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流火信中懇切的語氣，深深打動了段梁睿一顆建功立業的心。他將那兩篇策論計劃，拿出來和國師隋風細細的看了好幾遍。

國師隋鳳感嘆道：“大王慧眼識英才，臣之才不及此女務實，至此路過岳塘就看出地方政務不足，有失民心，且她還幫著制定策略剿匪，幫大王安定一方。

還揪出安插在我大秦多年的內鬼，說明她不僅聰慧，而且善于觀察，心思細膩謹慎。岳塘的土匪武器裝備精良，就說明京中有人倒賣軍需物資，有這個權利的人不多，這是與社稷有利的大功。

安置被擄女子這說明此女心胸豁達灑脫，行事不拘小節，眼光犀利獨到適合做實務。臣原本想不明白一個離經叛道的女子，何以得幾個少年俊才愛慕？現在看來是臣狹隘了，還是大王眼光好，她果然值得！”

“不止如此，侯都尉傳回京城的審訊犯人的法子，據說是她家學里的兵法。她能因勢利導學以致用，也是個奇女子。

孤在她和月兒定親前，曾和她深談過一次。我知道澈兒鐘情于她，孤承諾若是她愿意，孤的兒子任她選。她當時沒有猶豫就拒絕了，她說她與月兒兩情相悅，除了他外此生絕不入王室之門。

孤問她為何？她答道：王室歷來都是牛鬼蛇神聚集的地方，是人世間最見不得光的世族。也是世間最奢侈最苦的牢籠，只是外表光鮮罷了。

陛下的王位是天下最辛苦的差事，雖然錦衣玉食，但是每天起的比狗早睡得比雞晚，哪里比得上我日日睡到自然醒。而且大王身邊一大堆妻妾子女，卻是世上最孤單的人，還享受不了家人親情的關愛，哪有我有愛人在側相濡以沫的陪伴，一生兒女繞膝過的幸福美滿。陛下至尊之位換來一個孤家寡人，實在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

雖然舜月不學無術是個紈绔，但是他心地善良對我一心一意，愿意為我放下過去改變自己，這就足夠了。我是個內心驕傲的人，不能居于人下，更不會為妾。那樣是對我人格上最大的侮辱，所以我寧肯選擇舜月，也不喜歡去委屈自己，仰望和迎合任何一人。

大王的臣子、妻妾和子女，都對大王有所企圖，所以他們不敢對大王說真話。怕哪句話說的不對了，大王就剝奪了他們心中所圖的路。人無欲則剛，我對大王無所求，所以我敢說真話。我沒有依仗和負累，活得隨心所欲恣意灑脫。此生和我愛的人自由自在的生活，就是我所求。

她說這話時，那是滿臉的同情。孤當時聽了雖然也覺得她過于狂傲了，氣的都想縫上她的嘴。如今看來她學識淵博，早就看穿了一切。所以孤欣賞她率真灑脫的性情，也想滿足她此生追求自由的心情。

平京城有許多大家閨秀，能專一技便是眾人矚目的才女。然她通諸多國史經籍，文章策論都很出色，且能出口成章。

她臨走時的那篇《少年說》，讀起來真是讓人熱血沸騰。原來孤還疑惑，她是如何做到的？前日聽臧祭酒提起，她少時為了求學非常刻苦，常言女子求學的艱難，時時受到男學子和男博士排擠和歧視。

恐怕這也是她奮發圖強的緣故！終究集眾家之長學有所成。受的苦多了，也就看懂了人情世故的通透達練。小小年紀的這份豁達，就是你我這樣經歷過一把年紀的人都不及。

說起來孤還有點羨慕她，臧祭酒那個酸儒對她寶貝的不得了，一直不愿意放人，說她的性子不適合躋身朝堂成為眾矢之的。在太學執教不會埋沒她的才華，又可以保護她多為孤分憂。”

“這樣的言論真是天下未聞，果然是個奇人。臣也贊同臧祭酒的話，奇才當用在最合適的地方。為長遠計大王當護她周全，才能使她持久為大王效力。”

“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這好好的人才放著不用，孤就覺得可惜。”

“大王此言差矣！她再手眼通天終究是一個人。如今她一眼看出前朝舊臣理政的弊端。由她執教太學，大王將會有大批銳意進取的俊才可用。這可是個好事啊！”

“罷了，現在已經放她出去，總歸說這些早了些，國師和孤還是看看這兩篇策論是否可行？先在哪個衙門試行一下再說吧。”

“是，大王。”

