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看著大助的尸體很是傷心。大助剛來的時候很耐心的教他各種為人處世的道理，還教他怎么做傘，大助的善良和手藝都傳承到了他的身體里。在村上心里，大助就像他的父親一樣。今天他的“父親”給他做了一個很好的榜樣，但是“父親”不能再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說那些鼓勵的話了。

人死不能復生的哀傷一下子填滿了村上的心。

如今偌大一個水寨，就剩下這三個清醒的人。千葉看到百川眼中淌下光酒，但他沒有詢問的意思，他指了指樓上，提醒道：“百川，我們該走了。趁現在還能處理尸體，一會兒怕是走不掉了?！?

百川感受著心臟停止跳動的兩具尸體，難過地點了點頭。

村上抹了把眼淚，說道：“我幫你們吧?！?

千葉指了指外面，說道：“我負責三上的尸體，剩下的交給你們了，動靜小一點，小心別被樓上的人發現了?！?

背上的身體輕飄飄的，只剩下衣服裹著一副皮囊，不會動也不會說。不論生前犯過什么錯誤，有過什么悔恨，有著怎樣的幸福的過往，有著怎樣的罪惡和丑態，到了死這一天，都變成一縷空氣，被埋進土里。只剩下活著的人去承受這余韻，或欣喜或悲傷，沉浸在這余韻的情緒里，長久長久的不想說話。

他們一點一點地挪動腳步，雨天的棧道，稍微加一點力就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他們唯有小心一些，不去驚動旁邊的盛宴。

那些人跳著、叫著，拿起手中的物件往下砸。那地上的一攤肉塊和著鮮血，已經看不出面容，甚至看不出人形，倒像是某種野獸的殘渣。

三個年輕人繞了個圈子，在河灣內往深走一點的地方找了棵樹。這里不是水流沖擊的地方，沒有什么塌陷的危險。樹冠橫交錯節遮擋住雨水，地上還有些干的斑點。河流給他們帶來的只有痛苦，所以他們選擇這里作為墓地。

村上在河邊的小船拿了兩只槳，他的雙手緊了緊，沒有把多的那只遞過去，他低著頭說道：“你們走吧，我一個人來就可以?！?

百川搖了搖頭，抓住其中一只槳，認真地說道：“雖然大助叔不怎么和我說話，但我能體會到他的痛苦，痛苦到只能一天又一天地麻痹自己的心靈，直到最后一刻也沒能笑著死去。他生前的時候我沒能幫上什么忙，至少最后這段路，我想送送他?！?

村上慢慢松開了手，任由百川把槳拿走。

千葉放下三上的尸體，對他們說道：“三上的尸體交給你們看管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拿到健次的尸體。”

百川皺了皺眉，問道：“能保證安全嗎？”

千葉回道：“放心，我掌握了他們每一個人的秘密，不會出事的。”

百川把匕首遞給他，說道：“那好歹帶上這個，遇到危險好防身?！?

千葉笑了笑，沒有伸手去接。他拍了拍腰間的柴刀，那柴刀用舊衣服剪成的爛布條一層一層包裹住，顯得里面不是一把好貨。

他轉身揮了揮手，“放心，我已經磨得很鋒利了，等我回來。”

狂歡已經接近了尾聲，即使是平日經常勞作的漁民，此刻也感到身體和精神傳來的一陣陣疲倦。漸漸的大家都收手了，最后只剩下平太郎和死了弟弟的哥哥。

“所以，你們結束了嗎？”千葉的聲音平靜地響起來。

平太郎回頭看到他，獰笑道：“哦？你這健次的走狗還敢回來？哈哈哈，看來我今天真是走運。”

千葉嘆了口氣，著手開始拆刀上的布條，“看來你已經忘記了是誰幫你報仇的了。”

平太郎已經有些癲狂，他的手上和臉上已經被血糊了厚厚一層，這血也同時蒙住了他的雙眼，他干癟地說道：“誰？難道是你嗎？真是可笑，你一會兒也會和健次一樣變成一灘肉醬！”

說著他就猛地撲了上來，動作直來直去，好像千葉是甕中之鱉，是砧板上的一條死魚。然而這鱉有著一口利齒，這魚的鰭上都是倒刺，柴刀黑得發亮，只有刀刃泛著冷冽的白色。然后一道弧光劃過，帶起一漣血花，同時飛出去的還有兩截半手指。

“??！”平太郎慘叫一聲，不顧傷痛又往千葉身上撲過去。千葉往后退了一步，又在他腰上留下一道血痕。

平太郎的身體素質優勢本來就不大，又損失了大量的體力和精力，一旦失去了冷靜，敗亡不過是時間問題。即使是陷入瘋狂的人，在死亡臨近的時候也會恢復一絲理智，他沖著周圍大吼道：“你們都愣著干什么，他可是健次的走狗，想想平時他幫健次做了多少惡事，你們就這么放過他嗎？”

有幾個人聽了平太郎的話稍稍有些意動，腳往前挪了一點，千葉的余光注視到這幾人，他邊抵擋平太郎的攻勢，邊平淡地說道：“想想三上河原是怎么死的，韋城健次又是怎么死的。我們來之前你們一直過著平淡的生活，即使遭受了不公的待遇也默默忍受，是誰讓你們擺脫了枷鎖和束縛，敢于面對強于你們的人？”

動心的幾個人又停住了腳步，千葉繼續說道：“當然是我們。我們是來自雨隱的忍者，忍者的天職就是殺人。弱小的人，強大的人，只要上了我們的名單，下場就只有死。我的同伴已經回村復命，你們現在的選擇只有兩個。要么，是在這里殺死我，我的同伴等不到我回去，自然會一一找過來把你們殺死。要么，讓開道，讓我回收韋城健次的尸體回去復命。所以，想死，還是想活？”

這下所有人齊齊后退了一步，木吉更是露出諂媚的笑容：“瞧您說的，我們怎么敢攔您呢？”

平太郎看了一圈，每個人的眼睛都不和他對視，好像已經把他當作了一具尸體。他看得膽寒，轉過頭面向千葉，抽動了幾下嘴，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千葉，是我錯了，放過我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