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夜狙殺
- 對決
- 冷海
- 20089字
- 2021-06-10 15:07:19
日軍占領武漢三鎮,將漢口江漢關鐘樓的大鐘撥快了一個小時,改為東京時間,稱之為新鐘。并強行規定:每天下午五點到次日早上七點為宵禁時間,發現行人,立刻擊斃。
繁華的漢口市,陷入一片血雨腥風之中。
漢口市警察署,不愿意投降日本的警察,都已經逃走了,留下來的,則是愿意接受日軍改編的。署長王福榮,副署長黃金牙,探長丁盛,牛得壯都在。日軍士兵在警察署外,排列成兩行,步槍上的刺刀,寒光閃閃。
王福榮,黃金牙等人在警察署里,也站成兩隊,等待日軍長官來臨。王福榮一改昔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架勢,內心惶恐,忐忑不安。他看了看旁邊的黃金牙,黃金牙一副笑臉,不過看起來,他笑得并不開心,甚至有些勉強。
王福榮用手碰了碰黃金牙,低聲說:“老黃……”
黃金牙大吃一驚:“啥?署長?”他還是第一次聽到王福榮稱呼他為老黃。
王福榮:“看日本人這個架勢,我們怕兇多吉少?”
黃金牙苦笑著:“署長,躲脫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現在已經是太君砧板上的魚肉,要怎么切,得聽他們的。”
王福榮微微嘆息了一聲:“早知道這樣,我該逃出漢口,到宜昌去……”
黃金牙搖頭道:“署長,你逃到宜昌有什么用?日本人還會打到宜昌,說不定還會打到重慶呢!”
王福榮沮喪地點了點頭:“說的就是這一回事情,所以才沒逃走,就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樣?”
黃金牙:“能有個安身之處,有一口飯吃,我就心滿意足了。”
一直在兩人身邊,沉默不語的丁盛道:“我們不是已經和日本人合作了嗎?日本人管理漢口,也需要人啊!我們應該沒多大危險。”
黃金牙點頭:“是啊!我也這么想。”
王福榮還是擔心:“我們是這么想,可日本人會怎么想?”
外面日軍士兵一聲吆喝:“長官到。”
日軍士兵們立刻啪地立正。警察們手慌腳亂,也立正敬禮。一群日軍軍官昂首闊步走了進來。王福榮,黃金牙,丁盛,牛得勝一看到中間的日本軍官,不約而同地驚叫起來:“啊……”
中間那個日本軍官,不就是張三方家的管家張九嗎?他是日本特務?還是和張九相貌很像的日本軍官?
此人正是宮本久長,潛伏在張家六年的張九。
宮本久長看到四人驚訝的神色,心中好不得意,他說了句:“各位,別來無恙?”
黃金牙暗暗叫苦了:我的媽呀!這如何是好?以前敲了他太多的錢,這次怕要連本代利都吐出來了,甚至還要搭上一條性命!
丁盛,牛得勝目瞪口呆。王福榮一聽他說這話,確信他就是張九。如今看來,他是一個詭計多端,陰險狡詐的日本特務。該如何與日本特務繼續打交道呢?
宮本久長道:“鄙人大日本帝國先遣隊漢口隊長宮本久長,現擔任漢口憲兵隊最高指揮官。漢口警察署,從今天起,更名為漢口治安維持會,歸屬于憲兵隊指揮。”
黃金牙等宮本久長一說完,立刻堆起一副笑臉,微微彎腰鞠躬:“原來是宮本久長大佐閣下,小的以前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不恭之處,還望大佐閣下大人不計小人過!”一邊說,一邊左右開弓,扇了自己兩個耳光。一副十足的奴才,漢奸像。
王福榮也打著哈哈,討好宮本久長:“大佐閣下,我等自然聽從閣下差遣,為大日本帝國效勞。”
丁盛,牛得勝如夢初醒,忙表忠心:“愿意聽從大佐閣下差遣。”
宮本久長神色嚴肅:“你們既然愿意留下來,就說明愿意與大日本帝國合作。只要你們忠心耿耿,升官發財,榮華富貴,應有盡有。倘若誰陽奉陰違,心口不一,倘若被大日本帝國情報部門發現,你們應該知道是什么后果!”
“嗨!”四人學著日本士兵的樣子,敬禮。
宮本久長滿意地點了點頭。
漢口警察署的招牌被換成了漢口治安維持會。王福榮擔任正會長,黃金牙擔任副會長。丁盛,牛得勝擔任行動隊隊長。四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氣,換湯不換藥嘛!不過片刻,他們又吃了一驚,還有一個行動隊隊長居然是江大猛。傳說中江洋大盜江麻子的兒子,曾經被警察署抓獲,黃金牙敲詐了他五千大洋,又敲詐了張九一萬大洋才留了一條性命的江大猛。
江大猛得知張九用一萬塊大洋買了他一條性命,就認定張九是個做大買賣的人,他才不管張九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他就管誰有錢,有勢力。他不僅僅自己死心塌地跟了宮本久長,還帶了三十多個弟兄,一起進入治安維持會。
一夜之間,鳥槍換炮,江大猛神氣活現了。
治安維持會里是穿便衣,為的是行動方便。每個人的武器,統一配置的德國制造的二十響駁殼槍,還有兩顆手雷。還可以用自己得心應手的武器。
江大猛上任的第一天,第一件事情,就是帶著兄弟們進入一家飯店,叫老板過來。
店老板一看江大猛這個架勢,就知道來頭非小,豈敢怠慢。
店老板彎腰鞠躬:“這位爺……”
江大猛:“你認識老子嗎?”
店老板忙抱拳施禮:“還不曾知道大爺尊姓大名!”
江大猛一腳踩著凳子,一手拍著腰上的駁殼槍,匕首:“你聽好了,老子就是江麻子的兒子江大猛,漢口市治安維持會行動隊隊長,聽明白了嗎?”
店老板身體一抖,聲音發顫:“聽明白了。”
江大猛:“聽明白就好,馬上給兄弟們每人來八碗麻醬面,多放辣椒,多放面條,多放肉末!”
店老板不敢怠慢:“是,大爺。”
江大猛糾正了他一句:“是江大爺。”
店老板忙改口道:“是,江大爺。”
吃完了面,店老板也不敢來收錢,江大猛心滿意足,摸著肚子出門,可總覺得自己不夠威風。
江大猛問:“兄弟們,我們以前在江湖上混,現在呢,在漢口市混,要么子樣才能把威風立起來?”
江小魚說:“殺個人嘛!殺個人不就把威風立起來了?”
江鐵叉附和:“對頭,殺人立威。”
江大猛一拍腦袋:“好辦法,我要殺個人……你們把過路的人全部喊過來,圍成一個圈子,老子要殺人立威。”
江大猛的幾十個手下得到命令,片刻,就把一百多路人趕到他的面前。這些百姓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跑,乖乖地站好。
江大猛心中得意,他雙手叉著腰,露出腰上的駁殼槍和匕首,兇神惡煞一般。他的目光掃過人群,忽然看到其中一個頭發胡須花白的老頭。
江大猛用手一指:“就是你了。”
江鐵叉把老頭從人群之中拖了出來,老頭嚇得臉色煞白。
江大猛提高嗓子:“各位鄉親父老,你們聽好了,老子是漢口治安維持會的行動隊長江大猛!”
眾人望著他。
江大猛皮笑肉不笑地問白發老人:“老頭,你今年高壽啊?”
