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事發到及時讓侯德宗利用一上午的時間派人悄悄暗查,到現在已經基本上掌握了事情發展的大概脈絡。所以商流火在裕暉園一直用為幾個學子安全的借口拖著,吃過午膳后先把其他幾個人派人送回去,最后才安排送司馬兄妹和陳怡森主仆。侯德宗早已經帶兵去了義王府提前控制局面,以防他們狗急跳墻。
過后商流火以護送為名,帶著人親自把司馬翎兄妹送回了衙門。一路上司馬青青都低著頭沒有說一句話,商流火也假裝什么不知道。順道她又送陳怡森回義王府,一路上她和陳怡森談笑如常沒有露出一絲的破綻。
“既然到了王府,我也該進去和王爺王妃打個招呼。上次宴席我和貴府有點不愉快,順便去澄清一下。”馬車停在義王府門外,商流火微微笑著對陳怡森說。
“也好,博士請。”
“好,請。”
進了二門后陳怡森才覺得周圍的氣氛不一樣,他立即有所警覺地掃了下四周隱藏的暗衛。腳步一頓對商流火說:“我回房換件衣裳,我讓下人先陪著博士去見父王。”
“不必麻煩了,二公子請吧!千里。”幾名羽林軍在千里的指揮下一擁而上,抓住了他捆得結結實實拖著他去了后院正房。
“稟博士,義王府里的所有人皆已經被控制,還請博士示下。”一個羽林軍小頭目過來稟報。
“嗯,令郭霖全部押送太守衙門大牢,命令太守司馬寒陽連夜審問一個不漏,不得有誤!”
“是。”
“這......這......商博士,我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看到府里到處是羽林軍,義王心里一陣突突的跳,面上還是強裝鎮靜,對迎面坐在輪椅上被千里推進來的商流火問。
商流火吩咐完后在舜月和荀傲雪陪伴下,由千里和青鸞推著輪椅左右護衛,進了陳永旭的正房會客廳,拿出大王令對他晃了晃。
“義王爺叨擾了,我呢,無事不登三寶殿!貴府二公子和丫鬟吉祥今日去裕暉園,對我下毒未遂,現在我的侄兒商承鈞中毒昏迷。既然義王府的人都在,我來討個說法也就好說了!來人,帶人上來!王爺稍安勿躁,證據一會兒馬上就到。”
陳永旭看到她手里的大王紫金令心里猛地一沉,有了不好的預感。想不到這個才十六七歲的少女,手段如此老道,居然能讓大王欽賜紫金王令在手。
過了一會兒倆羽林軍押著穿著小廝衣裳的吉祥走進正廳,還把脂粉鋪的老板和賬本也帶了來,交代給了青鸞。
“掌柜的,本月貴店共售出幾盒極品桃花粉?說給王爺一家人聽聽。這賬冊上有明確的記錄不會有假,王爺可以隨時核對是否附和掌柜的口述。”商流火面色平淡的對脂粉鋪掌柜的說,就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這樣平常的事情一樣。
“是,這種香粉在小人店里因為價格比較貴,一般都是有身份的大家小姐才會買,所以本月小店只賣了四盒新到的珍珠桃花粉。分別是城西富商龐家千金、綢緞鋪林娘子、太守千金司馬小姐和義王府二公子的貼身小廝春喜。賬冊上都有當日店里小二的售賣記錄,請貴人和王爺過目。”
“嗯,王爺您看這不是做假的吧?”千里拿過賬冊遞到以往面前,翻到了那天的買賣記錄。
“......”義王看著這明晃晃擺在眼前的證據無言以對。
商流火對上陳怡森陰毒的目光,絲毫不懼還慢條斯理的問他。“哦,還有這香粉的味道獨特,應該只適合年輕的女子用。二公子,我想你肯定不是買給岳三夫人的,而是為了討佳人歡心送人的吧?福管家你說說這盒香粉是從何而來?好讓你家王爺心里明白。”
“王爺,你家管家作證,這是從吉祥房里搜出來的香粉。”侯德宗帶著羽林軍押著管家福忠,一路對每個人每一間房間的搜查都沒有遺漏,小兵立即把掃到的物證遞到義王跟前說。
福忠垂頭喪氣的站在一邊,看著義王點了點頭。陳永旭在心里暗暗一驚,紙包不住火現在紙漏了,義王府完了!
