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覺得艾德太孤僻了？”在房間，作為晚宴主角的莉莎正梳妝打扮，望著躲在書架角落看書的艾德，小聲詢問佇立一旁的伊諦絲：“他幾乎從不和同齡人玩耍，討厭人多的地方，除了看書就是在學習，有些乖巧過頭了，大部分時間只愿意和我待在一起?！?

房間只有主仆三人，她不喜歡很多人給自己化妝，因為這讓莉莎覺得自己像一個任人擺布的玩偶。

“可您看上去，對此很滿意?！迸鸵林B絲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自家主人的心思。

“當然，弟弟依賴姐姐本身就是值得高興的事。”莉莎有些擔憂：“我也很樂意一直讓他依賴，可他總不能一直這樣，他應該有些朋友?！?

“您也沒什么朋友，除了您自認的?！?

莉莎決定不理會女仆無禮的揶揄。

這時，艾德聽到了她們的對話，抱著書本，小跑過來，奶聲奶氣的道：“姐姐，我愿意無論未來何時，都一直陪在你身邊，可以嗎？”

這戳中了莉莎的心窩，她抱起艾德，險些蹭花了剛上好的妝：“當然可以，不過你是從哪里學到的這些話？”

“書上。”

姐弟親密互動時，伊諦絲在一邊搖頭，真不知道，如果艾德是一個壞小子，以她對弟弟的嬌縱，不知道以后維利西斯會多出怎樣一個惡貫滿盈的世家子弟。

好在，艾德比世界上的所以孩子都要乖巧懂事。

鬼知道，現在艾德前所未有的緊張，他并不討厭社交，但要他和一群實打實的八歲小鬼撒尿和泥，這真的讓人打心底里抗拒，能糊弄就要糊弄過去。

再柔和的妝都有些壓不下莉莎眼眸邊的銳利，她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盡管不夠完美，總算是不用再糾結下去了，她放下艾德，輕輕拍了拍腦袋：“艾德，該出去了，姐姐要換衣服?！?

艾德點頭，覺得時間過得真快，明明在幾年前，姐姐換衣服還是不會避開自己的。

......

晚宴的準備期已經結束，賓客陸續入場，艾德就像個玩具，被母親拉著在會場的各個角落和各式各樣的人打招呼。

不久之后，主角出現在了會場，吸引了目光，替艾德轉移了不少壓力，他才得以解脫。

在會場的角落，他見到了身穿正裝，年邁卻帥氣的老教授哈里森。

他推開處于二樓陽臺的門，用眼神示意哈里森過來。

來到陽臺時，哈里森捧著酒杯，宴會還沒正式開始，他的臉色就已經有些微紅，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沒能離開酒：“你們家竟然拿這種酒來，宴客？”

“怎么，味道不合你的口味？”

“不，正相反，味道好極了?！惫锷置蛄丝诰疲骸澳銈兗铱烧媸怯绣X，甚至連皇家都表態祝賀，里面到處都是身份顯赫的貴族或者其子女。”

艾德聳了聳肩：“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角色。”

“可不能這么說，他們未來都有可能成為你姐姐的丈夫。”哈里森道：“托馬斯爵士的兒子，未來的公爵，維利西斯頂尖的人物，這還不夠緊要？”

聽到成為家人，艾德的臉色黑了下來：“純粹的無能二代，未來的騎墻黨，在哪里都無足輕重的中間派，帶領著自己的家族走向衰落的元兇?！?

哈里森面色有些奇怪，他指向燈火通明的宴客大廳里的某一個人物：“富勒爵士，年紀大了些，但一直獨身，這位可是真正的實干家，家族第一把手，維利西斯最成功的男人之一。”

“說是實干家，只不過是一頭站在風口浪尖起飛的豬，剛愎自用，性情急躁，不適合我的姐姐。”

“......那他，謝里登，出了名的老好人，在學術方面頗有見識，目光長遠，政治嗅覺敏銳，看待問題一針見血，背景上乘，但不算渾厚，能成為一個家族最好的支持者，或許很適合她。”

“按照這個標準，莉莎應該迎娶我家的女仆，伊諦絲也身懷出色的學識和敏銳的嗅覺，對于威廉姆斯家，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能勝任支持者這個身份。”

哈里森突然笑出聲：“你也太喜歡你的姐姐了?！?

“所有人都應該喜歡我的姐姐。”艾德肯定地道：“但是沒人有資格成為她的丈夫?！?

哈里森思考了一會，搖頭道：“確實，在人格和精神世界方面，能比她更加強大的人，沒有多少，她是我見過最強悍的女性之一，不過說實在的，和一個能預知未來的人討論這種事真是沒意思，你不能拿現在的他們去類比以后的他們，人都是會變的。”

艾德對此有不同的看法：“但他們不會變得更好，只會變得更差?！?

說到這里，哈里森忽然變得有些低落，他沉默后道：“你知道所有人的未來？”

“只限于一些重要人物，再通過他們的視角知道了這些無關緊要的家伙?！卑聰偸郑骸拔抑牢艺f的話有失公允，我只是不想我的姐姐嫁人或者讓一個陌生的男人姓威廉姆斯?！?