白發老人:“老漢七十三歲了。”
江大猛陰陽怪氣地道:“喲,七十三了還不死,你想成精啊?你要化龍走蛟嗎?不行,我得為民除害。”
白發老人一怔。
江大猛忽然拔出駁殼槍,不由分說,砰砰砰!照準白發老人身上就打。白發老人身中數槍,立刻倒下。百姓們嚇得亂成一團,有的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江大猛洋洋得意:“聽好了,這老頭要成精了,老子是為民除害,好了,沒你們的事情了,該干么子回家干么子去!”
又抬手對天開了幾槍,老百姓們嚇得連滾帶爬而去。
江大猛把駁殼槍插回腰上,哈哈大笑:“這還差不多。”
江小魚向他翹起大拇指:“大哥,高!”
江鐵叉附和著:“實在是高!”
這個事情后來傳到黃金牙的耳朵之中。黃金牙為了討好宮本久長,立刻在宮本久長面前告狀:“大佐閣下,江大猛真是匪性難改,公然在大街上無緣無故地殺人,有辱皇軍的名聲,要不要教訓他一下?”
宮本久長不動聲色:“黃會長,我覺得他殺得好,對于中國人,不拿出強硬的手段,他們不會害怕,就不會臣服!”
黃金牙立刻換了一副面孔,笑道:“大佐閣下,我回去好好嘉獎江隊長一次。”
宮本久長不置可否,露出陰冷的笑。
張飛龍埋了父親張三方,在他的墳前磕了幾個頭。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居然是江洋大盜江麻子的兒子,恍若做夢一般。不過江麻子已經死了,這邊有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張飛龍對著墳頭咬牙切齒,說:“爹,兒一定給全家報仇,若不手刃仇人宮本久長,誓不為人。”
張飛龍向凌若冰辭行。
凌若冰雖然和張飛龍在一個院子里,但她從不主動和張飛龍說話。她依然黑紗布蒙面,槍不離身,而且總和張飛龍保持一定的距離。她的目光冰冷,不帶一絲溫暖。她是一個冷血的殺手,對任何人都警惕,她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
張飛龍向凌若冰一抱拳:“多謝!”
凌若冰淡淡地說了句:“一命還一命,我們互不相欠了。”
張飛龍:“就此別過,后會有期。”
凌若冰一言不發,她把目光轉向別的地方。
張飛龍轉身,毅然出門。天已經黑了,漢口市一片黑暗,一片沉寂。
他回頭看了一眼,凌若冰已經不見了!
他知道,這一走出,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他要報仇雪恨。
大街小巷,空無一人,沒有燈,只有黑暗。
冷風正緊。
黑暗之中,傳來大頭皮鞋踩在堅硬的地上發出的咔咔聲。一隊日軍憲兵在巡邏,手電筒光在四處掃射。
張飛龍正在黑暗之中穿行,他聽到腳步聲之后,悄無聲息地閃到一堵斷墻邊,從腰上拔出駁殼槍,打開扳機。
十幾個日軍士兵排成整齊的隊伍,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黑暗之中,他們步槍上的刺刀閃著寒光。
張飛龍怒目圓睜,他的手指頭搭在扳機上,手指頭一直在動,但他沒有扣動下去。他很清楚,槍聲一響,就是自己和十幾個日軍士兵的戰斗。一個打十幾個,他沒有贏的希望。更何況,他的目標是宮本久長。
日軍士兵走遠了。
張飛龍低聲罵了句:“狗日的小鬼子,讓你們多活幾天。”
他把駁殼槍插回腰上,從斷墻后走了出來,想穿過大街。
“什么人?站住!”一個兇狠的嚎叫聲。原來,在張飛龍想穿過大街的時候,一個日軍士兵無意之中回頭一看,就看到了他。日軍士兵立刻拉動槍栓,一邊嚎叫,一邊開槍。
砰!子彈劃破了夜幕的沉寂。
張飛龍加快腳步,沖入小巷之中。
日軍士兵紛紛回頭,一邊哇哇怪叫,一邊追趕。日軍士兵在巡邏之時,只要見到行人,立刻開槍擊斃。
他們根本沒有想到張飛龍身上攜帶有槍支。張飛龍心一橫,既然被發現了,干脆拼一把,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兩個賺一個。
張飛龍轉過一條小巷子,在轉角處貼身在墻壁上,拔出了駁殼槍。幾個日軍士兵跑在前面,端著步槍,后面有日軍士兵用電筒光照射著。張飛龍的心砰砰直跳,看著日軍士兵越來越近,他一聲吼,舉起駁殼槍,砰砰砰!一梭子彈打出,前面幾個日軍士兵立刻倒下。
后面的日軍士兵迅速散開,吆喝著:“他手上有槍。”
“別讓他跑了!”
“干掉他!”
砰砰砰!四下散開的日軍士兵紛紛開槍還擊,日軍士兵根據槍聲判斷,大概能估計到張飛龍所在的位置。子彈打在墻壁上,石屑紛飛。張飛龍一擊得手,看不到敵人,他就沒有再開槍。畢竟,他的子彈只有一匣子,而且現在這種形式,他已經被日軍的子彈封鎖住逃跑的路線了。他若要沖出去,必定會遭受子彈的襲擊。
電筒光照著小巷子里。
日軍士兵哇哇叫著,分成兩邊,貼著墻壁前進。小巷的墻壁是石頭砌成,凸凸凹凹,可以擋住半個身體。張飛龍若不能探頭出來,是無法有效瞄準的。他若不能擊退日軍士兵,逃出虎口,就會被日軍士兵打死。
張飛龍打了一場,雖然身在險境,心卻鎮定了下來。此時此刻,不是我死,就是敵亡,沒有別的選擇。他橫下心來,慢慢探出頭,看見了一個貼著墻壁的鬼子正向自己慢慢靠近。
張飛龍伸手開了一槍,砰!鬼子一聲嚎叫,栽倒在小巷中間。這一槍并沒有斃命,鬼子還在小巷中間掙扎。張飛龍再補了一槍,鬼子徹底沒了命。砰砰砰!鬼子的子彈飛來,張飛龍立身貼在墻壁上,感覺子彈嗖嗖從臉上掠過一般。
日軍士兵又逼近了一些。張飛龍更沒有機會逃脫了。
又是來回幾次的對射,張飛龍的駁殼槍咔了一聲,槍膛里的子彈打光了。
日軍聽到他的槍膛里發出的聲音,有人狂喜地大叫起來:“他沒子彈了,沖!”
幾個日軍士兵端著步槍沖了過來。
張飛龍把駁殼槍插入腰上,不慌不忙拔出短刀。也就在那一瞬間,槍聲大作,砰!砰!砰!沖上來的鬼子連連撲倒在地上。
有人在鬼子身后開槍,槍槍斃命。
張飛龍心中一震:難道是她?
“后面有敵人!”有鬼子驚恐地嚎叫著。
但這些鬼子完全暴露在后面突襲之人的槍口之下。
他們剛轉身,子彈鋪天蓋地而來,子彈都是打在頭上,一槍之后,頭顱就如西瓜一般爆炸開裂。片刻,鬼子就被消滅得干干凈凈……
張飛龍閃身而去,他看到不遠之處,一個黑衣人,一手舉著駁殼槍,從暗處慢慢走了出來。
張飛龍:“凌若冰!”
果然是凌若冰來了。
凌若冰不容置疑地道:“跟我走!”