侯德宗立在她一旁粗聲粗氣的說:“我和博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連日來一直找不到乾州城外伏殺你的兇手。想不到一盒不起眼的香粉,給了我們一個柳暗花明的契機。若非你這個孕婦,還不知道我們要查到猴年馬月呢?”
“這正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不得不佩服,二公子真人不露相,藏得還真是深。孕婦有時會有很多奇怪的反應,而這個反應剛好幫我找到了,查清事實的正確方向。我想昨夜二公子應該大展雄風了吧?不然你身上也不會沾上吉祥用過的桃花粉味道。”
吉祥也不傻,她明白自己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下人,自己的命沒有人會在乎。能決定她命運的就是眼前這個十六歲的少婦,所以他決定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她嚇得渾身顫抖跪在地上,“嘭嘭”一個勁兒在地上磕著頭求饒。“求夫人開恩,奴婢也是聽命行事,不得已而為之。我說.....我把知道的都說,還請夫人饒奴婢一命!”
“王爺想讓我家小姐和帝都權貴子弟聯姻,我家小姐一直不愿意就拖著。正好那天她在酒肆看上了夫人的夫君,見夫人長得丑卻能嫁的佳婿,而自己貴為縣主卻要去做聯姻的棋子,心里很不甘心。王爺為此警告過她,她不甘心被當聯姻的棋子,又嫉妒夫人得天獨厚的福分,就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后來二公子來我屋里過夜,給了我一小瓶藥水和我商量好了怎么行事。事后小姐也說事成后,會把我送給二公子的做姨娘,我就答應了。所以那天奴婢是聽從我家小姐的命令,后來......那天夜里我偷聽到二公子和三夫人的談話,二公子的外祖母是南楚人,她表舅還是南楚大官很有權勢,說她和帝都尚將軍的夫人是親姐妹。”吉祥一點都沒有猶豫,把她所知道的所有關于義王府的事吐了個干凈。
“賤婢!你竟然背叛我們,我打死你!”岳三夫人崩潰的要沖上去撕了吉祥,大廳里的所有都聽呆了,想不到義王府里暗地里有這么多見不得人的隱私齷齪,義王妃聽完當場就暈了。
侯德宗聽了嘲諷的冷笑道:“呵呵,這可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事情到了這里也就清楚了。二公子,你可別說這是吉祥因為宴席那日的事,心懷記恨而為之。我已經問過商博士家的四嫂子了,別說我瞧不起吉祥和怡雅縣主,她們兩個女人還真沒有那兩把刷子,鬧出這么大動靜。”
“哼,技不如人,我無話可說。”陳怡森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都懶得搭理商流火一行人。
商流火迎著二公子母子陰毒的目光,面色平淡的說:“你倆不必用如此眼神看我,輸給我你們不冤。站在你的立場上,我大膽的猜測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二公子被親情蠱惑攛掇,也或者三夫人的身份特殊,為盡孝心不得已而為之?二公子利用王爺之子的身份,在學館的權貴子弟中,無意中探聽到某些小道消息。那么乾州城外市集的那場刺殺是不是就有了可能?而你的妹妹不過是被你利用的后手,好當你事發后的替罪羊。你提前知道了令妹那日在酒肆中和我們曾有過糾葛,而且她被你利用個徹底,還蠢的以為你是好人在幫她。從這一點安排來說,你果然是個狠人,連妹妹搭上都不在乎。”
“你閉嘴,你有什么可得意地?不過是個鄉下野丫頭,你憑什么這么張狂?”陳怡雅聽了這話瞬間崩潰,披頭散發尖叫著要撲過來。
“哦,我可擔不起縣主的這番夸贊。比起你不要臉的覬覦別人的夫君,我還稍遜一籌。你和二公子反正也不是一個娘,他為了得到了想要的,舍棄了你也無所謂。我說的對嗎?二公子?”
“你個妖女!你怎么不去死?”二公子母子像個瘋子一樣,和陳怡雅一起咒罵著商流火。
商流火調皮的對陳怡雅眨眨眼,氣死人不償命德說:“那可能不能如你的愿了!我夫君這么美又這么疼我,還有我們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我們一家子的好日子還長著呢?可得且活著呢!抓住你們這些人渣,我以后就更幸福了,你們羨慕嫉妒恨也沒有機會了。你說怎么辦呢?”
