，難受地要吃藥還不好好吃，倒進花壇里？那是給誰吃的？

倒花壇里也就算了，就可著那幾株花倒是吧？生怕那花能活下去是吧？

整個晚自習，一個小時，俊哥坐在教室里動都沒動，就只是盯著手機看。

班里已經有同學開始竊竊私語了，“俊哥是在干什么？”

“誰知道呢？你看他這么嚴肅，是不是咱們又犯什么錯了？”

“不會吧？最近咱們班同學都挺好的吧？”

“那會不會是跑操視頻？”

“不能吧？那要是跑操的話，今早確實跑的不行，都挨批了，誰知道明天早上俊哥會不會跟著跑啊？”

“......”

班里的說話聲漸漸大了，就連石靜也悄悄跟前后桌說話，他們還在說什么，但是江燕南都沒參與，一直低著頭整理自己的筆記本。

俊哥似乎被吵到了，又似乎是結束了，他關掉手機，“有些同學，你跟同桌說話就算了，說完跟前桌說，再跟后桌說，你是真不渴啊？”

教室里安靜下來，他斜睨了一眼墻角的江燕南，看她專注的樣子心里有數，“我剛剛在外邊看見咱們花壇里有幾株花快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被什么東西藥死了？”

“有同學知道嗎？”

班里有人說不知道，有人搖頭，江燕南雖然沒聽清俊哥說的什么，但是也跟著大家微微張嘴，聲音并不大，“不知道-”

俊哥撇嘴笑了，但他沒再說什么，“明天早上大家好好跑操啊，今天主任批評的時候我的臉吶，可疼可疼了！”

說完他就走了。

最后一排的金鎮浩把脖子伸出門外確定俊哥走遠后，“誒！俊哥走啦！”

教室開始歡呼，突然，講臺正中間傳來俊哥的聲音，“金鎮浩！你給我來辦公室！”

“啊？監控？”

“教室里這個監控不是擺設嗎？”石靜輕輕推了推江燕南的胳膊，遞給她一張小紙條。

江燕南從題海里抬頭，往紙上瞟了一眼后輕輕搖頭，寫道，“我也不知道。”

下課鈴響，江燕南伸了個懶腰，脖子肩膀有些酸疼，打算去接杯水喝，但看著排隊的那么多人，江燕南放棄了。

還是下節課再喝吧。她往后靠坐，窗外的風吹進來，初夏的晚風暖暖的，往外看是有些暗掉的粉紅色天空。

江燕南看著粉色的天空，真是難得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