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濺到譚氏身上，潑濕了她的衣服。

她滋兒哇地從地上跳起來，用手刨著衣服上的水：“瘋蹄子你做什么啊？你有病啊？哎喲！”

怒罵幾聲后，她瞪了白牡丹一眼，端著洗衣盆一溜煙順勢跑開。

這擺明了是想渾水摸魚，將蘑菇直接拿走。

“阿娘，大伯娘拿了好多蘑菇……大伯娘還說我是喪門星……”阮萌萌急得跺腳，拽住了白牡丹的衣角，將剛才她錯過的事都告訴她。

“別聽她瞎說，你才不是喪門星！”白牡丹拍了拍她小肩膀，將手里碗塞給她，幾步攔到逃跑的譚氏前，扯開嗓子大喊：“大庭廣眾之下，你偷了蘑菇連錢都不給就直接走？！臉怎這么大？”

正是農(nóng)閑的時候，有的是來看熱鬧的村民。剛才被譚氏說走的婦人們都走回來，不遠(yuǎn)處下棋的老頭們也圍攏過來看個究竟。

譚氏沒料到花丫頭會將大家都叫來，頓時紅了臉，一把將洗衣盆搶到懷里捂著，惱羞成怒：“說什么呢？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偷蘑菇？你嘴巴放干凈點(diǎn)！”

白牡丹眼疾手快，抽出一件阮家老大的衣服，隨便抖了抖。

又大又干凈的蘑菇掉了出來，咕嚕嚕地滾著。

阮萌萌跑了過來，將這些蘑菇小心撿回懷中，像寶貝似的護(hù)著它們，嘟起小嘴，帶著一臉委屈。

很顯然，無論是形狀還是顏色，都跟蘑菇堆里的那些一模一樣。

村民們紛紛看向譚氏，指指點(diǎn)點(diǎn)。

“這一叢大蘑菇我以前見過，難得才能采上一回，可鮮美了！”

“竟能在山中采到這等好東西，這對母女可真是有福的。”

“這不是阮家媳婦嗎？怎么會去偷人蘑菇？”

譚氏可懊惱了，如果剛才不刁難小侄女，拿了蘑菇就走，這會兒就不會被白牡丹纏上了。

她瞅了一眼周圍村民，哼了聲，尖著嗓子質(zhì)問白牡丹：“裝什么兩家人呀？這個小的可是叫我大伯娘的，至于你花丫頭，當(dāng)初可是在我四弟屋里睡過的。你們采了這么多蘑菇，不該拿出一點(diǎn)補(bǔ)貼公中嗎？”

村民嘩然，帶著詫異目光看向白牡丹。

阮家的確來了個陌生人，可那好像是個男人打扮的，可看高矮，似乎和這個村婦差不多。

可大家沒聽說阮家老四成親了呀？

偷人這種事可比偷蘑菇嚴(yán)重多了。

村民立刻倒戈。

“哪兒來的野丫頭，沒成親也不害臊，這就住到男人家里了，你還有什么顏面活著？要是我家女兒，我得讓她浸豬籠！”

“難怪這大姑娘長得這么狐媚，該不會是舀子里出來的吧？哪兒能讓這樣的狐媚胚子禍害村里的男人？現(xiàn)在就該趕出去！”

“對，趕出去！”

眾口鑠金，名聲清白一下子都?xì)Я恕?

譚氏見到效果很好，洋洋得意，抬著下巴看向白牡丹。

要是普通村姑被這樣當(dāng)眾指責(zé)，又氣又怒，大概要羞愧得暈過去的。

在這個村子里，要說打嘴仗，誰能比得上她譚氏？

白牡丹淡淡瞥了圍觀者一眼，對譚氏輕蔑一笑：“不愧是阮家大兒媳，顛倒是非的本事可真真厲害！”

譚氏愣了一下。

這怎么跟她印象中的花丫頭不一樣？

這阿花住阮家也好幾個月了，以前從來都低調(diào)行事，就是因為看她好欺負(fù)，她才會和婆婆孫氏一起將她身上的首飾全盤剝走。

怎么才離家半個月，她就變得兇巴巴的了？

以前那個悶葫蘆哪兒去了？

譚氏滿臉怒容，喊道：“你說什么呢？誰顛倒是非了？！吃你幾個蘑菇而已，都是熟人，難不成你連這么點(diǎn)都不肯給？”