在場眾人第一次見一個女子這么嘴毒的囂張氣人,真是開眼了。“啊......嘭......”陳怡雅當場氣暈了過去。
少女扭頭看著冷汗淋漓的義王陳永旭,“至于義王爺更是個聰明人,不然也不會被陛下賜封義王這個稱號了。作為前朝寵臣在平京住了幾十年的當朝紅人,怎么會沒有點自己的人脈?如前朝將軍尚從海?我大概猜到尚從海的夫人和岳三夫人的真實身份了。至于你們聯手在背后做過什么?相信你們自己都心知肚明吧?就是不知道平徽帝若地下有知,自己的心腹太傅對他這一片披肝瀝膽的忠君丹心,該作何感想呢?”
陳永旭一下子臉色煞白腿一軟就攤在地上了,他渾身顫抖的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女子。一切都塵埃落地,義王府徹底完了。
“哈哈,你果然聰明,不愧是太學第一女博士。不錯是我做的,那又怎樣?既然做了就不怕這個后果,因為......你也不會有好結果!”二公子陳怡森突然站起來狂笑一聲,猛地朝著商流火撞過來。
舜月和荀傲雪心里一驚,立刻拉著輪椅后退了半丈遠,身旁的千里第一時間就抬腿踹了出去,然后長榮一躍而起抬手一揚,寒光一閃一劍封喉,陳怡森立即倒地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森兒,我的森兒,賤人,我跟你拼了,還我兒子命來!”三夫人瘋了一樣跑過來,同樣被侍衛攔住一劍抹了脖子。
義王府的其他妻妾子女嚇得尖叫著癱在地上,陳怡雅也是一臉死灰,盯著商流火白皙無瑕的臉冷汗淋淋,心里無比后悔招惹了她。
有了侯德宗和司馬寒陽兩方的配合,義王的案子審理的很快,有了二公子和吉祥這個破綻,先前的一切謎團就都迎刃而解了。
在義王府的地下密室里,這些年陳永旭利用自己的身份之便,搜刮來的錢財和從京城將作監,偷偷運來的武器和賬冊都在。從三夫人房里搜到的最近一封南楚書信,因為商流火下手果斷,還沒有來的及銷毀。
毒藥是南楚毒藥,從陳怡森的臥房暗格里搜到了解藥。陳怡森借著成全妹妹心意的幌子,給陳怡雅提供了毒藥。要實施毒殺商流火,鳩占鵲巢的計劃當然需要人配合,于是吉祥被當成禮物送給了二公子。這一切和商流火的猜測出入也不是太大,她隨口一詐,果然他們就漏了馬腳。
計劃這一切本來順理成章又天衣無縫,又有司馬青青混淆視聽,事發后有陳怡雅背鍋。他們母子還會躲在幕后操控一切,結果沒有想到商流火對氣味敏感,竟然壞在一盒桃花粉上。
這場謀劃由來已久,五十五年前南楚連年和大昭征戰致使國力衰弱。后來的南楚王室為了權利發生同室操戈,王族人丁迅速凋落。為了盡快的休養生息,南楚王舜同烈接受老太傅的計策,選了美貌和智慧并存的威遠侯府郡主非墨,也就是誠王爺舜錦的姨母,聯姻前朝平徽帝的親弟十二王子。后來生下兩個女兒,就是現在改隨母姓的義王三夫人岳蘭和驃騎將軍尚從海的夫人趙珊。
南楚的美人計很成功,等到南楚國內的局勢穩定下來后,正好大昭平徽帝的爹登基。后來的南楚王舜震為了報恩,納了舜錦的生母非玉進宮。生下了他和弟弟舜玉,十二歲那年南楚太子宮變,十歲的舜玉死于現在同父異母的哥哥,南楚王舜伯昌的親娘愉妃之手,舜錦的生母也因此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為了爭奪王位給母親和弟弟二人報仇,他偷偷找到了姨母開始幾十年的謀劃。暗地里養兵購買大昭先進的兵器,娶大秦嘉慧公主也是計劃中的一步。就是為了利用嘉慧的身份做依仗,靠她不菲的嫁妝,用美人和金錢收買拉攏大昭的高官,一步步把他們拖下水。
可惜的是他剛娶了嘉慧公主一年,早就支離破碎的大昭王室就被大秦滅了。所以舜錦只得棄了嘉慧另做打算,用兩個表妹收買了平徽帝的倆心腹大臣。
