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此戰大勝。

雖然士兵在戰斗結束后，都短時間內難以再戰，但這份傷亡比例擺在這里，不得不讓蘇先群服氣。

“顧祭大人……”

“想說什么就說吧，接納你們的意義不也就在這里嗎？”

聽到顧祭的許可，蘇先群才緩緩說道：“這是一場漂亮的反擊戰，但我們現在的狀況根本擋不住敵人的反攻。”

沉默片刻，顧祭微微一笑，說道：“這點你放心就好了，我自然有數。”

上下打量了一下左手一直扶腰的蘇先群，顧祭接著說道：“你就安心養傷吧。”

顧祭話說得很死，說好聽點，是體諒他這個傷員，說難聽點，就是剛愎自用！

但蘇先群現在作為顧祭的直屬部下，還能說什么？嘆息一聲，只好無奈地退回了臨時醫療點。

蘇先群的擔心不無道理，但顧祭早有把握，畢竟顧祭知道一點蘇先群不知道的事情。

東方兩大王朝合并，向提馬斯特教國宣戰。

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此時的提馬斯特教國，哪里還有兵力往顧祭這里調？

北方急需穩定，南方蠢蠢欲動，再加上東方的大軍壓境，提馬斯特教國巴不得顧祭安安穩穩待在這里呢！

至于顧祭刻意瞞著蘇先群的原因，也只是一場小小的試探而已。

結果很滿意，直到東方宣戰的消息傳來之前，百家都沒有任何移動，只有蘇先群一個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夙夜難寐。

合上手中的情報書，顧祭輕聲說道：“那么接下來，該我去道歉了。”

懷著誠意并不大的歉意，顧祭敲響了醫護室的大門。

“咚咚咚——”

“門沒鎖，請進。”

清冷的女聲傳來，顧祭推開了遮掩著濃烈銹味的木門，“辛苦了，諾薩薩。”

“職責所在。”毫不在意的用沾滿鮮血的手掌扶了下眼鏡，名為諾薩薩的護士匆忙的離開了。

醫療區給人的感覺往往會和病菌相關，不過一般不會與臟亂差聯想到一起，然而這里的環境卻完美的詮釋了臟亂差這一點。

雖然搶奪了提馬斯特教國的臨時陣地，但環境條件卻完全沒有想象中的好。

不管是醫療用品，還是醫療場地，都不太足夠。

而且……傷兵實在是太多了。

略微抽動了一下鼻子，顧祭并沒有在意周圍惡劣的環境，徑直走向了研讀兵書的蘇先群。

“兵家的東西，你也感興趣？”

“天下有用之事理，可以不精，但不可不知。”合住兵書，蘇先群咳嗽兩聲，說道：“顧祭大人有什么事情嗎？”

顧祭眉頭一挑，隨后笑著說道：“那么，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嗯。”蘇先群看出了顧祭的來意，說道：“所以，這算是試探吧？”

顧祭沒有回答，依然保持著臉上的笑意，靜靜看著蘇先群的眼睛。

沒有承認，而是默認，這就是最好的回答。

不傷和氣，又完美的傳達了顧祭的歉意，對于寄人籬下的百家來說，只要顧祭肯主動來慰問蘇先群，就是最大的退讓。

“我的傷勢不要緊，不過這里的環境……不太適合傷兵們修養。”

“放心吧，我已經讓人去運輸各類藥品了，至于環境……這畢竟是戰場。”

也許會有士兵死于感染，但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

時間飛快過去，整個臨時陣地已經在顧祭和蘇先群的共同努力下，秩序井然。

后續的補給也已經完全就位，此時的西方戰線，基本完善。

不過在顧祭看來，現在的局勢對于他自己來說和坐牢無異。

一個人神戰力，被限制在了沒有繼續作戰能力的陣地里，無疑是巨大的損失。

只是……顧祭根本不敢離開陣地一步。

之前離開，最壞的情況就是西方戰線被摧毀，但現在離開，最壞的情況就是整個西方戰線連帶著所有士兵一起被摧毀了。

這樣的損失，顧祭承受不起。

用指揮棍敲打在錯綜復雜的沙盤上，軍十一正在分析著整個戰爭的局勢。

南方戰線已經走出了泥潭，正在一路高歌猛進，配合著東方王朝的強力攻勢，提馬斯特教國已經開始降低派往北方戰線的兵力補充了。

這樣下去，法比安的壓力就會不斷上升，到時候，北方戰線就會被艾雷爾成功拿下。

如果真的這樣發展……顧祭和臺上的軍十一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里的興奮。

一片晴朗的局勢啊！

隨后，軍十一沒有一絲遲疑的將這一振奮人心的推測說了出來。

一時間，所有人旁聽的士兵和軍官都高呼起來，除去死于上一場戰斗的士兵和死于傷口感染的士兵，其余人都已經恢復健康，渴望著下一場戰斗。

戰爭只會帶來傷痛，就像這些亢奮的士兵一樣，他們渴望殺戮，卻又經常會因為過去的回憶而顫抖、恐懼。

焦慮、迷茫，模糊生死的邊境，然后去尋求死亡，如果沒有人及時發現，這些都可能發生在他們這些年輕的生命上。

然而顧祭現在能給他們的，只有在特定時期少量的酒精，和沒有多大用處的慰問而已。

這是可悲的，但也是最為無奈的事情。

會議就在這樣熱烈的氣氛下結束，剩下的就是日復一日的等待了。

“納杰斯，最近注意一下北方傳回來的信件。”

沒由來的說了一句，顧祭轉身欲走，卻被納杰斯攔住了。

“顧祭大人！”

停下腳步，顧祭回頭問道：“有什么事情嗎？”

“死了，對于這些士兵來說其實更好吧？”

“你想的太多了。”深吸了一口氣，顧祭笑著搭住了納杰斯的肩膀，“在勝利之前，我們每個人都還活著。”

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納杰斯的額頭上冒出了幾條青筋。

“顧祭大人！”

再次攔住顧祭，納杰斯拿出了之前挑戰顧祭的勇氣，怒目而視，“我需要答案！”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納杰斯，這是我在東方王朝聽到的一首詩。”

“什么……意思？”

“我的理解很片面。”顧祭繞開了身前的納杰斯，一邊前行一邊說道：“妻子不知征人戰死，仍然在夢中想見已成白骨的丈夫……生活在國家里的大家，都等著戰爭的勝利，他們還什么都不知道，他們還相信著一個美夢。”

“所以，堅持下去。至少，為了這個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