她轉身,消失在黑暗之中。張飛龍怔了一下,也跟著她。身后,是急促的警報聲,和增援的日軍士兵聚攏的聲音。
凌若冰腳步如飛,張飛龍緊緊地跟著,兩人一前一后,又回到了那個院子。
張飛龍進屋,凌若冰卻飛身上房,在房屋頂上警戒。張飛龍也攀上房頂,伏在屋脊上,冷靜地觀察著。
黑暗之中,兩人靜靜地伏在屋脊上,警惕地注視著下面的動靜。
東方的天際泛白,天快亮了。
沒有人追趕而來。凌若冰蹲起身,向張飛龍做了一個手勢,兩人先后跳入了院子之中。
張飛龍:“凌姑娘,現在是我欠你一條性命,我也會一命還一命!”
凌若冰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淡淡地說:“我怕你還不了。”
張飛龍一怔:“為什么?”
凌若冰道:“你出門之后,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你絲毫都沒有察覺!說明你防范意識不強。”
張飛龍一驚。
凌若冰繼續道:“你和強敵交手,根本就沒有選擇有退路的地方,你的命只有一條,你拼的是血性之勇,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你如何能還欠別人的性命?”
張飛龍默然無言。
凌若冰又道:“你的槍法太差,滿城都是日本士兵,你根本無法靠近宮本久長,很難報殺父之仇!”
凌若冰字字若冰,直刺張飛龍心底。
張飛龍沉默。心在疼痛。
凌若冰淡淡地道:“宮本久長差一點就殺了我,也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要殺他也不容易,不如我們聯手,一起對付他,如何?”
張飛龍大喜,凌若冰和宮本久長有仇不假,凌若冰要殺他應該不難,要和他聯手,卻是給張飛龍一個機會而已!
大孚銀行被日軍占領之后,這里改成了漢口憲兵隊。宮本久長是憲兵隊的最高指揮官。他的手下,有四個中隊的日本憲兵。
一大早,四個中尉齊聚在宮本久長的指揮所。他們分別是加藤正勇中尉,橫山次郎中尉,東道賀一中尉,山口雄夫中尉。四人都是久經沙場,殺人如麻的家伙。
宮本久長陰沉著臉,目光緩緩掃過四人。四個中尉挺直身體,一副斗志昂揚的姿態。
宮本久長道:“各位,昨天夜里,我們憲兵巡邏隊遭遇了襲擊,十二個人,無一幸免。”
昨天晚上被襲擊的是加藤正勇的部下,他得到這個消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的大日本帝國勇士,一個可以抵擋五個中國士兵。可他們居然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就全部戰死了。
山口雄夫道:“敵人是藏在漢口市內的正規部隊?他們被我軍消滅了多少?”
宮本久長冷冷地道:“敵人一具尸體都沒有留下!”
其余三人異口同聲地道:“不可能!”
十二個日軍士兵被打死,對手沒有一個傷亡,說出來誰都不會相信。
宮本久長道:“各位,這是千正萬確的事情。”
橫山次郎問道:“什么人干的?”橫山次郎矮粗,力大如牛,滿臉橫肉,一雙兇殘的眼睛。他是日本空手道高手,徒手能折斷敵人的胳膊,一腳能踢斷對手的大腿。兇狠異常。
宮本久長:“沒有目擊者。”
東道賀一:“這么多人傷亡,敵人一定不少,肯定發生激烈的戰斗。怎么可能沒有留下蛛絲馬跡?”東道賀一高瘦,鷹鉤鼻子,鷂子眼睛。
宮本久長:“雖然沒有目擊者,但是我能猜到對手是誰。”
四人一起道:“是誰?”
宮本久長:“獨行殺手凌若冰。”
橫山次郎:“凌若冰是一個什么人?”
東道賀一:“是個女殺手?”
宮本久長點了點頭:“不錯,此人收錢買命,一槍一命,彈不虛發。而且,他擅長使用一雙峨眉刺,出手快如閃電……可惜,沒有替大日本帝國效力,反而成了我們的敵人!”
橫山次郎疑惑地問:“閣下,一個女殺手,輕易就殺了大日本帝國十二個勇士?”
宮本久長搖了搖頭:“我看過殉國的帝國勇士的尸體,他們身上的彈孔有的在前面,有的在后面,這就說明,凌若冰還有一個幫手。”
東道賀一:“還有誰?”
宮本久長:“張飛龍。”
橫山次郎:“張飛龍又是誰?”
宮本久長冷笑一聲:“早遲,你們會看到他們是誰!”
宮本久長給四人下達了任務,又拿起電話,直撥治安維持會,讓王福榮,黃金牙全力緝拿張飛龍,凌若冰兩人。
治安維持會不敢怠慢,傾巢而出,掘地三尺,要抓捕張飛龍,凌若冰。
凌若冰和張飛龍仿佛如泥牛入海,杳無音信。
半年很快就過去了,日本憲兵隊,治安維持會沒有任何凌若冰,張飛龍的消息。宮本久長的屬下們都認為兩人已經逃出漢口,再不敢回來。只有宮本久長相信,凌若冰,張飛龍即使已經逃出漢口,他們也會回來!他在耐心地等待著……
1939年的春天。漢口依然籠罩在血雨腥風之中。
張飛龍和凌若冰的確離開了漢口,到了天門縣過了半年。這是凌若冰的安排,因為她估計在日軍占領漢口最初的時間內,警戒嚴密,無從下手復仇。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訓練張飛龍。張飛龍有一身的武功,但槍法不行,必須多多訓練。近身肉搏,面對敵人,快,準,狠,要的是招招殺著,容不得有絲毫猶豫。這些,張飛龍遠遠不行。凌若冰以前是一個獨行殺手,她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她的生命只有一次,容不得有絲毫閃失,所以,她必須做到萬無一失。自從和張飛龍聯手之后,無形之中,把自己的生命和張飛龍聯系在了一起。生命之中有了依靠。她不再是獨自作戰,而是和一個男人共同進退。
張飛龍也相信凌若冰。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宮本久長。
漢口的宵禁還在繼續。宵禁針對的是中國百姓,日本人開的酒館,餐廳,妓院卻熱鬧異常。
兩個日軍士兵從一家酒館走出來,搖搖晃晃,東歪西倒。以至于他們肩膀上背著的步槍不時磕絆在地上。
一個穿著黑色衣服,黑色披風,纖細苗條,肌膚雪白的女人從他們前面走過。
一個日軍士兵大叫了一聲:“花姑娘!”