白牡丹以前低調(diào)那是不想被白家發(fā)現(xiàn)她的行蹤，現(xiàn)在白家已經(jīng)知道了，她沒必要藏得那么嚴(yán)實，便算起了舊賬：“誰跟你們是熟人啊？我來阮家做客，住的是雜物間，我還將全身上下的首飾都給了孫氏抵房錢，花的可是比城里租民宅還貴的。后來在你家吃糠咽菜，幫著干活，這不是住不下去了才搬到破屋那兒住的。你們在家里盤剝我不夠，我在這里擺攤賣蘑菇，你在鄉(xiāng)親們面前還想白拿我蘑菇！還有沒有天理了？”

“誰偷了，誰偷了？！”譚氏的臉頓時一陣青，“真是白眼狼，我們收留你，難道收留錯了嗎？”

白牡丹看向她頭上的釵子，“銀貨兩訖的關(guān)系，叫什么收留？你非說我們是一家人，那現(xiàn)在就去讓阮家老太將我那些首飾都還我唄。”她抬手一指，“你頭上那個就是我的，既然我和你們?nèi)罴谊P(guān)系好，蘑菇能給你，你把抵扣房錢的釵子還給我。”

這釵子可是銀的，少說一兩銀子呢。

譚氏后退了一步，伸手按住釵子：“我要你這么多蘑菇做什么？！”

哪怕將蘑菇買下來也沒關(guān)系，那錢是公中出的，可這釵子卻是她自己的。

為了討來這釵子，她還額外給孫氏編了好幾床麻布呢！

有村民當(dāng)和事佬：“哎呀，你們別吵，都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撕破臉面可不好！花丫頭，你東西都給出去了，咋還拿回來呢？”

白牡丹：“什么好不好的，我們就是來這兒賣蘑菇的！她要蘑菇，花錢買就是，貼過來攀關(guān)系還想白拿蘑菇，這讓我們?nèi)ズ任鞅憋L(fēng)啊？”

其他村民說：“拿了人這么多蘑菇，是該給錢。花丫頭在這里擺攤，可是拿來賣錢的。”

村口這么多老伯大娘都看著，而這蘑菇的確是在譚氏的木盆里。

譚氏無可辯駁，又覺得面子上掛不住，最終服了軟。

反正她回家也要做飧食，這些蘑菇正好能用上。

到時候?qū)⑦@罪推給花丫頭，說她強(qiáng)買強(qiáng)賣，能將孫氏應(yīng)付過去就成。

“誰說我不給錢？我洗衣服身上不帶錢，這不是將蘑菇拿回家去，再將錢取來給你嗎？！我這就回家給你拿錢去！”她端著洗衣盆想繞開擋路的白牡丹。

白牡丹寸步不讓，拿出了那兩年當(dāng)筆齋掌柜的威嚴(yán)：“急什么？不要你多給也不能少給，把盆里蘑菇倒出來稱量清楚！蘑菇一斤四文錢，這么好的蘑菇，跟別人賣一樣的價，我都已經(jīng)算虧了！”

好事村民將秤砣都拿來了。

“行，稱就稱。真是的，就這么點(diǎn)破蘑菇，也就你這樣的窮酸才會斤斤計較！”

譚氏將洗衣盆放在地上。

阮萌萌蹲在地上還在撿蘑菇，但有兩個蘑菇摔碎成了塊，很不好撿。

她用小手小心地?fù)熘⒐綁K，放進(jìn)手掌里。

譚氏突然想到了討價還價的好辦法，雙手隔著衣服，順勢按進(jìn)洗衣盆里，等衣服再拉開來，洗衣盆里的很多蘑菇都被捏碎了。

她順勢嚷道：“哎喲，大家別看這蘑菇好像很大，可都是碎的。這種碎的蘑菇可不值錢！哪里值四文錢一斤？”

白牡丹接過旁人遞來的秤砣，冷笑：“蘑菇本來就是按分量來算的，正好你把蘑菇都裝進(jìn)洗衣盆里了，你把衣服拿出來，到時候稱個洗衣盆就知道多重了。再說了，這可是你精挑細(xì)選想買回去的蘑菇。”

譚氏頓時瞪著她，咬牙切齒。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她將蘑菇按碎了，卻還要按原價買下來。

不過也沒關(guān)系，就這么點(diǎn)蘑菇，不會很貴的。

白牡丹一番稱量后，將秤砣展示給村民和譚氏看，笑道：“五斤，二十文，給錢吧。”

“你說什么？！”

譚氏嚇得臉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