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貓兒不動了，虎眼炯炯望著那個小人發(fā)愁，顯然不知道接下來的該怎么描述。

宋初玉隨著它的目光，調(diào)轉(zhuǎn)到先前用完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硯臺上，于是走上前，將硯臺放到貓兒面前。

貓兒先吐了口唾沫到小人畫上，隨即以爪潑墨涂黑，做完后，滿含期待看著宋初玉。

她，口水，黑墨……

“貓兒，你是說有人說我壞話？”

猜測得到了貓兒手舞足蹈，神態(tài)激動的肯定。

可是之后，任憑貓兒連揮爪帶描畫，宋初玉也猜不出它所想。

貓兒索性放棄以人的方式傳達(dá)，直接跑出了房門。

宋初玉便只好跟著它。

不多時，停在了紅袖閣小廚房門口，食物的濃郁香氣正從里面?zhèn)鞒觯氯耸澄复髣印?

煙熏霧繞中，有三個小丫鬟，其中一個拿著蒲扇，扇著灶臺上的湯罐，另外兩位則站在她的旁邊，眼含羨慕。

“含雪姐廚藝了得，單是聞香，便已讓人口水直流！”綠翹深吸一口氣，感覺胃部俱被食物香氣所填滿。

含雪拿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神情得意：“這是自然，想我沒來宋府之前，可是跟著妙香樓神廚學(xué)習(xí)，自然得混出點名堂！”

“不過，含雪姐這是要煲湯給二小姐嗎？”紫衣睜大雙眼，看著咕咕冒泡的濃湯，心里直感嘆宋初玉好口福。

卻突聞一聲嗤笑，含雪眼神輕蔑：“就她，也配喝我煲的湯，笑話！我這是給大小姐準(zhǔn)備的，討大小姐歡心，才能有機(jī)會去她身邊侍候，我可不愿屈才在一個野丫頭身邊！”

說罷，故作姿態(tài)的捋了捋頭發(fā)，就像儼然已是大小姐身邊紅人一般。

哦，原來有人在她身邊還屈了才，看來她這里還真是埋沒人才的地方。

宋初玉隱在一旁聽得真切，卻也只覺得好笑，并未上前。

聽聞此話的綠翹和紫衣，面面相覷不好搭話，既不愿開口說主子壞話，也不愿得罪有一定地位的含雪。

“含雪姐，那綠翹便祝你心想事成了！”

“是啊，含雪姐若日后風(fēng)光，可別忘了多多照拂我們！”

兩個丫頭含著笑奉承，言語間討她歡心。

“這是自然，你們兩個還算有點眼力勁，這樣吧，待我日后飛上枝頭做鳳凰，定然不會虧待你們！”聽到逢迎，含雪的笑容更盛，下巴抬得更高，只是很快，她的笑容便凝在了臉上。

“哦，誰要做鳳凰？”

清冷的語調(diào)擲地，宋初玉邁步走進(jìn)三人視線。

紅袖閣。

含雪一手握著書卷，眼不離的閱讀，一手揉了揉站得麻木的雙腿，間或抽空，目光怨憤地看向上首，閉目品茶的宋初玉。

若不是她說話沒留神，被這二小姐抓住把柄，要她在此念書給她聽，她又怎會又渴又累，足足站了三個時辰。

含雪心里不斷叫苦，但很快，黯淡的眸光又亮了，眼看，這本書已到了尾聲，她的體罰總算要到頭了。

然而，最后一個尾音滑落，含雪正欲開口提醒宋初玉，卻見宋初玉早已睜開雙眼，似笑非笑看著她，讓她禁不住背后陡升寒氣。

“念完了？四兒……”

當(dāng)看到宋初玉指揮小廝又搬來了厚厚一沓書，含雪險些兩眼一翻暈過去。

這么多書讓她讀完，她不累死，也得啞了嗓子，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此刻正值午后，丫鬟小廝們皆做完了院內(nèi)的活計，正整理著紅袖閣內(nèi)的物件，含雪眼中寒光閃過，她要讓宋初玉在人前落個刻薄下人的惡名聲。

“撲通……”含雪雙膝清脆敲地，淚眼漣漣，語調(diào)飽含委屈：“小姐，奴婢究竟做錯了什么，你要這般體罰！”

這話剛落，大廳內(nèi)的目光成功調(diào)轉(zhuǎn)到了宋初玉身上，先前也在小廚房的綠翹跟紫衣，倒慶幸自己沒有胡說，不然，她們也得跟著倒霉！

感受到心思各異的目光，宋初玉悠悠擱下茶盞，眼露詫異：“這話從何說起，我不過閑來無聊，恰巧路過小廚房，見你口齒甚是伶俐，憊懶不愿用眼，便叫你念書給我聽，怎得成了體罰？”

“再者，我從未說過不準(zhǔn)你休息，你累了便說。我自打回來，對待府內(nèi)下人也算親善，你如此畏我，連話都不敢說，要求都不敢提，我倒不知是個什么理兒？”

這番說辭下來，含雪被堵得啞口無言，本想潑臟水，眼下卻成了她無理取鬧，被府內(nèi)下人看了笑話。

手掌無意識的攥緊，含雪氣得渾身發(fā)抖，卻愣是憋不出一個字反駁。

突然，宋初玉不知為何“哦”了一聲。

“這么說我倒是想起來，大抵你這人才在我處不得志，今日小廚房字字肺腑，發(fā)人深省，你若不愿伺候我，自可親自前來告訴我，畢竟你同下人說道，我也不會知曉……”

宋初玉的話像驚雷劈在了含雪腦門上，心道，這二小姐果然是記恨上了，也不由心下暗恨自己說話無遮掩，只能開口告饒：“二小姐，含雪無心之言，含雪知錯了！”

幾個清脆的響頭磕下來，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含雪背后妄議主子，碰巧被主子聽見，本想來個反咬，卻不想反被將了一軍。

一時間，府內(nèi)下人看向宋初玉的目光發(fā)生了翻天的變化，誰說她是尼姑庵回來的野小姐，這舉手投足間，俱是風(fēng)華大氣，讓他們又敬又畏。

宋初玉卻是不管周圍人對她什么態(tài)度，只從椅子上起身，將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含雪扶起。

含雪錯愕，搞不明白宋初玉葫蘆里到底賣得什么藥。

“人各有志，我若強(qiáng)留無心之人，豈非是我不曉事理。”宋初玉笑容清淺，看不出半點厭惡。

但隱隱的，含雪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二小姐……”

“這樣吧，即日起你不用在我房中伺候了，你可另覓良主。”淡淡的語調(diào)，聽不出起伏。

二小姐這是要趕她走，含雪大驚，不顧形象嚎啕：“二小姐，你不能趕走奴婢，你趕走奴婢，奴婢無處可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