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孔悝醉薰薰地回來了,剛一腳踏進家門,便被他那不安分的母親孔姬召去問話:“父族與母族,哪個是至親?”
“父族里數叔伯最親,母族中舅舅最親。”
“既然你知道你舅舅是我的至親,為什么不接納我弟弟?”
“廢子立孫,是先君遺命,我不敢不從啊!”
孔悝應著,起身要去上個廁所,孔姬派石乞與孟黡守在茅廁外頭,只等孔悝一出來,便把他挾持住說:“太子召你去。”
孔悝被這兩人一左一右夾著上臺來見蒯瞶,孔姬早已等在臺上,大喝道:“太子在此,孔悝你為何不拜?”
這架勢,孔悝不拜是不行了。孔姬問:“如今你肯聽你舅舅的話么?”
“聽命。”
孔姬使蒯瞶與孔悝歃血為盟,留下石乞與孟瞶在臺上看管著孔悝,她自己則召集孔氏家甲,交給渾良夫統率去攻打衛宮。
衛出公姬輒才剛剛喝醉了,要就寢,聞變趕緊要召孔悝,左右之人說:“作亂的正是孔悝!”
姬輒大驚,只好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些重寶財貨,駕輕車出奔魯國而去。朝中不愿依附蒯瞶的,也紛紛逃出帝邱城,四散奔竄。
孔子大弟子仲子路是孔悝的家臣,這會恰好在城外,聽說孔悝被劫持,急急入城相救。正撞見大夫高柴從城里出來,說:“城門已閉,你又不掌握朝政,不必趟這渾水。”
子路說:“我已食孔氏之祿,怎能坐視不理?”
等到子路趕到城墻下,果然城門已關閉。守門的公孫敢問:“衛侯已出奔,你為什么要入城?”
“食孔氏之祿,而避其難的事,我做不出來,所以要入城。”
恰好有人從城內出來,乘城門虛開的機會,子路溜了進去,直奔孔氏臺下,高呼道:“仲由在此,孔大夫可以下來啦!”
孔悝旁邊兩個瘟神站著呢,哪里敢答應?子路準備取火焚臺,蒯瞶怕了,讓石乞,孟黡兩人持戈下來,子路仗劍相迎。畢竟以一敵二,子路抵擋不住,被二人的雙戟刺中,帽纓也被砍斷。
子路身負重傷,眼看奄奄一息,忽然想起來:“按禮法,君子死不免冠。”于是,顫巍巍將帽纓重新系好,遂死。
孔悝奉姬蒯瞶即位,是為衛莊公。立其次子姬疾為世子,拜渾良夫為卿士。
在魯國的孔子聽說蒯瞶之亂,對眾弟子說:“高柴會回來的,但仲由卻會死!”
弟子問其緣故,孔子說:“高柴明大義,必能保全自己;可仲由好勇輕生,決斷不明,必死無疑。”
剛說完沒多久,高柴果然從衛國歸奔,與眾師弟相見,且喜且悲。衛國使者接踵而來,面見孔子說:“寡君新立,仰慕夫子,特獻上美味。”
孔子再拜,打開一看,原來是一罐肉羹,問使者:“這莫非是我弟子仲由的肉么?”
衛使十分驚異:“正是,夫子怎么知道的?”
“除了這個,衛侯是不會送別的給我的。”
孔子命弟子們將罐子埋入土中,痛哭道:“我就知道仲由必不得好死,如今果然應驗了!”
沒多久,孔子一病不起,時年七十三歲。
周敬王四十一年夏四月己丑日,孔子病逝。弟子們將他葬于北阜之曲,墓葬占地一頃,鳥雀不敢在這里的樹上棲息。此后,歷代帝王加封孔子為大成至圣文宣王,后來改稱大成至圣先師,天下立文廟祭祀,春秋二祭,子孫世襲衍圣公。
再說那衛莊公姬蒯瞶,即位后一直對孔悝不放心,趁著有回酒醉,作勢要驅逐他。嚇得孔悝逃奔宋國。
衛出公逃走時,帶走了所有的府庫重寶,衛莊公為了這事,來找渾良夫商議:“你有什么法子,能重得寶器呢?”
“世子疾與出亡的衛侯都是主公的兒子,何不召他回來?只要人回來,寶器自然可得。”
渾良夫的這句話被一名小內侍中的聽見,跟世子打了小報告。姬疾行動迅速,馬上帶上數名壯士,尋機劫持了他爹。還逼著衛莊公歃血立誓,決不召回他哥哥衛出公,并答應殺了渾良夫。
衛莊公說:“不召回姬輒好辦。但寡人與渾良夫之前有約定,免他三回死罪,這事怎么辦?”
世子疾說:“等他犯下四重死罪,就可以殺了。”
沒多久,衛莊公新造成一座虎幕大帳,召諸大夫前來參加落成典禮。渾良夫穿著紫衣狐裘來了,也不脫裘衣,也不解劍,坐下就吃。世子姬疾命力士前去把渾良夫牽下來。他問:“我有何罪?”
姬疾數落道:“臣見君有常服,一起吃飯必須解劍。你竟敢穿紫衣,這是一條罪;著狐裘,這是二重罪;不解劍,這是三重罪。”
“我與主公有盟約,可免三回死罪!”
“出亡的衛君以子拒父,大逆不道,你卻想召他回來,豈非四重罪么?”
渾良夫無法對答,只得俯首受誅。之后某一日,衛莊公夢見一個披著頭發的厲鬼,面朝北邊喊道:“我是渾良夫,向天控訴我的無辜!”
莊公驚醒,召管理占卜的大夫胥彌赦來卜吉兇,得出結論:“沒關系。”
胥彌赦說的全是哄人的假話,一出衛宮,馬上對家人說:“冤鬼為厲,身死國危,已見兆頭了。”于是,他帶著家人逃奔宋國而去。
姬蒯瞶即位兩年,仍不來朝聘,惹怒了晉國,上卿趙鞅領兵來討。衛國人借機驅逐了衛莊公,逼得他逃往戎國。可迎接他的卻是戎人的屠刀,連帶那位貪位的世子姬疾,父子一同伏誅。
公子般師嗣衛侯位。之后,齊國的陳恒領兵來救,捉了姬般師,另立公子姬起為君。衛國大夫石圃驅逐了姬起,迎回衛出公。姬輒復國成功,反過來卻驅逐石圃。此舉激起諸大夫反抗,他們聯合起來將衛出公姬輒趕到了越國。
國人立公子姬默為君,是為衛悼公。自此,衛國世代臣服于晉,國勢日益微弱,只能依附著晉國的趙氏而活,淪為趙氏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