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那天,蔣校長親自站在臺上訓話,這個年代里所有舉足輕重的人物幾乎都站在了講臺上,他們慷慨陳詞,他們規劃理想,他們的話讓臺下的人熱血沸騰,繞是許才叁這樣早就心如止水的人也不禁泛起重重漣漪,報效祖國,那曾是他少年時的夢想。
他們站滿了整個操場,等待著分配,有幸,許才叁和六子分到了一起,十一軍二十四師下面小小的一個排長,六子是副排長。二十四師,葉挺的部隊,許才叁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歸宿。
在去報道之前,許才叁有兩天假期,于是他就叫了六子、玲子、蔡瑤芬、蔡瑤芳、蔡孟敖一起出來。
六子替許才叁不值,心里憋著氣,總耷拉著臉,不過還好有玲子在,一番開導算是說通了,雖然臉上還是冷著,但總歸沒了那么大隔閡。
六個人一齊上了山,坐在涼亭里對酒當歌,風來任他呼嘯,我自樂在逍遙。
玲子被夾在六子和蔡孟敖之間,對他們獻殷勤視而不見,只看得見對面的許才叁一杯又一杯,無法勸阻,面容不歡。
幾人喝到日暮西山,除了蔡瑤芬,大都醉了,只是最數許才叁不省人事。
蔡瑤芬不會開車,只好上山去請了幾位僧人下來,幫她把這幾位一同扶到了山上寺廟里,找了幾間廂房住下。
看著床上安靜的許才叁,聯想到這些日子他內心那些可能存在的巨大掙扎,蔡瑤芬的淚便落了下來。
她伸手去撫摸他的額頭,掠過臉頰,勾畫出輪廓,每一寸都剛好撞進她心里。她低頭喃喃一聲抱歉,算是告訴自己九泉之下的父親,他的遺言她可能做不到了。
“阿瑤……”
許才叁忽然說起了醉話。
蔡瑤芬連忙起身回應,俯下身問他:“三哥,怎么了?”
他慢慢睜開眼,眼底一片猩紅,看著她,然后笑了,說:“還是夢里好,我們還是我們。”
他的語氣明明像個清醒的人,說出的話也讓人不可否認的承認他醉了。
蔡瑤芬倒了杯茶過來,扶著他的頭喂他喝下,嘴角滲了些出來流到衣服上,她便伸手去擦,卻不想被人一把抓住了。
四目相對,某種情緒陡然涌現。
蔡瑤芬只感覺手腕處傳來一股力量,將她拉向了他的懷里,去感受他的炙熱滾燙,無論是身體還是心臟。
他像一頭餓狼,而她則化身成了綿羊。
外面的天光褪盡,深夜之中,唯有淡淡的蟬鳴與呼吸,窗外起伏的陰影里昭示著房間里的秘密,夜晚的漆黑則在昭示著結局。
蔡夢瑤覺得自己累極了,但也幸福極了,他在做一場夢,而她仿佛也是做了一場夢,但愿這夢長久,不復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