直到大昭滅國,很多前朝權貴為了掩蓋自己的罪惡都臨陣倒戈,更加速了大昭的滅亡。義王在誠王暗中派人威脅他時,為了保住一家老小的命,帶著十萬人的糧草私開城門迎段梁睿入城。賺了一個顧全大義的美名,被封為義王保全了全家。他怕事情早晚敗露,不敢再住在帝都才匆匆忙忙告老還鄉隱居。
因為他的把柄被誠王舜錦攥著,又不得不暗中給他提供一些消息上的方便。這樣商流火從京城出發一路到乾州的消息,自然就由京城悄悄送到了乾州,由三夫人母子策劃進行攔截刺殺。
大秦境內西南三地的山匪,其實就是誠王暗地里豢養的私兵,因為怕被舜伯昌發現,所以以山匪的身份藏兵大秦境內,此計由尚從海和義王聯手,暗中提供便利促成。
這些南楚人多年以大秦百姓為靶子練兵,用搶來的他們的財物養兵,平徽帝的昏庸和大昭官員的腐敗,促成了他們暗地里成為為禍一方的毒瘤。義王受到脅迫,不得不和京城的尚從海再次聯手,武器就是這樣經過這些人的手供給了這些山匪。
義王的案子審清楚后,后面的事情商流火就甩手不管了。侯德宗第一時間就給段梁睿寫了一封加急信回京,詳細的向他稟報了義王案子的始末,所牽連的人以及京城的幕后黑手,直指前朝的驃騎將軍尚從海和其黨羽。其妻趙珊是義王三夫人的親妹妹,乃南楚誠王舜錦的姨家親表妹。
段梁睿連夜就抄了尚從海的家,一家三百一十六口全部下獄待審定罪。對義王陳永旭的處決也有了定論,陳永旭一家五天后在城外被處斬。
陳永旭臨刑前要求見商流火一面,看到女子冷淡的神情,陳永旭終于跪了下來:“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陛下開恩。請博士救救林兒母子,那母子善良并不知情。如今他們已經和我決裂,我悔之晚矣。走到今天,我也是被逼無奈......”
“切,你配嗎?你本可以大義滅親迷途知返,可是你心存僥幸。為了你的榮華富貴,你勾結南楚顛覆了自己的國家,這一場戰爭禍害了多少人?僅僅一個燕南城不到三萬人的小城,死的只剩下不足一萬人。你沒想到南楚誠王事后翻臉不認人吧?你為了保命不得已才倒戈陛下,把留給南楚賊人的糧草獻給了陛下。
平徽帝雖然昏庸可是也有為人的傲骨,覺得自己無顏面對天下百姓,一把火燒死了自己。你呢?你為了活命連人都不做了,你拿著大秦百姓的血汗和快刀,供養年年禍害他們的南楚賊兵。陳怡林不認你這個父親,是因為你不配。拜你們這些人渣所賜,多少人家破人亡,也包括我母子為此孤苦流落在此,你哪里來的臉求我幫你?你縱然死一萬次,也不能贖你的罪!千里我們走!”商流火說完滿臉怒氣的走了出去,回到裕暉園想了想,還是把把千里叫進來,對他吩咐了一番,千里就出去了。
陳永旭頹然的癱在地上,看著少女憤然離去,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沒有人知道他在最后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也不會有人去在意他,等著他的是無盡的罵名和歷史的審判。
臨刑那日所有的乾州人都去圍觀,商流火卻在裕暉園見了一對母子:“從今日起你母子離開乾州城,從此世上再沒有陳怡林,以后你叫常懷恩,你活著就是為了給那些在戰爭中喪生的人去贖罪。用你自己的力量和能力,幫助他們走出困境。也不枉我教導你一番,能做到嗎?”
“謝博士成全我母子,弟子懷恩遵命!”
“好,等你想好后,來嘉慧城見我,千里送他們出去。”
“是。”
“我母子拜謝博士大恩!”張寒霜帶著兒子陳怡林對著她磕了三個響頭,抹著眼淚走了。
商承鈞的毒已經解了,商流火至此終于把大秦朝堂內,最大的威脅挖了出來。此時的京城一片蕭然,尚從海的案子牽連了眾多的高官。這起經過了兩代人籌劃的美人計,終于因為商流火的到來而覆滅。京城幾乎近半數前朝高官被牽連落馬,史稱睿帝二年戊戌月之亂。
就是因為這個案子,商流火在大秦朝堂一鳴驚人名垂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