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成看著林艷,皺了眉頭:“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懂什么?”
林艷咬了咬下唇,這事要是自己不提,他去冒險要是有個好歹。這家里唯一的頂梁柱就沒了,深呼吸直直看著林建成的眼睛:“錢什么時候都能賺到,命就一條。沒了,就結束了。”
林建成一直知道林艷機靈,可不知道她竟然如此聰慧,嚇了一跳:“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什么?”
林艷不說話,看著他,目光平靜。
“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傻,聽話聽音。”
林建成看著面前的長女,有些心酸,這么聰明的姑娘,要是讀書現在肯定都上大學了。他們對持半響,到底是林建成先軟下來。
“只是帶路,咱們家信佛,不發死人財。”
他在廚房的矮凳上坐:“艷子,馬上你媽就要生了,沒錢這個年都過不去。桃子和梅子要上學,總不能像你一樣初中畢業就不去了!耽誤了學業,這年頭文盲就是睜眼瞎啊。過了年,你都十七了,誰家大姑娘連件新衣服都沒有,穿著露腳趾頭的鞋?走一趟,五百塊呢,五百塊有多少你知道嗎?算了,你連一百都沒見過。”
林艷勸不住他,也沒法子。
她望著門前那大山,半天后,說道。
“帶我去,有個幫手。”
她是擔心,那些人會對自己父親下手。
“你一姑娘家湊什么熱鬧?山里有狼。在家乖乖帶著妹妹,牛還得喂。”
林艷知道他不會同意,就說道:“他們去挖那個山頭?什么時候出發?多長時間回來?我心里有個數。”
“中午就進山,野人溝,我只帶路,明天下午就回來。不過艷子,你別往里面摻合,無論發生什么事,都別進山。”
林艷點頭:“我知道。”
沒錢,誰也活不下去。
可是這個錢要怎么賺,林艷比林建成更懂得。
她歪門邪道一向多,唯一不能丟的是命。
林建成下午進山了,走的時候,穿中山裝的男人停下來端詳了林艷片刻說道:“老林,你家這大閨女命好,富貴天驕,前途不可限量。”
林艷看著他就笑了,沒多說什么。其實在第一次對眼的時候,他表情就告訴了自己一切。這個穿中山裝的男人,能看透人的命脈。
“陳先生玩笑了,農村孩子,一生順遂,我這心都安下了。”
父親搭話。
原來這個穿中山裝的男人姓陳。
林建成對林艷呵斥:“趕快回去。”
第二天晚上,林建成沒回來。
林艷就知道恐怕是出了岔子,吩咐妹妹在家看著,正好過周末。她兩天不上課,能看著家。
林艷是連夜出的門,她找了把砍刀用布裹著背在肩膀上。又收拾了半袋子干糧,蠟燭火柴裝好,就出門了。正是月滿時間,月光皎潔,大地被鋪上瑩白光亮,恍惚間,如同白晝。
林艷走著山路,林子里很靜,只有腳踩在樹葉上發出的聲音。
走了大概有二十里地,突然野人溝里反射出一道亮光,隨后是碰得一聲響。夜太安靜,這聲音著實刺耳,像是槍響,林艷稍楞片刻,撒腿就往野人溝里跑。
她把砍刀拎在手里,父親那個人性格憨直,北京來的這伙人,看著就不是什么善類。
林艷原本的打算是撿漏,等他們前腳走了,自己去山里摸點值錢的東西。秦嶺上古墓多,隨便一樣東西都能值點錢,四十年前她有門路銷出去,如今也有。
可是沒想到,這事被父親摻合進去。
他只是莊稼人,手無寸鐵,林艷擔心他出事。
山路,真是望山跑死馬。
林艷看著挺近的距離,跑到的時候,月亮都偏下去了。來不及喘氣,看向四周。
此處是野人山的中間,地勢平緩,他們把帳篷搭在不遠處凸出來的山石上,除了工具,其余東西一應俱全。
她連忙找入口,在帳篷不遠處,炸開的青石板露出白色痕跡,往下是深不見底的坑。豎井,一米來寬,纏在大樹上的是一根打結麻繩。她也沒有電燈,什么都看不清楚。真是不敢想,父親敢跟著他們下墓地,可是沒下墓地,他又去了那里?
林艷站在石板上喊了一聲,也是沒有回應。父親是家里唯一的勞動力,父母還懷著孩子,妹妹那么小,萬一出點事可怎么辦?林艷翻來覆去的想,她自己有多大本事,別人的盤子,她不敢貿貿然的進。
心里有些氣憤,父親是鬼迷心竅了?