另外一個日軍也看到了,喜不自禁。兩人嗷地一聲怪叫,就撲向黑衣姑娘。
黑衣姑娘加快了腳步,匆匆向一條小巷走去。
日軍士兵嬉笑著:“花姑娘,逃走的不要。”一邊喊,一邊追了上來。
小巷正中,站著一個黑色衣服,黑披風,肩膀上背著步槍,黑紗布蒙面的男子,一雙冷冷的眼睛,他正靜靜地等待著。
黑衣女子正拿出一張面紗,把自己的臉蒙了起來,她腳邊的墻壁上,斜靠著一把步槍。她慢條斯理,就仿佛根本沒有日軍士兵追來一樣。
這兩人就是張飛龍,凌若冰。
凌若冰蒙上臉,拿起步槍,說了句:“交給你了。”頭也不回就走了。
張飛龍一動不動,冷笑一聲:“看我的。”
兩個追趕而來的日軍士兵被嚇了一大跳,酒意陡然就醒了。他們望著張飛龍,明白了什么,罵了一聲:“八嘎!”就從肩膀上取下步槍,舉槍,瞄準……
張飛龍不慌不忙,等兩個日軍士兵舉槍之后,他的人忽然掠起。一個箭步,躍到小巷左邊的墻壁上,在墻壁上如飛向前。
兩個日軍士兵的步槍響了,子彈打了個空。他們慌忙拉開槍栓,退下子彈殼,準備再次射擊。
一道寒光飛來。
一柄短刀扎在一個日軍士兵的右手背上。日軍士兵一聲嚎叫,手一顫,步槍就掉在地上。
另外一個日軍士兵還在推彈上膛。
張飛龍的人已經落到兩個日軍士兵之間,他拔回了自己的刀,反手一刀割在正推彈上膛的日軍士兵的脖子上。這個日軍士兵脖子之中一股血箭竄出,人往前踉蹌了兩步,一頭就栽倒在地上。
那個手背中刀的日軍士兵驚恐地大叫起來,他本能地轉身就跑。張飛龍在后面用腳一鉤,這個日軍士兵摔倒了。日軍士兵在地上一滾,爬了起來,張飛龍一手握刀,冷冷地站在他的面前。
日軍士兵如撞了鬼一般:“你……什么人?”
張飛龍一字一頓:“要……命……的……人!”
日軍士兵想跑,張飛龍一刀刺在日軍士兵左邊肩膀上,用力往下一劃,幾乎把日軍士兵開膛破肚了。日軍士兵嗷嗷慘叫著,已經沒有了還手之力。張飛龍再次揮刀,在日軍士兵的臉部從上到下劃開,鼻子,嘴巴變成了兩半。日軍士兵軟軟地倒下了。
日軍巡邏兵的警報聲,以及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張飛龍收住刀,日軍士兵癱倒在他的面前,一雙眼睛里滿是絕望,恐懼,渾身顫抖,鮮血淋淋。
張飛龍蹲下去,短刀橫在日軍士兵的脖子上,狠狠一抹,日軍士兵死了,死不瞑目,瞪著一雙絕望的眼睛。
張飛龍起身,不慌不忙地離開了。
日軍巡邏士兵趕來了……
張飛龍,凌若冰并沒有走遠。這是他們的一次精心策劃的行動,引蛇出洞。宮本久長是一條躲藏在洞中的毒蛇,必須把他引出來。再一槍擊斃。
兩人伏在一間平房屋脊上,凌若冰的步槍已經架好,張飛龍正把步槍從背上取下,拉開槍栓。
張飛龍問:“怎么樣?”
凌若冰淡淡地說:“兩刀可以解決的事情,你多用了三刀。”
張飛龍咬牙:“我是要日本鬼子多受點苦。”
凌若冰:“多給敵人一點機會,就給自己多一份危險。”
張飛龍:“下不為例。”
兩人并排伏著,張飛龍側目,看到凌若冰纖細美麗的身體,心中忽然一顫。他想起了徐淑媛,那個美麗溫柔善良的女孩,她和凌若冰外貌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兩人個性卻完全不一樣。
凌若冰察覺到他的眼神,沒有看他,問了句:“有什么事?”
張飛龍:“你有沒有妹妹或者姐姐?”
凌若冰握著步槍的手輕輕動了一下,她轉過身來,一雙冰冷的眼睛盯著張飛龍,直達他的內心。她冷冷地說:“行動的時候,你的眼中,你的心里,只能有目標,懂嗎?”
張飛龍點了點頭。他的目光盯著小巷子內。
小巷子里,十幾個日軍巡邏兵趕來了,他們看到地上死去的兩個日軍士兵,瞠目結舌。一個軍官模樣的日軍嚎叫著:“四處搜查,務必要抓到兇手!”
日軍士兵們紛紛四下散開。
砰!槍聲響了,正中這個日軍軍官的頭顱。日軍軍官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砰!又是一聲槍響,又一個日軍士兵腦袋開花。
日軍士兵們頓時亂成一團,驚叫連連:“有刺客!”“在左前邊。”“在房頂上。”
砰!砰!砰!槍聲大作。日軍士兵紛紛中槍,倒下。
房頂上,凌若冰蹲起身,收拾好步槍,背在身上。張飛龍還舉著步槍,冷靜地瞄準一個日軍士兵,輕輕扣動扳機。槍響人亡。
凌若冰看了他一眼:“槍膛里一定要留下一顆子彈,要么射向敵人,要么留給自己!”
張飛龍:“我駁殼槍里還壓滿了子彈呢!”
凌若冰:“走。”
張飛龍一躍而起,迅速把步槍背在身上,兩人敏捷如猿猴一般,躍入黑暗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日軍憲兵隊,日軍士兵抬著一副副擔架,擔架上面,是剛剛被襲擊,死亡的日軍士兵尸體,用白色的床單蓋著。日軍士兵把擔架擺放在憲兵隊的大廳里。
宮本久長和加藤正勇,橫山次郎等軍官來了。宮本久長掀開白色的床單,查看著日軍尸體上的傷痕。
“六個士兵,頭部中彈,一槍喪命,這是什么樣的敵人?”加藤正勇臉色陰沉,他的目光落在最后面兩個士兵尸體上,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兩個士兵一個傷勢在喉嚨,幾乎被切斷,另外一個臉被破開,從肩到肚子也被劃了一刀,脖子上也中了一刀,慘不忍睹。
橫山次郎罵了句:“八嘎!這是什么人干的?簡直是大日本皇軍的恥辱!”
東道賀一,山口雄夫沉默不語,他們都望著宮本久長。宮本久長嘴角泛起一絲陰冷的冷笑:“他們回來了。”
橫山次郎問:“閣下,誰回來了?”
宮本久長:“凌若冰。”
橫山次郎又問了一句:“就是那個女殺手?”
宮本久長點了點頭。
橫山次郎怒道:“閣下,我大日本帝國的勇士,所向無敵,能橫掃半個中國,豈能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殺手?我帶人出去搜查,務必將凌若冰找到,碎尸萬段。”
宮本久長搖了搖頭:“橫山君,現在的戰場和以前的戰場不一樣。以前的戰場,是和敵人正面交鋒,槍口對槍口,誰消滅了對手,誰就贏。現在是敵人在暗處,有備而來!他們的目的,就是看到我們慌亂無主,然后一個一個地下手……”
東道賀一:“閣下,這個躲藏在暗處的凌若冰向我們打冷槍,我們卻連她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有什么辦法能引出她,一舉殲滅?”
宮本久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漢口郊區走馬嶺。警備司令部的日軍押著一隊“犯人”,要進行處決。這些人有三十五人,是日軍在大街上隨意抓獲的青壯年,他們被懷疑是中國軍人。用繩子反手捆綁并連成一串。
日軍隊伍之中,兩個背著狙擊步槍的日軍中尉大橋和小林,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大橋中尉和小林中尉都曾經在日軍106師團服役。進攻入武漢之后,又同時被抽調入警備司令部,負責防御,警戒任務。兩人都是狙擊高手,槍法出眾,他們處決被抓到的中國人也是與眾不同。隨行的還有憲兵隊的指揮官宮本久長和加藤正勇中尉。宮本久長與大橋中尉,小林中尉都熟悉,他們是同鄉,小學的時候,還是同學。后來宮本久長到了中國,三人才分開很多年,武漢會戰的時候,他們意外相逢了。
今天,宮本久長特意來找大橋中尉和小林中尉,而兩人要執行任務,宮本久長想開開眼界,也就跟來了。
中國“犯人”們一字排開,站在山嶺上,他們的眼前,是一大片山坡,山坡上沒有大的樹木,只有灌木和茂盛的雜草。兩邊是日軍士兵端著步槍。
大橋中尉說:“小林君,我數了一下,一共是三十五個靶子。我十八個,你十七個如何?”
