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蘭習慣坐在服裝店的窗臺邊,看著街道上人來人往,無論看到事情的好壞,她都喜歡這樣的氛圍。
但近日,她改掉了這一習慣,坐在遠離柜臺的衣服樣品的后面,經常會向外偷瞄,只有在客人來時才會起身迎接,就連迎接客人,都會經常背過身去,做出一副躲避著什么的樣子。
老板對她的怪異舉動感到疑惑,但他這樣的老人,從事和人打交道的行業一生,什么樣的怪人怪事都見過,也不至于對一個孩子可能是突發奇想的舉動刨根問底。
誰也不知道洛蘭的怪異和謹慎都源自哪里,因為沒有人知道她看到了什么,經歷了什么。
源于善心的舉動,讓她跟隨著一個流浪漢,想要交給對方一個白面包,僅僅是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想法,卻讓自己噩夢纏身,是真正意義上的噩夢纏身。
先是服裝店對門的俱樂部的那些“紳士”,他們被流浪漢跟蹤,一起進了一間地下室里...事實證明,多管閑事和好奇心真的是殺人利器,她鬼使神差的想要尾隨其后,進到那扇門后面,一窺究竟,她也真的這么去做了。
但只是走在那個陰森的階梯里時,洛蘭已經感覺到了一陣眩暈和混亂,就在她陷入停頓時,她聽到了一些對話,緊接著幽深的地下室里傳來了很多人可怕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其中夾雜著幾聲槍聲,很快地下室又歸于平靜,這時的洛蘭便知道,她不慎踏進了根本與她無關的可怕事件中。
洛蘭驚慌失措的逃出了地下室,一步三回頭,但并沒有人從那間地下室里跟出來,起碼在她回到服裝店前,沒有人跟在她的身后。
她沒有勇氣去探查地下室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她更不是什么求知欲旺盛,好奇心濃重的人,洛蘭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么會踏進那間地下室,就好像里面有什么東西在吸引著自己。
然后洛蘭開始做噩夢,每夜都在夢里看到一些模糊的東西,然后開始失眠,到今天都沒有緩解的跡象,所以她開始注意街上,注意流浪漢或是對門有沒有人回來。
她即害怕又期待,期待有人能幫助自己解決這種“噩夢”,又害怕那些人會傷害自己。
洛蘭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她每天都在獨自思考如何解決,她不想因此連累家人,連累朋友,但她什么都不知道,孤獨而無助。
“你最近很愛走神,洛蘭小姐。”
這時,老板的聲音喚醒了她,洛蘭抬頭,懷著歉意道:“我很抱歉,先生。”
“沒關系,反正你工作的時候總是無懈可擊,我的店里就缺一個像你這樣能把瑣事做的無懈可擊的年輕人。”老板胡子花白,年紀見長,但很幽默:“我可舍不得解雇你。”
洛蘭羞赧的笑了起來。
她看到,老板還抱著一套制作好的正裝,正有些苦惱,洛蘭便問道:“出了什么問題?我可以效勞嗎?”
“噢,昨天晚上,你回去了之后,有一個客人來了店里,要訂做一套宴會用的服裝,今天做好,才發現我那天晚上疏忽了,客人留下的紙條上沒有地址,只有一個名字和一個...門牌號?”老板懊悔的一拍腦門:“人老了,總會遺漏一些細節,真不知道當你從學校畢業之后,離開了這里,這家店要怎么照常營業?”
“您還很年輕呢。”洛蘭認真的說,隨后她問道:“那個客人叫什么名字?”
“我看看,他是個了不起的維利西斯紳士,我不會看錯的,事業有成,家庭美滿,在我見過的這么多人里,他的氣質都名列前茅,你能知道我這輩子見過多少大人物嗎,噢,對,他叫......艾德里安。”
洛蘭的心跳猛的漏了半拍,胸口止不住的收緊。
老板不知道他的雇員內心出現了多么強烈的波動,自顧自的說著自己曾經的光輝歷史,過了好半晌,洛蘭有些艱難的道:“我可以看看那張紙條嗎?”
“當然可以。”說著,洛蘭接過了那張紙條,上面除了艾德里安這一名字外,還記載著一個編號,她輕聲念了出來:“D-426...”
“這可能是哪里的門牌號,但只有縮寫,噢,他一定是在考驗我是否能記得艾斯卡亞那么多棟公寓樓。”老板無奈的道:“當然,他不像是那么壞心眼的人,我更樂意相信,是那個紳士疏忽了,畢竟他可付了大筆的訂金,有誰會跟自己的錢過不去呢?”
“我,我知道這是哪里。”洛蘭道:“我可以替您跑腿,轉交給這位先生。”
“真的嗎?這是哪兒?”
“是我學校的一間...辦公室,他可能是學校的一位教授。”
“原來如此。”
洛蘭抱著厚重的包裝,坐上了一輛馬車,緊緊抿著嘴唇,神色中充滿了糾結。
她那天在地下室通道里,聽到的談話里就涉及到“艾德里安”這一名字,而且這名字很有可能屬于那個流浪漢,不管如何,那個流浪漢都注意到,當天洛蘭在現場竊聽了。
盡管那并非洛蘭的本意。
可是,他為什么不直接找上自己,要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如果他想害死自己,大學的辦公室一定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因為那里人太多了。
“這位小姐,請問你要去哪兒?”馬車外,車夫的催促聲傳了過來。
洛蘭拍了拍臉頰,暫時拋開顧慮,報出目的地:“去中央學院。”
......
