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風波和方輝沒有關系。

但是，性格淳樸的他還是第一時間嚷嚷起來，要替李信仗義執言。

“這就是耍人玩呢！”

“信哥，走！我們去找廠長討說法！”

相較于方輝的激動情緒，周圍一線工人們都在看笑話，冷嘲熱諷，

“這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咱們小小金州廠，咋一下子冒出這么多臥龍鳳雛。”

“啥臥龍鳳雛，這些駐外辦公室主任咋來的，誰心里不清楚。”

李信看到周圍風向明顯不對，阻止方輝道：“不用了。我去圖書館找點資料。你幫我盯著點。不要跟著鬧騰。”

按照金州化工廠以往的作風，工人們肯定會抱團討公道。

這次明顯不對勁。

除了他們這些新任駐外的，一線工人對于這個方案，明顯是喜聞樂見。

不患寡而患不均。

本來大家都在一線苦哈哈，一下子冒出一批主任，福利待遇都是一飛沖天，心態肯定不平衡。

現在，他們的待遇落空，還要貼錢，鬧了大笑話，這是群眾喜聞樂見的。

李信不禁感嘆，姜還是老的辣。

王德元用“駐外辦公室主任”這個誘餌，將廠里會來事兒、有號召力的刺頭，全部挑出來。

他們在吃下這個誘餌的一瞬間，就已經和一線工人分道揚鑣，不再是自己人了。

魚水切割，分而治之，

要是以前，這些人振臂一呼，還能搞出點事情。

現在，他們已經成為叛徒，無人響應。

一群人圍著告示欄吵鬧半天，勉強擠出六個人前往廠長辦公室討說法。

……

離開工廠大門口的時候，李信發現外面有四輛大面包車。一群人蹲在馬路牙子抽煙。

人事科主管趙志新，安全科主任曲陽和一個帶著粗黃金項鏈的光頭男子聊天。

……

晚上，李信在圖書館啃完三國時期資料，回到食堂吃飯。

食堂里面氛圍極佳，工人們歡聲笑語，跟過年一樣。

李信路過時候，遭遇指指點點，閑言碎語。食堂阿姨打飯的時候，也是甩冷臉子。

“信哥，別太難過。我湊了三百二十七塊五毛。”

“二十七塊五毛我要留著撐到下個月發工資，只能給你三百塊。”

方輝端著一大碗蛋炒飯和一盆西紅柿蛋湯來到李信對面坐下，工裝口袋里拿出一把皺巴巴的錢幣塞給李信。

“談判失敗了？”

“一敗涂地。”

“信哥，趙志新、曲陽兩個王八蛋，居然讓王五帶著二十幾個人進廠子，一下就把場面鎮住了。”

“王五那伙人在南安區可是橫著走的狠人。”

李信剝開蒜瓣，扔到自己的大碗蔥油面里面搗鼓著，默默聽方輝講著。

”王德元當場拍出了文件。《金州化工廠改革試點方案》，是丁義珍市長親自批示的。”

“《金州化工廠改革試點方案》？”

“具體啥我也不清楚。反正談判的看完文件都散了。問也啥都不說。”

李信用筷子卷了一大團面條，塞入嘴里，含糊說道：：“方輝，你早做打算了。要有人下崗了。”

“下崗？”

方輝愣愣的看著李信，過了一會兒，悠悠說道：

“信哥，我好心幫你，你咋咒我的呢？”

“你雖然是強制下海，但是，至少編制保留了。”

“如果實在不行，托人還有機會回來。”

“你要把心態調整好。”

李信見方輝不相信，就不再多說，蒙頭吃面。

……

8月16日，金州化工門口來了一批上游原料供應商來討要貨款。王德元親自出馬，才安撫這些供貨商。

隨后，財務科傳出風聲，金州化工廠虧損嚴重，入不敷出。

結合最近的駐外主任待遇風波，輿論持續發酵。

王德元廠長捍衛工廠利益的人設立起來了。

李信等人成為妄圖吃空餉，撈油水，沒良心，挖工廠墻角的敗類。

王德元廠長則成為剛正不阿，主持公義的好廠長。

8月24日，王德元還請他的師傅王林，千里傳功，幫助金州化工廠提高產能。

9月5日，帶著一片狼藉的名聲，金州化工駐各大城市辦公室主任們，自籌路費，踏上路程。

“這群垃圾，早滾蛋早好。”

“活該自生自滅。”

“人品敗壞，下海也賺不到錢。”

“廠里還留著他們編制，王德元廠長就是太好說話了。”

對于這一批駐外辦公室主任們的離開，群眾們紛紛拍手稱快。

李信因為鵬城通行證手續繁雜，還停留在工廠。

前往鵬城特區，先要廠里開介紹信，再到輕工業局申請通行證。拿到通行證買大巴車前往穗城，在穗城用邊防通行證購買前往鵬城的火車票。

其實手續不復雜，就蓋幾個章。

只是比較費煙酒。

李信過著圖書館、家里兩點一線的生活，方輝幫李信食堂打飯。

這讓李信避免很多罵聲。他們這一批“主任”的名聲是爛大街了。

9月7日，安全生產科曲陽，招募王五等三十三人，工廠內選拔三十人，組成化工廠的安全監督大隊，王五擔任隊長。

9月10日，南安區區長梁巖帶隊前來考察。

9月14日，金州市相關部門領導前來考察。

9月15日，丁義珍市長前來考察。

9月19日，《金州化工廠改革試點方案》張貼公示。

王五帶著安全監督隊，在工廠內四處張貼橫幅告示。

“工人要為國家想，我不下崗誰下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