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翻祂？”

順應著沈渺的話語說出這三個字，黑發青年突然感覺到一陣源自于精神意志深處的震顫。

“你可知，那背后究竟代表著什么？”

這是何等褻瀆之語？哪怕是最為極端的邪神教派，也不可能說出如此話語。

因為他們很清楚，這世界本質的真理之后，對應著那一尊尊端坐星界之上的真神！

推翻整個世界的本質？推翻那一尊尊偉大的真神？如此荒謬之語幾乎讓黑發青年想要發出譏諷的笑聲。

但是笑容只是剛剛展現，便僵硬在了臉上，因為他聽到了沈渺接下來的話語。

“我聽聞學者途徑的超凡者說，教皇時代神權降臨世俗，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權威。

每一位教皇如神靈行走人間的代行者，一言一行便可掌控萬民生死，王權屈膝，超凡俯首。

教皇時代統治了科恩世界數千年，一度有學者認為教皇時代將會成為永恒，直至整個科恩世界的盡頭。”

“但在教皇時代末期，一群頂尖的超凡者為了推翻近乎永恒的神權，開始為科恩世界謀劃。

一名名超凡者在教會的圍剿中隕落，他們所鋪墊的學者途徑培養出眾多先驅者，為推翻永恒的神權前仆后繼。

最終，教皇摘下了高貴的冠冕步入凡塵自稱教宗，神權永恒的時代就此終結。”

沈渺雙眼看著已經完全不具備人形的黑發青年，面露遺憾地搖了搖頭。

“在那個毫無希望的時代，都有人膽敢對永恒神權發起沖鋒。

可時間荏苒數百年之后，當初的先驅者竟然屈服于所謂的真理之下，如此變化實在是讓人感慨萬分！”

一邊說著，沈渺口中發出一聲長嘆。

黑發青年沉默了，盡管知道沈渺這是再簡單不過的激將法，但這并不意味著這一段話沒有任何效果。

作為曾經學者途徑的開辟者，他在那個毫無光明的時代為了追求真理，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困難險阻。

學者途徑的道路，是他一步一個腳印為后來人踩出來的，無數次的超凡失控，無數次的生離死別磨礪出來的精神，卻因為窺見了那無序的真理，世界混亂的本質而徹底坍塌。

最終竟然向曾經挑戰的神權低下了頭，這荒謬的一切讓他感覺如此的可笑。

“是啊！

真是一場，諷刺的戲劇！”

口中發出一聲長嘆，黑發青年雙眸之中的猩紅雖然未曾消退，但意識卻在此刻徹底回歸了清明。

目光對上沈渺那意味深長的眼神，黑發青年開口道：

“既然想要推翻這個世界無序的真理，那必須擁有代替無序真理的東西。

沈先生當真認為，你所稱呼的道，就能代替世界本質之中的無序？

況且整個科恩世界的一切秩序表象之下皆為無序，沈先生當真能確定，這個所謂的道所代表的秩序與世界的本質有所不同？”

雖然沈渺的話語啟發了他，但黑發青年對于沈渺依舊保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眼前這位雖然神秘莫測，但那口中不過寥寥數語的道，這能代替整個世界所運行的真理？

沈渺輕食指敲了一下左眼位置水晶單片眼鏡的鏡框，輕聲開口道：

“推翻的畢竟是曾經名為真理的東西，這個世界又有誰能保證成功？”

沈渺說出這話并非謙虛，而是事實。

哪怕他身為此世唯一大道圣人，統御諸界的道與理，可依舊不能保證在那七尊真神眼底將道傳下。

黑發青年的眼眸微不可查的一暗，卻在下一秒后露出滿臉的驚愕。

只見沈渺隨手摘下水晶單片眼鏡拋向了秦清瀾的方向，被雙目微闔的女仆輕輕接住。

這片瀕臨破碎的命運重現空間之中，一道清澈的紫色光輝灑落，緩緩覆蓋了沈渺身上精致的禮服。

隨后呈現在黑發青年眼中的，赫然是一件東方風格的青色長衫。

身穿青色長衫的沈渺雙手背負在身后黑色的長發披散，緩步向著前方走去，黑發青年只能看到那單薄之下卻又似乎蘊含著無盡偉岸的身軀。

縹緲的聲音，開始在這片命運重現空間之中回蕩。

“但...這從來都不是我一人所傳之道！”

背對著黑發青年，沈渺凝望向大淵不斷施加侵蝕的方向，手中無字天書緩緩浮現。

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沈渺輕聲開口道：

“機會只有這一次，你們二人且聽好了！”

無字天書悄然翻開，但并非承接之前沈渺所寫的上文那一頁，而是位于整本天書之中。

沈渺化指為筆，以東來紫氣為墨緩緩書寫道：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遠。

遠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沒有天地異象，沒有大道轟鳴，但是在那遙遠星界之上的神國中，原本的空洞卻在這一刻逐漸凝實。

而灑落的神國光輝，也在那靜謐之中開始展現出道的軌跡。

黑發青年怔怔地看那漫天紫色光華灑落的方向，在那無窮道韻的聲音之中，他看到了沈渺話語中所說的道。

那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真理，真正完美的秩序。

天地因道而生，萬物因道而衍，道作為天地萬物的源頭，又因為誕生了天地萬物而存續。

道是普遍存在的，無間不入，無所不包。

道雖存在于天地萬物之中，但它不同于可感覺的具體事物，它是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的，是構成天地萬物共同本質的東西。

正如他自己所言，道的存在無法被證實，也無法被證偽，因為道不可言本身便是道的一部分。

在這前所未有的完美和諧的秩序之中，他開始相信沈渺所言，無序不應當是整個世界的本質。

猩紅的雙眸開始被分明的黑白所覆蓋，黑白交融之中卻又暗合對立統一，恐怖的混亂開始被驅逐出這雙眼眸。

原本極端詭異的命運重現空間之內，詭異消退，一切開始重定秩序。

此地本就是黑發青年所截留下的命運，他本身超凡特性的一部分。

在超凡特性回歸純凈之后，指針仿佛被一直無形大手撥過十二點，回到了最初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