她穿著便裝,抱著一大沓衣服便走進了校園,理所當然的會吸引目光,她可是屬于這座象牙塔的學生。
雖然她心事重重,但她還是裝作無事的和朋友們笑著打招呼,告訴他們,她是在給教授跑腿,送一位教授訂做的衣服。
很快,洛蘭上了四樓,在最里面的一間很久無人使用的辦公室面前駐足,并摸了摸衣服隔層里的硬物,她下定決心般的取了出來,然后敲門。
里面傳來了那天聽到過的男聲:“請進。”
洛蘭深呼吸,掏出了一直藏著的左輪手槍,然后推開了門。
“喔,如果這時有一隊人馬全副武裝的炸開整面墻沖進來,或者干脆往這里丟大范圍殺傷法術,我都不會驚訝,但我想不到會有一個你這么年輕的女孩舉著左輪打開這扇門。”
這里和想象中不同,并不是一件辦公室,而是堆滿了資料,上面布滿灰塵,一個栗色頭發的男人身著灰色西裝,坐在椅子上,洛蘭持槍的手微微顫抖,她故作鎮定的問道:“你為什么要找我?”
“這就要問到,你為什么要跟蹤我了。”
“我沒有想要跟蹤你,我只是...”洛蘭忽然有些激動的道:“我只是想送給你一塊白面包!”
“白面包?”艾德不解的道,手上擺弄著手杖。
“昨天的你看上去馬上就要餓死了。”洛蘭道:“我只想把我吃不完的午餐分享給路邊的流浪漢,現在才知道,那只是偽裝,善心果然不值一提,你到底是什么人!”
艾德看著激動的女孩,手掌一翻,洛蘭只感覺眼前花白,然后她手上的槍便不翼而飛,到了對方手上了。
艾德拆卸掉轉輪,幾顆子彈彈了出來,咣當落地,他道:“我很抱歉,讓你知道那些是我的疏忽,你受到的影響也源自于此,我找你,也是要幫你解決問題,但我們的談話不需要用到槍。”
“如你所猜測的那樣,我是個身份見不得光的人,在做一些特殊的事情,所以我得用一些拐彎抹角的方法和你接觸,我以前在做這種事的時候,也影響過無關的人,但往往我等來的都是敵人,這次我很意外。”
“...”對面的人是個強大的法師,神通廣大,手段多端,但沒有敵意,洛蘭懸著的心放下來了一些,便直接問道:“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做噩夢?”
“你沒能進去的那個地下室里存放了一個雕像,那個雕像刻有一個精神系的法術,它對法師的效果甚微,對相信它的人起效用最大,會讓人覺得無所不能,所以他們認為他們能戰勝我,而對于普通人,哪怕距離較遠,也會受到較為嚴重的影響,比如神經衰弱,做噩夢,請放心,這種影響會衰減。”
說著,艾德起身,拿出一個香水瓶子:“這可以幫助你獲得良好的睡眠。”
洛蘭接過了那個香水瓶子,她有些意外,她本以為做好迎接厄運的準備了:“就只有這樣?”
“當然不。”艾德笑了起來:“雖然我沒有吃到那個白面包,但我需要感謝你。”
他遞出一張小袋子,少女疑惑的道:“這是什么?”
“錦囊妙計,在你遇到麻煩的時候,可以打開它,它會給你提供幫助,說的直白點,里面是一個地址,這是很老套的報恩手法,但人活著總會遇到麻煩的。”
猶豫了一下,洛蘭還是接過了那個袋子:“我永遠不會用到它的。”
“希望如此,洛蘭小姐,我發自內心的尊重你,懇請你保持你的善良,那并非一文不值。”
“你不怕我告訴別人嗎?”洛蘭質問道。
“你看到的流浪漢是假的,現在看到的紳士也是假的,小姐,做我這一行的,都會比常人謹慎。”
洛蘭站在原地,她整理了一下裙子,拿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槍,那是屬于她父親的,她的父親是治安署的退休警官,她把槍偷了出來,用以防身,只是沒能派上用場,現在要小心的收好,到時候物歸原主,一顆子彈都不能少。
收好后,她擰開了香水的蓋子,一股令人感到寧靜的芳香傳來,安撫著洛蘭疲憊的神經。
看來這不是毒藥,真的能幫助她緩解衰弱。
她有些困頓的想到,或許以后,兩人再也沒有見面的可能了,雖然她很聰明的沒有詢問,那天的地下室里都發生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幾聲槍響和慘叫聲仿佛縈繞在耳邊?
洛蘭現在要做的要緊事就是讀書,在結束課業后承擔起家庭的責任,可不能讓麻煩打亂原本的人生計劃。
這時,洛蘭,甚至艾德都沒能意識到,有危險正悄悄逼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