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帥陷入絕境,孟明視對白乙丙說:“你父親真是位神算子啊!今天被困于絕地,我命休矣!你二人換上小兵的衣服各自逃生去吧!萬一天可憐見,有一個人能回到秦國,奏報主公,將來也好興兵報仇。九泉之下,我也就瞑目了。”
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此時西乞術和白乙丙都哭了:“我三人同生共死,就算能逃脫,也沒臉回國了!”
三人眼見手下軍士散盡,兵車器械,丟了一地。實在無計可施,只好在絕命巖下抱成一團,等著當俘虜算了。晉兵四面合圍過來,把秦國兵將包餃子一樣殺得血污溪水流,尸橫山徑,無一人可脫身。
打掃完戰場,先且居等諸將把三帥與褒蠻子裝上囚車,連同眾多俘虜及滑國的青年男女,金帛財物全數押到晉襄公的大營中,軍中頓時歡聲雷動。
晉襄公對于三帥是熟知的,但褒蠻子嘛------那就知之甚少了。梁弘說:“此人雖只是一員牙將,但勇猛異于常人,要不是落入陷坑,怕難以制服他。”
襄公驚駭:“既有如此驍勇,留著他怕會生變!”便喚萊駒上來低聲囑咐道:“你上回輸給他,今日在寡人面前可以斬下這廝的頭來泄忿。”
萊駒將褒蠻子綁在柱子上,手握大刀,就要砍下去了。就在此時,褒蠻子突然大喝一聲:“你是我手下敗將,怎敢殺我?”
這一聲叫得,便如當空一個霹靂打下,炸得營房都震了一震。說時遲那時快,褒蠻子喝完,便奮力一撐,只聽“啪”地一聲,麻繩全斷。萊駒一驚,不覺手一顫,大刀都掉到地上了。那褒蠻子哪里肯放過這機會?趕緊來搶這把刀。
旁邊有個叫狼瞫的,動作挺快,先把這刀搶在手里,再將褒蠻子一刀劈倒,再補上一刀,把頭割下,獻于襄公。
晉襄公很是欣賞:“萊駒論勇武,還不如一個小校!”
這便把萊駒奪職不用,立狼瞫為車右。狼瞫升了官,自詡得主公親自相中,連元帥先軫那里都不去拜個謝意思意思。當然,先軫心里很是不舒服。
次日,襄公帶著諸將凱凱回了曲沃,只等回絳都后把孟明視等三人獻俘太廟,再殺了以作犧牲。眼下還是先辦完晉文公的喪事要緊。
文公夫人文嬴已知三帥被擒,故意問襄公:“聽說我軍得勝,抓了孟明視等三人,真是社稷之福。但不知這三人是否已殺?”
“還沒有。”
“秦晉兩國世為婚姻,可恨孟明視等人貪功挑起兩國戰端,使兩國由恩變怨。我想秦君必也深恨這三人,我國殺了他們沒有什么益處,不如放了回秦國,等秦君自己來處置。這樣將來兩國之間的仇怨,也好開解不是?”
襄公遲疑:“三帥一向在秦國得重用,如果放了他們,恐怕將來必后患無窮。”
文嬴再勸道:“每個國家都有法度,楚兵城濮兵敗,成得臣伏誅。難道單單那秦國毫無法度嗎?何況當年惠公也曾被秦國俘獲,秦君尚且禮待他,何況區區敗將而已,必會自行誅戮,不要顯得晉國太無情了。”
襄公本來是不肯的,但文嬴一提到惠公放歸一事,心中不由一動。立刻下詔釋放三帥,讓他們自行回秦國。孟明視等三人得脫牢籠,連拜謝都來不及,便趕緊抱頭鼠竄而去。
先軫正在家吃飯呢,乍聽聞晉侯已把三帥放歸,馬上吐出嘴里嚼巴的飯,怒氣沖沖來見襄公:“秦國的囚犯呢?”
“母親請求放了他們回國受刑,寡人便答應了。”
“撲——”,先軫一口痰吐到襄公臉上,憤然道:“你小子真是不曉事!弟兄們千辛萬苦才捉到這三個人,結果婦道人家一說話,便放虎歸山了,將來怕是后悔都來不及!”
晉襄公用袖子擦干一臉的唾沫,仿佛醒悟了:“寡人的過錯!”遂問部下:“哪個愿去追回那三人?”
陽處父請纓。先軫叮囑:“將軍定要用心,若能追回,便是第一功了。”
陽處父遂駕起追風馬,掄起斬將刀,出曲沃西門,前來追孟明視等三人。
且說孟明視三人僥幸逃脫,路上商議著:“要是能渡過黃河,便如重生,不然的話,怕那晉君反悔派人追上來,那就糟了!”
到了河邊,來往看不到一艘船,三人哀嘆:“老天絕我矣!”天無絕人之路,恰在此時,遠遠見到一艘小艇,由一漁翁蕩著,從西邊順流而下。那漁翁嘴里還唱著歌:“囚猿離檻兮,囚鳥出籠。有人遇我兮,反敗為功。”
看樣子有門!孟明視沖著河面大喊道:“漁翁渡我!”
那漁翁扯著嗓子回答:“我渡秦人,不渡晉人!”
“我們正是秦人,速來渡我!”
“莫非你們便是那崤山中壞了事的人嗎?”
“是啊。”
“我奉公孫將軍之命,在此已等了多日了。但這船太小,載不得你三人,往前走半里有大船,將軍可速往。”
說罷,那漁翁反棹向西,飛快駕舟而去。三帥沿河西行約半里,果然有只大船停在河中,離岸有半箭之地,剛才那小漁舟已在大船邊招呼著了。
三帥趕緊挽褲腿下水,奔向這“諾亞方舟”。剛爬上船舷,東岸上有位將官乘車而至,正是大將陽處父,大叫:“秦將且住!”
陽處父見孟明視三人已上了船,心生一計,解下自己的左驂馬,說:“寡君怕將軍沒有坐騎,特意送來良馬,聊表相敬之意,請將軍收納!”
那孟明視已是漏網之魚,哪里肯再上當?作揖拜謝說:“蒙晉侯不殺之恩,受惠已多,豈敢再受良馬?這次回去若主公不殺我孟明視,三年之后,必親至上國,拜君之賜耳!”
陽處父還待再勸,只見大船運槳下篙,已蕩入中流去了。沒辦法,只好悶悶而歸,將孟明視的話一一告知晉襄公。
先軫憤然:“他說什么‘三年之后,拜君之賜’,不就是要伐晉以報崤山之仇嗎?不如乘他們剛剛落敗,士氣低落,先往伐之,也好絕其念頭。”
晉襄公也覺得是,于是君臣商議伐秦之事。
本人竊以為,先軫崤山設伏一事十分不理智。秦晉兩國為鄰國,且人口面積相當,國力相匹,誰也吞不下誰。這種情況下,即便兩國有嫌隙,也不該輕易翻臉,反目為仇。何況崤山一戰,雖大勝,卻未傷及秦軍根本,不過是疥膚之痛。于敵無傷,反給自己招來一個強大的敵人。
先軫是武將,有的是計謀,卻沒有大局觀念,自不必說。那么晉襄公和趙衰又是怎么回事?他們看不出來么。說到底,還是因為晉文公的逝世使得晉國如日中天的霸業突然中斷,他們心里發虛,急需揚威,向天下證明晉國的實力罷了。
那么秦晉大戰是否迫在眉睫了呢?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