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剛到垂拱殿，桌上的奏疏還沒打開，趙煦就看到呂大防和范純仁兩個老頭子腳步匆匆而來，那模樣像是要來找他決斗。
沒等他倆開口，趙煦就率先開口：“兩位相公來得正好，朕還未用早膳，一起吧！”
二人只好拱手道謝：“謝陛下關心。”
“媚娘，讓御膳房多備兩份碗筷?！?
“是！”
兩人看著劉媚娘抬頭挺胸從身邊走過，眉頭都快擰成了麻花。
待其出了門，范純仁便迫不及待地開口。
“陛下，您身邊怎么能跟著一名婦人？”
后宮不得干政，這是自古以來的鐵律，就從來沒有讓一個宮女取代內侍都知的先例。
有美人在側皇帝哪還有心思工作？趙煦怎么能為了美色而枉顧祖宗家法？
趙煦臉色有些不自然，搬出向太后充當擋箭牌。
“噢，你們說媚娘啊，那是太后見我辛苦，特意安排到我身邊照顧我日常起居的。”
向太后？
媚娘？
范純仁心中想到前朝那個媚娘的故事，還是忍不住對趙煦道：
“陛下，女子參政，此為禍之道，陛下千萬不可不鑒??！”
“咳咳！”呂大防在一旁捅了捅他。
什么叫女子參政是為禍之道？太皇太后是不是女子參政？老范同志你這樣說話很有問題??！
范純仁意識到自己一時嘴快說錯了話，立馬改口解釋：
“陛下，我的意思是……”
“好了，范相公的意思朕明白！”
趙煦知道這兩個老頭要是叨起來，什么祖宗家訓、禮儀法度就會像是經文一樣在自己耳邊喋喋不休。
干脆做出保證：“范相公放心，朕絕不會讓女子干預朝政！”
“陛下，請用膳！”
劉媚娘恰好帶人端著食盒進來，君臣之間的對話到此終止。
早餐是香甜軟糯的八寶粥，外加一籠肉包子，很樸素。
等到用完膳，兩炷香的時間就過去了。
吃完皇帝的粥，二人再也沒有剛進門時那股敢為天下先的氣勢。
趙煦慢條斯理地飲著粥，兩眼含笑地看著兩個老家伙在下首坐立不安，欲言又止的神情。
哼哼！朕的太極功夫還是有些長進的！
終于，趙煦心滿意足地喝完了粥，從媚娘的手里接過帕子擦了擦嘴。
呂大防眼尖，這次不等范純仁開口就立即搶先：“陛下，老臣回去之后與其他相公盤算了一陣……”
“為了體現陛下對太皇太后的孝心，這葬禮費用……不當節省?！?
原來是這事……
趙煦點了點頭，“呂相公說的沒錯，太皇太后的喪禮要辦得隆重，這樣才能體現出朕對她老人家的孝心?！?
呂、范二人互視一眼，趙煦態度的轉變讓他們歇了一口氣。
不怕陛下稚嫩，就怕陛下胡來。
琢磨著趙煦的心理，呂大防謹慎道：“那陛下以為，多大開銷合適？”
“這個……”趙煦眼睛轉了轉，心中卻是嘀咕了起來。
這個呂大防實在是太狡猾了，這明明就是自個兒交給他的難題，現在反倒將皮球踢回給了自己。
不行，不能就這么白白放過這個老家伙！
“那就一應開銷按照神宗的標準！”
神宗的標準，那就是六十萬貫了……
得到了準確的答復，呂大防心中石頭落地，拱手起身。
“老臣一定不負陛下所托！”
“那你一會兒擬個奏章上來，朕來批復?！?
意外地得到皇帝的配合，二人十分高興，認為趙煦還是曉得其中厲害關系的，于是心滿意足地告辭離去。
看著并肩離去的兩個老頭，趙煦的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
經過朱太妃的提醒，他明白昨天自己在呂大防面前表現地太過明顯了。
所以今日在兩個老頭面前表現地十分配合，就連昨天想要借著老太太葬禮的預算刁難一下呂大防的心思也都放棄了。
不過，這并不代表趙煦從此以后就對他們有求必應，若是能有坑挖的機會還是得挖一個給他們跳的。
就比如……嘿嘿！
……
探事司指揮使劉安身心疲憊地回到衙門駐地，一頭栽倒在自己的座椅上便閉著眼睛開始小憩。
昨天夜里，他們探事司的弟兄整整一夜未眠，全城搜捕，極力追查兇手的信息。
根據仵作的查驗，那太監陳衍并非是死于火燒，而是被人勒鎖窒息而亡。
那個名叫李大牛的卒子，倒是死于火災，但又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
結合現場的情況，劉安很快便設想出了一個接近真相的場景：
有一個和李大牛熟悉的人潛入了地牢，和李大牛攀談之際趁機將其迷倒，然后勒死陳衍，再放火燒了單將軍廟制造失火的假象逃走。
知道了這一點，劉安很快就意識到兇手一定在他們內部之中，畢竟一般人根本不能滿足和李大牛熟悉又知道關押陳衍地點兩個條件。
按照這兩個條件一篩查，果真讓他鎖定了一個人：皇城司上二指揮營都頭郭奇。
這人和死者李大牛是同鄉，兩人之間的關系十分密切。
而且最關鍵的是，昨日上午之后就再也沒人看到過郭奇，一直到現在。
劉安立馬知會開封府，全城搜拿郭奇，并帶著探事司所有人分頭搜查郭奇平常的活動軌跡。
整整查了一個晚上，卻沒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不光各大城門的守卒都說沒有見過這個人出城，就連城內也搜不到這個人的蹤跡——就好像這個人憑空消失了一般。
但劉安明白，東京城內人口百萬，想要在這樣一座巨城內捉拿一個犯人簡直和大海里撈針沒什么分別。
所以，他需要時間。
只要郭奇還沒有出城，給他足夠的時間就一定能將其找出來！
但他的頂頭上司，皇城司的大領導，胖子李忠卻黑著臉只給他三天的時間。
三天的時間都不夠他們跑遍東京城的每個角落……或許只有奇跡發生讓他在街上當場撞見郭奇這廝才能完成領導的任務。
劉安已經做好隨時丟掉飯碗的準備。
“指揮使！郭奇找到了！”一聲吶喊從門外傳來。
劉安的眸子驀然一睜，條件反射般從椅子上彈起。
“你說什么？”
這真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屬下一夜未合的眼珠里帶著血絲，聲音中夾雜著興奮：“我們在梁門以西三里外汴河邊的一顆老柳樹下發現了身受重傷的郭奇！”
“快快帶我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