小林搖頭道:“大橋君,我十八個,你十七個吧!我們很久沒有較量過了,我很想贏你呀!”
大橋中尉嘿嘿一笑:“小林君,我也想贏你呢!”
小林中尉道:“要不這樣吧!我們每人十七發子彈,在中間擺放一發子彈,誰先打完子彈,誰就用最后一發子彈,當然,還要看誰的命中率高……”
大橋中尉:“很好,很公平合理。”
大橋中尉和小林中尉放下武器裝備,他們把子彈從彈藥包里拿出來,整整齊齊排列著,每人十七發。并拉開槍膛給對方看,以示槍膛里沒有子彈。兩人中間,側放著一個軍用水壺,水壺上,擺放著一顆子彈。
小林中尉:“大橋君,你準備好了嗎?”
大橋中尉:“小林君,我很期待和你的較量。”
小林中尉對宮本久長說:“宮本閣下,你給我們做個見證吧。”
宮本久長微微一笑:“正想見識兩位非凡的身手。”
宮本久長走到被反綁的中國人前面,目光輕蔑地掃過,他的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你們這群懦夫,沒有血性的中國人,死有應得!我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我會讓人割斷捆綁你們的繩子,然后聽我的口令,開始往山坡下逃跑,誰跑得快,誰就能活命!”
被捆綁的中國人們默然無語,面無表情。
宮本久長揮了揮手,幾個日軍士兵用刺刀割斷捆綁的繩子。然后退到一邊。
宮本久長:“跑!”
那些被捆綁的中國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并沒有逃跑,而是靜靜地站著。
橫山次郎拔出手槍,對天開了一槍。砰地一聲響,驚得那些中國人拔腿就跑。橫山次郎哈哈大笑。
宮本久長對大橋,小林道:“兩位可以大顯身手了。”
大橋,小林并不慌張,他們在耐心地等待靶子跑出一百步距離。忽然,兩人同時出手,抓起地上的子彈,迅速地按入槍膛之中,然后開始端起步槍,射擊。
砰!砰!砰!槍聲大作,每一聲槍響,就有一個人倒下。槍聲一響,那些中國人更是連滾帶爬,沒命逃跑。
兩人一口氣打光槍膛里的子彈,再填入子彈,繼續射擊。
彈無虛發。
站在旁邊看熱鬧的日軍士兵喝彩聲不絕。宮本久長也拍了拍手,贊道:“大橋君,小林君,你們真不愧是帝國的神槍手呀!”
三十五個人在山坡上亂跑,只片刻,就被射殺了大半,其余的還在奔跑,有的則嚇得蹲在草叢之中,躲藏起來。
大橋中尉,小林中尉不慌不忙,他們的子彈總是射向跑在前面的,前面的倒下后,后面的本能就放慢腳步,或者向旁邊逃跑。他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近可能控制住目標逃走的距離,距離越遠,打中的機會就越小,誰如果打空了一槍,就意味著誰輸的可能性更大。
不過沒有一個人逃脫。
兩人都打光了自己的子彈,想去搶放在水壺上的子彈,卻見宮本久長站在水壺邊,手里拿著一把步槍。他不慌不忙地拉開槍膛,把子彈按入,舉槍瞄準最后一個還在逃跑的靶子。
槍響,人倒入草叢之中。
大橋中尉,小林中尉一起喝彩:“閣下百步穿楊,槍法入神!”
宮本久長笑吟吟地道:“我只是打了一發子彈而已,兩位可是連續打了十七發子彈,彈彈命中,我距離兩位的水平,相差十萬八千呀!”
大橋中尉,小林中尉畢恭畢敬:“閣下客氣了。”
宮本久長把步槍還給不遠處的日軍士兵,對大橋中尉,小林中尉道:“今天見識了兩位的槍法,讓我想起了一個中國女人的槍法。”
大橋中尉忙問:“中國女人?”
宮本久長點了點頭:“一個非常厲害的中國女人,她已經狙殺了十四個大日本帝國的勇士,槍槍致命。”
小林中尉驚詫:“什么?十四個大日本帝國的勇士,死在一個中國女人的槍口之下?”
宮本久長:“正是。”
大橋,小林異口同聲地問:“她在哪里?”
宮本久長來的目的,就是要找兩人去對付凌若冰。他知道遣將不如激將的辦法,把凌若冰的厲害一說。果然,他還沒有說完,兩人已經叫嚷著要去找到凌若冰,一槍擊斃她。
凌若冰,張飛龍都還不知道,兩個日軍狙擊手,已經在等待他們的出現了。
凌若冰行動的時候,黑紗布蒙面,除了張飛龍,還沒有人看見過她的真實面目。白天的時候,她喬裝改扮出去打探消息,也沒有人會看出破綻。日軍沒有占領漢口之前,凌若冰在漢口收錢買命,就依靠這一點,屢次得手,從來沒有引起人的懷疑。日軍占領武漢之后,形勢有很大的改變,日軍的哨卡,日軍的巡邏兵,還有那些治安維持會的漢奸,誰看到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都會動心。而且日軍在漢口設置了陸軍公娼區,海軍公娼區,供日軍士兵尋歡作樂的場所。里面需要大量年輕的女人。日軍士兵公然強搶女人,糟蹋之后,就送到公娼區。所以,一個年輕女人在外面行走就很危險了。
張飛龍從小到大在漢口,和治安維持會的很多人都熟悉,他上街也有危險。兩人要刺殺日本軍官,白天要冒險出去偵查情況,夜晚行動也小心翼翼。
這天中午,張飛龍從外面回來,手里拿著一張報紙。凌若冰雖然在院子里,但她在特制的瞭望口中,早看見張飛龍回來,而且能清楚地看到張飛龍的身后有沒有人跟蹤,或者可疑之人的出現。凌若冰在漢口一共有三個藏身之所,在不同的地方行動,就住在不同的地方。三個地方,張飛龍都已經知道了,可見,她對張飛龍的信任。
張飛龍在院子外若無其事地站著,實際上,他是在觀察有沒有跟蹤。在確信無人跟蹤之后,他迅速進入院子,把門掩上。
凌若冰從瞭望口慢慢走到客廳,張飛龍把報紙扔在客廳的茶幾上,從茶幾上端起一杯水一飲而盡,才道:“4月20日,武漢新政府成立了。”
凌若冰:“什么新政府?”
張飛龍攤開報紙,指著報紙頭條,對凌若冰說:“武漢新政府成立,張仁禮擔任市長。”
凌若冰對這些不感興趣,在她看來,什么政府都一樣,她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她對宮本久長的恨,就是他不講信用,差點害死了她。從此,她與宮本久長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與張飛龍陰差陽錯交織后,對他產生了莫名的好感,把張飛龍的事情當成了自己的事情,無論何時何地,就與張飛龍站在一起。
凌若冰:“這個新政府有什么不好嗎?”