臨近九月岳塘的午時陽光明媚，雖然不是很熱，商流火還是曬的鼻尖冒汗。她現在身子笨重，出行都要多人幫忙。連長林在她的提示下，重新梳理衙門里的人員安排。制定了一系列改善民生的新政，岳塘有了持續發展的利好勢頭，商流火還救出了自己的女兒，連長林很是感激她的幫助。就把張潮海的宅子按規矩賣給了她，作為她在岳塘的別院。而且連夫人因為女兒病情的改變，也很喜歡這個不按常理行事的女子。

這幾日她安排四嫂子等人給所有人準備秋裝，好準備啟程。長榮一直跟在澄明身邊伺候他，他如今身心俱疲滿腹心事，郁郁寡歡的傷就好的慢了些。

對于他和商流火倆人不溫不火的關系，誰也不敢多嘴。前幾天她惱了澄明，一怒之下就把張潮海一家子滅了，她這個舉動也確確實實嚇到了別人。所以呆在她身邊的人，都不敢多嘴多舌勸她原諒澄明。只是老實的盡自己的本分，做好自己份內的事。

重陽節時商流火還收到鐘海濤的家信，信上還對她說了，澄建方已經把澄明在族譜中除名，他已經把澄明的戶籍遷到商流火名下。

澄建方給孫子寫了一封長信，把此事發生的前因后果，都一一說明。告訴他此事的起因，是因為他親娘對商流火的成見造成。被李佩媛聯合幕后人鉆了空子，想離間他們夫妻感情，逃脫陛下對她的懲罰。現在李佩媛涉嫌聯合外族人，以陷害大秦官員的罪名被收入牢房，等候案子查清楚后就會被判刑。

鄭氏被罰到京城外的莊子上去清修，澄明的戶籍已經落到商流火名下，不再是澄氏子孫。

澄明看完信久久沒有說話，這件事的起因說白了都賴他。如果不是他沒有把商流火的話放在心上，也就不會有后來一系列的事情，所以商流火才會很生氣。現在的這個情形，他已經沒有任何好辦法讓商流火原諒他。

重陽節的晚膳，一家子都聚在一起，吃了這一個月來唯一一頓團圓飯。商流火自己單獨一桌，她肚子太大夾菜都費力，所以每天都是瞬月和荀傲雪輪流喂她。另一飯桌上長榮給澄明盛了一碗當歸鯽魚湯，商流火不著痕跡的咳嗽了一聲。常氏立即就給澄明換了一碗枸杞桂圓豬蹄湯，還笑著說：“公子身上有傷，魚是發物不宜吃魚。這個湯好，益氣補血最是養人，是小姐特意囑咐我燉的。”一桌子人都扭頭看著商流火。

“看著我作什么？咱家這陣子都是傷病號也該補補，以后常嬸子和四嫂子有空，每日都做補湯吧。這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就傷病不斷，再這樣下去命都沒了，還如何做事？”

“是，小姐放心，每日有空時，我和四嫂子會換著法，做小姐喜歡的湯。家里人的秋衣都已經備好了，我打算給孩子們做棉衣備著。小姐身子重了，也該新作幾身寬松的衣裳。”

“這個你們去安排就行，當務之急是趕緊定做，一輛寬敞結實的馬車和輪椅。孩子大了我的身子越發的沉重，現在我都看不到自己的腳了。在路上我一個人占三人的地方，唉，出行越發的不方便了。”

“是。”

“辛苦你了，孩子們多，你得多吃些才行！”舜月摸了摸她有點蒼白的臉。

“坐的久了，我有點累，扶我起來走走，一會再吃吧。”

“唉。”荀傲雪小心的扶著她站起來，慢慢的走了出去。澄明眼神黯淡了一瞬，接著就恢復了正常。他一連喝了兩碗豬蹄湯，才放下筷子默默走出屋。

站在屋檐下看著荀傲雪和瞬月一左一右，陪著她在院子里溜達。回頭就對長榮說：“明天你去定馬車和輪椅，做的舒服一些，現在她受不得顛簸。”

“是，公子。”

五天后馬車做好了，雙馬拉車比原來寬敞了不少。車里墊著厚厚的獸皮墊子，四周都用錦緞包住。里面的小幾固定在窗口下可以折疊，車壁上有夾層，有許多暗格，可以放零食和果子。

陳太醫和澄明及荀傲雪一輛馬車，洛洛和四嫂子一家一輛馬車。

這次商流火把小五帶在了身邊，千里和三升輪流駕車，青鸞貼身伺候并保護她母子和舜月，常氏隨侍在左右。長榮帶著十幾個暗衛跟在馬車兩邊，剩下的暗衛分別跟在澄明和常氏的馬車兩邊。傷兵都留在岳塘養傷，由連長林安排人照顧他們。侯德宗把剩下的四千多兵一分為二，將三輛大馬車護在中間，就浩浩蕩蕩的打著羽林軍的依仗，走出了岳塘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