哈里森的想法卻已經不在這上面了：“在你所熟知的歷史里，我在遇見你的那天就已經死了？我也是你所說的重要人物？”

“......是啊?！卑掠行┏林氐幕卮?。

“我死后的未來是怎么樣的？”

“活著，然后自己去看吧。”

艾德這么回答，無數時代的智慧結晶已經變成了一根藥劑，需要在哈里森體內的抑制劑失效，魔力反應最高時使用，這意味著他還有一些時間，但離他嘴里的未來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他只是覺得，此時的哈里森有些悲觀，需要一點期盼，或者說動力。

但艾德看到了一雙平靜，有些悲傷的眼睛。

他無奈地張嘴，道：“在你死后，所有人都意識到了法師這一存在的利與弊，變革是不可避免的，你以惡劣的方式讓人們過早的知道了魔力和法師這一概念，但是沒有人可以否認，魔力矩陣和法師是時代潮流，它讓人們變得強壯，長壽?！?

“魔力矩陣真的安全可靠？”雖然哈里森曾想過靠魔力矩陣救命，卻并不信任這新興產物。

“未來會出現各式各樣的問題，但是這第一批，就是你擁有的這一類絕對可靠?！?

哈里森點了點頭：“畢竟是由皇家監管并發行的，六年前就已經在研發，直到今年才被放行，市面上就那么幾支。”

看來哈里森有渠道和人脈了解內幕，卻依舊對魔力矩陣本身知之甚少，可以想象帝國皇室對魔力矩陣管控執行的制度有多么嚴格。

哈里森問道：“魔力矩陣讓人體正常使用魔力，那法術呢，法師總得會幾招法術，能否熟練運用法術才是評判法師強大與否的標準?！?

“原生法師留下來的很多知識都可以繼續沿用，本質上屬于一個體系，只不過一個安全，一個有害?！?

聽聞，哈里森出了口氣，仿佛放松了一些。

半晌過后，他問艾德：“你對法術感興趣嗎？”

艾德有些意外：“為什么這么問？”

“我一直在想，我的人生最后到底還有什么遺憾，我又是為什么拼命活上這么久，思來想去，值得我掛念的有我的學生，剩下的就是我積累下來的知識了?！?

哈里森看著艾德，道：“我一直覺得這些知識是詛咒，它在漫長歲月里折磨著我，但現在看來，我的人生里全是只剩下了這些玩意，久病成醫，我變成了魔力學教授，要把我累積了這么久的東西全部丟進垃圾堆也有些可惜?！?

“如果我的知識以后不會再害人了，我想，萬一能派上用場，那是最好的，你是未來人，你什么都知道，托付給你，總沒問題?！?

這已經算是在交代遺言了。

艾德皺眉：“你不應該，起碼不應該在我姐姐的生日宴會上交代遺言?！?

“一成概率，總要有所準備。”哈里森平靜地道：“你得體諒我，老家伙總是多愁善感的。”

艾德心情有些復雜，一開始是他主張哈里森放棄，兩人結識的短短幾天內，他的感情又發生了一些變化，他真的希望哈里森痊愈。

他無可奈何，只好回答：“好?！?

哈里森笑了起來，看上去很開心，他彎下腰拍了拍艾德的肩膀：“走，去好好的給你姐姐把這個生日過完?！?

就在這時，忙于應付的莉莎卻推開陽臺的門，跟哈里森打了招呼：“教授，沒想到您真的會來?！?

她穿著淡藍色禮裙，栗色長發盤起，散發著異于常人的魅力。

“我不該來？”哈里森沒好氣的道。

“當然不是，我只是在想，您似乎不是很喜歡我這個學生，而且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我以為您不會愿意參加?！崩蛏瘞е皿w的微笑道。

“多虧了你的弟弟，他可比你討喜多了。”哈里森拍了拍艾德的頭。

“艾德嗎？”莉莎有些高興，隨后道：“就像您曾經說過的，我是一個滿身銅臭味，沒有社會責任感，冰冷的商人，但我的弟弟可是真的很可愛，他是天使！”

你個老東西還對我姐姐說過這種話？艾德剛想罵他，顧及到姐姐在旁邊，又把話咽了下去，裝出一副可愛的笑容。

這笑容看的哈里森直起雞皮疙瘩。

披著嫩皮小怪胎，哈里森也在腹誹。

他咳嗽兩聲，整理下被風吹亂的衣領，道：“無論如何，生日快樂?！?

“謝謝。”莉莎笑的開心，卻不是因為生日快樂，而是有人夸她的弟弟：“艾德沒有給您添麻煩吧？”

“沒有，不如說幫了我不少忙。”哈里森想著，忽然有了主意：“不過，他的身體有些瘦弱，上次就因為喝了口酒，臥床發燒，所以想帶他鍛煉鍛煉?！?

這句話讓艾德猛的抬頭，像見了鬼一樣。

莉莎眨了眨眼：“我自然沒有意見，只是，您身為教授，一個學者，看上去并不像會在乎身體健康的樣子?！?

哈里森笑了起來：“年輕的時候，我可是搏擊俱樂部的會員，看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