張飛龍忿忿地道:“這是漢奸汪精衛成立的政府,我們的政府是中華民國,我們在漢口都成了亡國奴了。”
凌若冰一怔,一時間沒有明白張飛龍的意思。
張飛龍知道她沒有上過什么學,認識的字都是師傅教的。于是打了個比喻:“假如一個殺手師傅,帶了幾個徒弟,其中一個徒弟與外人勾結,來害師傅的性命。汪精衛就是那個背叛師門的徒弟,是壞人,你明白嗎?”
凌若冰點了點頭:“我們在新政府成立的那天,干一票,給他們點厲害看看。”
張飛龍頓時眉飛色舞:“我正有這個想法,不過那天日本憲兵,治安維持會的漢奸會很多,我們下手危險性比較大。”
凌若冰淡淡地道:“怕啥?”
張飛龍膽氣驟然一壯:“說定了,多殺幾個。”
凌若冰微微抿著唇,嘴角泛起一絲極少的微笑。張飛龍看著她的微笑,心中一震,他仿佛看到了徐淑媛站在面前……
新政府掛牌成立了,那一天,宮本久長做了周密,謹慎的計劃。憲兵隊全部便衣,在市政府外巡邏。治安維持會傾巢出動,也是全部便衣。憲兵隊,治安維持會每人都在口袋里放了一條白色的毛巾,一旦有什么動靜,就把白色的毛巾纏在右手胳膊上,以便區別敵我。大橋中尉,小林中尉在市政府大樓頂上,兩人居高臨下,架起狙擊步槍,狙擊步槍上還安置了消聲器。
大街上人來人往。今天在明處負責警戒任務的是一部分日軍,和大批新成立警察署的警察。新成立的警察署署長是日本軍官山本大佐,副署長岸邊大佐。警察們穿著嶄新的警服,手提警棍,腰別盒子槍,神氣活現。王福榮,黃金牙本以為警察署成立了,他們可以回警察署任職,即使不擔任警察署長,也能當個不大不小的官員。可新警察署沒有要以前警察署的任何一個人。王福榮酸溜溜地對黃金牙說:“老黃,這些孫子,現在可神氣了。哎呀!我們的好日子是到頭了,成了在街頭混吃等死的小無賴!”
黃金牙雙眼溜溜一轉,向王福榮翹起大拇指,討好地道:“隊長,我覺得在治安維持會也不錯呀!你在治安維持會,是這個,何必在警察署去受人的氣,聽人呼來換取?寧為雞口,不為牛后嘛!”
王福榮微微嘆息了一聲:“話雖然如此說,可治安維持會不受太君重視,說不定哪一天太君不高興,就把我們解散了。”
黃金牙忙道:“隊長,肯定不會,我們辦事得力,又有宮本久長閣下這個靠山,以后還能升官發財呢!”
王福榮有些無奈:“但愿吧!今天可得打起精神,不能在你我手上出什么差錯?”
黃金牙湊到王福榮耳朵邊,低聲道:“我看見加藤太君,橫山太君……他們統統穿著便衣在執行任務,這么重大的日子,根本無須我們出手,再說了,誰活得不耐煩了,敢來鬧事?”
王福榮哈哈一笑:“說得有理,我就不相信,有的人真的是活得不耐煩了。不過呢,我們還是要警惕,就是做樣子,也要讓宮本久長閣下看到,我們是最賣力的。”
黃金牙點頭哈腰:“當然,那是當然。”
政府大樓頂上,大橋中尉,小林中尉正用望遠鏡觀察前面的房屋。他們在觀察凌若冰和張飛龍的蹤跡。他們居高臨下,一目了然,占據絕對的優勢。但他們沒有看到有人埋伏的蹤跡。
大橋中尉又仔細地觀察了一陣,淡淡地道:“小林君,你有沒有什么發現?”
小林中尉搖了搖頭。
大橋中尉道:“小林君,如果是你,要在這樣的場所制造點事端,你會埋伏在什么地方?”
小林中尉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一排樓房:“就在正前面的客棧,旅社都是不錯的選擇。”
大橋中尉道:“可那些地方太明顯了,警察署的警察肯定會去搜查一番,想不露痕跡,不容易呀!”
小林中尉:“如果在樓房頂上埋伏,我們居高臨下,一眼就可以看到呢!”
大橋中尉:“所以不會在樓頂。”
小林中尉:“正面巷子之中,那些兩樓平房的樓頂,窗戶之中,都是好的狙擊場所。更便于撤退。”
大橋中尉:“如果凌若冰和張飛龍來,他們也只能在那些地方埋伏了。”
小林中尉:“別的地方沒有發現他們,我們就注意那些平房的樓頂和窗戶口吧!我有些擔心,他們不會來呀!”
大橋中尉笑了笑:“這么熱鬧的場面,他們不會不來的!”
小林中尉:“但愿如此吧!我已經很久沒有和真正的對手較量了。”他從口袋里摸出幾顆子彈,往狙擊步槍里一顆一顆地填,然后放了兩顆在狙擊步槍邊上,彈頭朝天。
大橋中尉道:“如果順利,你和我各需一顆子彈就能夠結束戰斗!”
小林中尉:“那就太讓我失望了!”
此刻的凌若冰,張飛龍,果然埋伏在一個平房的二樓窗戶口,他們可以從窗戶口清楚地看到市政府大樓。也能把市政府前面的大道盡收眼底。
張飛龍已經看到了穿著便衣的江大猛,牛得壯,丁盛幾人。他們假裝成行人,不是警惕地注意著。張飛龍冷笑了一聲:“這幾個漢奸,我只要三顆子彈,就能取了他們的狗命!”
凌若冰:“殺日本鬼子比漢奸值錢。”
張飛龍:“我們又收不到錢,殺誰不是殺?”
凌若冰:“不能殺這幾個漢奸,不殺他們,我們在街道上遇見就認識,可以早早地躲開,要是不認識的漢奸發現了我們,我們或許更麻煩!”
張飛龍:“也是,再說了,我現在還真不能殺江大猛,那是我爹的兒子!”
凌若冰點了點頭。
張飛龍:“沒有看到宮本久長。”
凌若冰:“連憲兵隊的人都沒有看到。”
張飛龍:“這么重要的日子,他不應該不來!”
凌若冰:“宮本久長詭計多端,陰險狡詐,一定有什么計劃,我們可得小心。”
張飛龍:“知道了!”
張飛龍望著警戒的日軍士兵,有些興奮:“這么多日軍士兵,我可以打死十個。”
凌若冰淡淡地道:“你最多只能開三槍,三槍之后,我們的位置就暴露了,一旦暴露,就必須離開,否則,就有可能被敵人包圍。”
張飛龍有些無奈:“就打三個日軍軍官吧!”
市政府門前,是一個廣場,廣場一側,搭了一個觀禮臺。臺上擺放著桌椅,喇叭。臺前已經聚集了一些市民和小販。市民們在等待著市政府高官發表演講,小販們在招徠生意。一些警察在執勤,日本士兵手里端著步槍在警戒,一個個兇神惡煞。
幾輛卡車飛馳到廣場上。
張飛龍低聲對凌若冰道:“鬼子的大官來了……”
他的步槍移動了一下,瞄準卡車。卡車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的,全副武裝,是警察署的服裝。張飛龍一怔:“要不要打?”
凌若冰:“打日本人吧!大魚都還沒有露面!”
