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剛開始的日子，縱使初春已過，末春來臨，夜里總歸是寒氣逼人的。許才叁跪在老爺的書房外，手指已然凍的青紫，全然沒有知覺。許才叁咬著牙，將左手包在右手的掌心里，以求緩解那種疼痛。

蔡府大院里四下安靜，唯有知了聲與許才叁作伴，夜漆黑著，許才叁堪堪能看到身旁矗立著的大樹，夜越深越安靜，許才叁就越發想念蔡瑤芬了，想來她知道自己受罪，恐怕是不能睡個好覺了。

許才叁這樣甜蜜的想著，忽然，有雙手按在了自己的肩上。許才叁多年保持的警覺讓他早就有了察覺，但他并沒有任何動作，而是任由那手攀在自己的肩膀上。

那是蔡瑤芬。蔡瑤芬的身上有種很特殊的香味，一種木香，清涼醇厚，暗香浮動。許才叁曾肖想過很多次這種味道，在過去的時光里，許才叁總會在蔡瑤芬過來時低著頭，不為別的，因為她走來的時候風會帶來她的味道，讓許才叁貪婪而不自知的沉迷。

蔡瑤芬抱著軟墊墊在了許才叁的膝蓋下，有些心疼的罵道：“大半夜又沒有人看著你，跪那么認真干嘛。”

許才叁把人抱在懷里，像捧著一盤兒酥皮點心不敢用力，生怕擠掉了渣。許才叁輕輕的靠在蔡瑤芬的肩膀上，溫柔的說道：“傻丫頭，人在做，天在看。”

“可我心疼你。”

許才叁聞言笑道：“心疼什么，只要三哥還在蔡府，就用不著你心疼。”

蔡瑤芬陪許才叁待了一會兒，許才叁就把人攆回了院里，蔡瑤芬跟他不一樣，是千金之軀，禁不起寒涼，許才叁也心疼。兩人如今算是挑明了在一起，但在蔡府里，許才叁還是覺得該收斂些，萬一要是讓蔡老爺發現了，估計許才叁在蔡府的日子就過到頭了，到那時要是再想和蔡瑤芬有點兒什么估計也是奢望了。

許才叁跪了徹夜，膝蓋和左手早已沒有了知覺，好在天剛破曉時，初到香港的蔡孟敖往蔡府拍來電報，言簡意賅地向蔡老爺陳述了一番自己的鴻鵠之志，叩謝養育之恩，還特意囑咐此事與許才叁無關，許才叁這才得了特赦，被準許回偏院歇著去。

一路上，許才叁讓玲子攙扶著，幾乎是“挪”回了自己的房間，每走一步膝蓋都疼痛難忍。

玲子見狀，心疼的直哭，眼淚珠子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不要錢的往下掉，我見猶憐。

許才叁靠在床上，臉上已經沒了血色，蒼白的厲害，他強顏歡笑的抬手抹去玲子的眼淚，故作輕松的說道：“玲子，給三哥倒點兒水來。”

一聽許才叁要喝水，玲子也顧不得傻站著掉眼淚了，忙去桌上倒了杯熱水來遞給許才叁。

許才叁下意識伸左手去接，不曾想凍了一夜，左手早就沒了力氣，一時失力杯子就掉在了地上摔了粉碎，熱水潑了玲子一手。

玲子被驚了一下，急忙后退一步，一不小心就跌坐在了許才叁的床邊。

許才叁深覺愧疚，趕緊拉著玲子的手臂上下查看一番，問道：“沒事兒吧玲子？”

那熱水是清早下人剛換上的，還滾燙著，倒在玲子手臂上，起初還沒什么，可現在已經是通紅一片了，衣裳摩擦都覺得疼。

玲子裝強忍著，搖搖頭說：“沒事兒，三哥。”

為作掩飾，玲子還特意站起來把衣服袖子擼下來，遮住了燙傷的地方。

玲子動作快，許才叁沒看清楚，聽玲子說沒事兒，但許才叁也不會真的傻到去相信，可也沒拆穿，而是說道：“玲子，你要忙就去忙吧，我歇會兒就成。”

玲子正想躲，接茬說道：“是三哥，這碎瓷片你別管，回頭我叫人來掃。”

許才叁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