林艷就坐在石板上等,看著越來越黑的天邊,神情凝重,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年,她跟著師父的時候,師父總是教她沉住氣,不要急躁。
林艷揉了揉臉,眼睛望著遠處怔怔發呆,林建成對她挺好的。那個老實人,從這個身體里醒來,已經幾個月了,她叫著那個人爹。為了他冒險,甚至可能會搭上命,林艷矛盾猶豫。
突然從洞口傳來悶響,那個聲音沉悶,應該是重物砸在石板上。可是這里那來的重物?
林艷坐不住了,麻繩捆在腰上。
她滑下去,地上還放著煤油燈,照亮了空間。應該是正殿,空曠巍峨,可是裝飾又十分不對頭。林艷還沒仔細看,就聽遠處一聲慘叫,她連忙往聲音出跑。
正殿很大,燈光照亮方寸,突然腳下絆住個什么東西。林艷心道不好,耳邊響起呼嘯風聲。林艷身子一翻就朝角落滾去,無數長矛朝著這邊射來。
這個大殿根本不像墓室,地面是青石板,干燥充滿灰塵。林艷摔得滿頭包,下意識往后滾去,退無可退,身后墻壁忽然陷下去,一只有力的手臂就把她扯了進去。
林艷心臟跳到了嗓子眼,腦袋里一片空白,這是什么人?抬手就朝身后人襲去。手腕被捏住,下一瞬間,冷清聲音在耳邊響起:“是我。”
林艷一愣,翻身迅速坐起,漆黑空間里,她連對方的臉都看不清楚,忙從身上翻出火柴。
還沒劃亮,他就打開了手中的電燈。男人的臉從黑暗里顯露出來,表情冷凝,另一手拿著把手槍,他是這隊人里面最年輕的那個男人。
林艷甚是吃驚,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他,忙問道:“我爹呢?”
她剛剛聽到的那聲慘叫,很像是父親的聲音。
青年看她一眼,臉上沒什么表情,抬腳朝石室的另一邊走去。步伐沉穩凜冽,林艷左右看看,這里也是空曠干燥,無任何裝飾物。
忙跟上去,她說道:“我爹呢?”
“不知道。”
他丟下兩個字,往前走著。
林艷心急如焚,一群人下來,怎么剩他一個了?
劈手就朝他的肩膀抓去,男人身子一側就躲開了,轉身深邃黑眸盯著林艷:“不想死,就老實點。”
林艷既然下來了,就必須要帶回父親:“怎么回事?來的那些人呢?為什么我爹會跟著你們下來。這里是什么地方?墓還是什么?”
冰涼槍口貼著額頭,林艷抬頭看著他的眼睛,連躲都沒躲一下:“如果你要殺我,就不會救我。”
他收回了槍,大步朝前走著。
越走林艷越覺得奇怪,這不是墓。或者說,更像是……祭祀祠堂。
最初她懷疑這里有個漢墓,是野人山這條河經常會沖下去一些破罐爛銅,早幾年,都因為覺得那種東西晦氣,大多用錘子砸爛。根據出土的那些文物樣式來看,就是漢朝東西。
林艷沒進過這種地下建筑,可是本能的覺得沒有任何墓會是如此布局,可既然不是古墓?為什么會有機關?她沒摸過這種東西,心里毛的慌。
“這里有什么?”
這里格局明顯不是漢墓也不像是任何朝代的墓室,林艷猜錯了。
“想你父親活,就閉嘴。”
話落,林艷突然伸手拉了他一把,子彈就擦著他的面頰過去。打在身后的石壁上,很大回音,震得耳朵一陣嗡鳴。青年速度也很快,閃身就貼在了墻壁上,抬手就要開槍。
礦燈就照了過來,陳先生的聲音在那頭響了起來。
“是誰?”
林艷回過神來,立刻喊道:“誰在開槍?”這里面都是自己人,為什么會貿然開槍?林艷握緊手中的刀提高了警惕。
對面腳步聲凌亂,射燈照的人睜不開眼。
“艷子?”
父親的聲音,林艷還沒回應,他們就快速的跑過來。隨后父親就緊緊抓著她的胳膊,手指還在微微顫抖,聲音有些緊張:“你怎么跟來了?這里危險,快點回去。”
他臉上有血,走路一瘸一拐跑過來。
“沈少?”發出這個聲音的是陳先生,他情緒有些激動:“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個高瘦青年姓沈?林艷心里想著,一邊安慰父親一邊注意著陳先生這邊。沈少表情冷冽,看著陳先生:“怎么回事?”
陳先生視線掃過林艷和林建成,躊躇片刻,再開口已經恢復之前平靜:“這地方有點奇怪,撤吧?”
他說完這句話,另外幾人都把視線投在了沈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