這些人一下車,就包圍了觀禮臺,開始對觀禮臺前的小販們進行搜查,抓捕。顯然是有備而來。
觀禮臺前頓時一片混亂。
忽然,一個小販把手中的推車推向兩個抓捕他的人,轟地一聲巨響,三個人同時被炸飛上了天空。
隨即,幾個黑衣人從懷里拔出駁殼槍,向敵人開火。
砰砰砰!子彈亂飛。廣場上一片哭喊聲,百姓亂成一團,四下逃散。負責警戒的日軍,警察也紛紛沖向幾個黑衣人。
張飛龍吃了一驚:“這是怎么回事?”
凌若冰收起步槍,果斷地道:“快走!”
張飛龍:“不幫他們一下么?”
凌若冰冷冷地道:“再不走,想走也來不及了!”
張飛龍只好收起步槍,凌若冰先從房間里出去。張飛龍眼見幾個黑衣人一邊逃跑,一邊開槍射擊。身后的敵人太多,火力密集。他們根本就無法逃走。張飛龍本已經跨出了門,他忽然一咬牙,說了句:“敢炸新政府的人,都是英雄豪杰,我不能見死不救。”
返身回來,端起步槍就打。
砰!一個追趕的日軍頭顱中彈,腦袋上騰起一片血霧,人一頭就栽倒在地上。
張飛龍拉開槍栓,退出子彈殼,再次推彈上膛,舉槍微微瞄準,又開了一槍。槍響人倒。
追趕的日軍發現平房上有人開槍,紛紛向上射擊。幾個黑衣人乘機逃走。
市政府樓頂,大橋中尉,小林中尉看到下面激戰起來。下面的形勢是日軍士兵,警察,新政府軍隊的人一起追趕幾個黑衣人。他們人多勢眾,穩操勝券。兩人本不想出手幫忙,但忽然發現追趕的人被阻止,而幾個黑衣人有逃走的跡象。小林中尉忙用狙擊步槍開了幾槍,他打的是黑衣人的腳,一槍一個,黑衣人中彈之后,就跌倒在地,有的舉槍自殺了,有兩個被隨后撲上的新政府軍隊的人活捉了。
大橋中尉一直沒有開槍,他已經發現張飛龍開槍的地方,只是沒有看到人。他的心中微微有些激動:這個對手值得較量!
廣場上的戰斗已經結束了,治安維持會,憲兵隊的人沒有接到宮本久長的命令,都沒出手。這一切,宮本久長看在眼中,幾個黑衣人,不是他要對付的人,他的人根本不必要出手。看著大批的日軍士兵沖向一排平房,宮本久長不動聲色。他也發現那個地方有人埋伏,如果是凌若冰,他們也已經逃走了。沒有必要再暴露自己的實力。
張飛龍抱著步槍出門,凌若冰已經去得遠遠的,她回頭看了張飛龍一眼,沒有絲毫的猶豫,在小巷之中消失不見了。張飛龍明白她在生自己的氣,事到如今,逃出去才是當務之急。
身后冒出幾個日軍士兵,看到了張飛龍,張飛龍臉上蒙著黑紗布,手里提著步槍。日軍士兵大叫起來:“他在那里!別讓他跑了!”
張飛龍本可以跟在凌若冰身后,但轉念一想,自己跟在她后面,說不定會連累她。先不慌不忙地舉槍,連開兩槍,兩顆子彈,擊斃兩個日軍士兵。然后向另外一個小巷子之中沖了進去,身后的日軍士兵們哇哇怪叫著,追了進去。
張飛龍貼著墻壁,一邊撤退,一邊用步槍還擊。他的槍法雖然比不上凌若冰,但距離近,身后的日軍士兵多,他只要一開槍,非死即傷。日軍士兵不敢追得太近,但也不會放棄。張飛龍且戰且走,還能夠應付。但忽然,他發現前面是一個死胡同。高高的墻壁擋住了去路。
張飛龍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我又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追來的日軍士兵大喜,他們只要守住巷口,用火力壓住張飛龍,不讓他翻越墻壁逃走,就能困死張飛龍。張飛龍可以翻越過墻壁,但他在翻越墻壁的時候,人就會暴露在日軍的火力之下,只要有幾秒鐘的時間,就會被日軍子彈打中,張飛龍不敢冒這個險。
他的人退到一扇門前,他用腳往后踢了幾下,感覺門很厚重,輕易不能踢開。張飛龍眼見無法脫身,心一橫,貼在門邊,往巷子口又開了幾槍。步槍里沒有子彈了,張飛龍把步槍背在肩膀上,拔出駁殼槍。
日軍士兵在喊:“你已經被包圍了,投降吧!投降不殺!”
張飛龍哈哈一笑:“小鬼子,來呀!老子送你們回老家!”又揚手打了幾槍,把一個剛探出腦袋的日軍士兵打死。
一個日軍士兵扔進來一顆手雷,在墻壁上碰了一下,滾落在張飛龍腳邊,張飛龍飛起一腳,把手雷踢飛了回去,轟的一聲,手雷在巷子之中爆炸了。
日軍士兵們紛紛叫嚷:“用手雷炸死他,用手雷炸死他……”
張飛龍心中焦急,如果日軍士兵多扔幾顆手雷過來,自己不是死,也會被炸傷……反正都是死,不如從圍墻上翻過去,以命一搏。不過他還沒動作,身后的門忽然開了一條縫,身后有人低聲道:“壯士,快進來!”
聲音有些熟悉。
張飛龍也沒想什么,一頭就撞了進去。
門很快就關了起來。
巷子口的日軍發現張飛龍進了房屋之內,一窩蜂就沖了上來。
張飛龍進入房間,才發現這是一個小院子,讓他進來的人四十多歲,穿著長衫,面容清瘦,一雙眼睛銳利有聲。張飛龍驚訝地道:“是你?”
這人正是曾經到他家勸張三方撤離漢口到重慶的周必成,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的職員。
周必成道:“是我。”
張飛龍:“你不是已經離開武漢到重慶去了嗎?”
周必成淡淡一笑:“我留下來了。”
張飛龍:“鬼子來了,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周必成道:“快跟我從后門走。”
兩人穿過院子,來到后門。推開后門,是一條水渠,有幾丈寬,水渠之中,有一條小舢板。周必成道:“快上船,我們一起走。”
兩人剛上舢板,日軍已經砸開了門,沖進院子。
周必成從懷里掏出一顆手雷,扔進院子之中,轟地一聲爆炸,里面一片嚎叫之聲。
小舢板迅速地劃開,轉了一個彎,靠了岸。兩人跳上岸,又進入了一個院子。
日軍從后門沖出來,只見一片水渠,張飛龍不見蹤影了……
張飛龍與周必成喬裝改扮,迅速離開。在周必成的下一個落腳點,張飛龍確信脫離了危險,心中安定了許多,卻又有些擔心凌若冰。周必成關好門窗,招呼張飛龍坐下喝茶。對張飛龍稱贊道:“張少爺,英雄虎膽,周某佩服佩服。”
張飛龍:“周先生,剛才那些黑衣人是你們的人嗎?”
周必成道:“不是。”
張飛龍:“不是你們的人又會是誰的人?”
周必成道:“應該是軍統留在武漢的人。”
張飛龍驚訝:“軍統是什么?”
周必成道:“就是國民黨的特務情報組織,他們為了抗戰,不惜潛伏在敵人占領的區域,和敵人戰斗。”
張飛龍微微一怔:“你們呢?”
周必成道:“我們共產黨也一樣!本來我們今天也要有所動作的,讓敵人知道,我們不會屈服,會血戰到底。但他們先暴露了,我們見計劃達不到目的,就先撤退了。我發現了你,當時候還不知道你是張飛龍,心里想著都是抗日義士,不分國共,有機會就不能落入敵人的手中,卻沒有想到,你居然是獨立行動……”
張飛龍本想說自己不是獨立行動,但轉念一想,凌若冰并不希望別人知道她的身份,就沒有說了。
周必成繼續道:“如果我沒猜錯,不久前殺死兩個日軍巡邏兵,再狙殺日軍軍官的也是你吧?”
張飛龍點了點頭:“我要報仇!”
周必成有些傷感道:“我知道令尊遭受敵人毒手……”
張飛龍咬牙切齒道:“我母親,兩個弟弟,店里兩個伙計,都遭受了宮本久長的毒手,我與日本鬼子不共戴天!”
周必成:“宮本久長就是你們藥鋪曾經的管家張九?”
張飛龍:“你也知道?”
周必成微微嘆息道:“我也是武漢淪陷之后才知道了!日軍的先遣隊,都是這樣潛伏在中國的各大城市。日軍間諜機構的精心行動,才導致我們的節節敗退呀!”
張飛龍沉默,他的心中,只有仇敵宮本久長,他殺日本人,就是對宮本久長刻骨銘心的仇恨。
周必成打量著他的神色,問他:“張少爺,你是不是想殺宮本久長?”
張飛龍斬釘截鐵:“必殺!”
周必成道:“他該殺!共產黨想殺他,軍統也想殺他,可是殺他,并不容易。”
張飛龍不否認。宮本久長在自己家隱名埋姓多年,不露聲色,而且在不聲不響之中就把自己家中錢財全部卷走,可見此人城府極深,詭計多端。如今又擔任憲兵隊最高指揮官,身邊護衛重重,要殺他,的確不容易。
周必成忽然道:“張少爺,我們聯手吧!一起對付宮本久長。”
張飛龍一怔:“我們聯手?”
周必成緩緩地道:“是共產黨,國民黨軍統,還有你們。”
張飛龍又是一怔:“我們?”
周必成淡淡一笑:“你不是和獨行殺手凌若冰在一起么?”
張飛龍大吃一驚:“你們怎么知道?”
周必成道:“武漢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不過我們共產黨和軍統在里面有不少情報網,要知道點事情并不難。”
張飛龍心中震驚,原以為自己和凌若冰在漢口市中神不知,鬼不覺,卻早在別人的監視之中。只不過他們沒有惡意而已。張飛龍面不改色,問:“為什么要合作?”
周必成道:“兩個原因,第一個,我們有共同的敵人。第二個,人多力量大。”
周必成是共產黨人,他喜歡了張飛龍的身手,膽大,一腔熱血。這樣的人,正是為國為民出力的棟梁之才。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相信張飛龍會有這個意識,所以才主動要與張飛龍聯手對敵。
張飛龍想了想,覺得他說得沒錯。自己和凌若冰兩個人,勢力單薄,稍微有個閃失,就無可挽回。如果和共產黨,軍統合作,無形之中,就增強了大家的力量。一起對付宮本久長,相對而言,要容易很多。但他不知道凌若冰的態度,于是道:“這個事情,我要回去商量一下。”
周必成:“好,期待和你們的合作。”
警察署監獄之中,兩個黑衣人被捆綁在木樁上,他們都是腳上中彈被抓獲的。此刻,幾個警察正在用刑,旁邊是兩個穿著制服的年輕女人。一個二十來歲,細眉桃眼,白凈,穿著日軍軍裝,腰上別著手槍,雙手戴著潔白的手套,正反剪著雙手,冷靜地看著兩個黑衣人。她的旁邊,也是一個年輕女人,穿著警察的服裝,正拿著一個文件夾,用筆在文件夾上飛快地記錄著。
用刑的警察虎背熊腰,使勁用鞭子輪番抽打,血肉橫飛。但兩個黑衣人怒目圓睜,不發一言。
穿日軍軍裝的女人慢慢伸出手,做了一個停的動作。用刑的大漢扔下鞭子,有些無奈:“閣下,他們嘴太硬,屬下無能……”
穿日軍軍裝的女人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嘴太硬?就是生鐵鑄成的,我們也有辦法撬開,孫月香,看你的了。”
孫月香就是旁邊用文件夾記錄的年輕女人,她把文件夾不慌不忙地放在刑房里的一張凳子上,緩緩抬起頭。二十四五歲,一雙細眉,兩汪深泉一般的眼睛,白玉般的臉秀美恬靜,嘴角還有一個小酒窩,兩排皓玉般的牙齒。微微暈紅的嘴唇。怎么看都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可她居然是一個情報部門的特務。
孫月香慢慢走到兩個黑衣人的面前,仔細打量著兩人,輕聲說:“本人是武漢警察署情報科的孫月香,這位是我的上司沼田靜子。我們已經掌握了你們的基本情況,你們是軍統潛伏在漢口的成員,想在新政府成立的日子搞些破壞。如今,你們已經落入我們的手中,把知道的都說出來,我給你們一條活路。”
兩個黑衣人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個大叫道:“娘們,老子叫王三,就是為了炸死汪精衛那個狗漢奸而來的。可老天不長眼睛,落在你手中,你有什么手段,盡管施出來……”
孫月香淡淡一笑,從刑具之中慢慢找出一把老虎鉗子,在王三面前搖晃了一下:“給你最后一個機會,說出你們的同伙在哪里……”
王三怒道:“呸!你叫老子說,老子就要說么?”
孫月香用老虎鉗子夾住王三的手指頭,咔嚓一聲,手指頭被夾破了。她夾破一個之后,又連續夾住另外幾個指頭,不僅僅夾破指頭,還把指頭的骨頭反扭過去。王三起初還能忍受,后面就忍受不住了,破口大罵:“婊子養的,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孫月香一連夾斷了王三十根指頭,滿手鮮血,她卻顯得若無其事。這一份冷酷,歹毒,可不是一般女人就能有的。
王三死去活來,痛不欲生。
孫月香又問:“你說不說?”
王三:“不說。”
孫月香淡淡一笑:“再不說,我拔光你的牙!”
王三:“你要老子的命老子也不說。”
孫月香:“想死,沒那么容易,現在就是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給你一個機會,你的同伙有哪些?藏在什么地方?”
王三咬緊鐵牙。
孫月香把鐵鉗子戳入了王三的口中,拔掉幾顆牙齒。王三滿嘴鮮血淋漓,依然不屈服。孫月香回頭看了沼田靜子一眼。沼田靜子面無表情,眼神卻示意她繼續用刑。
孫月香丟下老虎鉗子,換了一個鐵蒺藜。這個鐵蒺藜前面有五個細釘子,鋒利無比,仿佛人的手一樣,可以把人身體上的肉一道一道抓下來。
孫月香剛把鐵蒺藜按在王三的身上,一群日本人走進刑房,為首的正是宮本久長,他的身后是小林中尉,橫山次郎,加藤正勇等人。
沼田靜子,警察們肅然而立,孫月香也扔下鐵蒺藜,微微彎腰鞠躬。
宮本久長:“這兩個人我要帶走!”
沼田靜子敬了一個軍禮,道:“大佐閣下,我得請示科長。”
宮本久長微微一笑:“沼田靜子君,不用請示了,我會給你們科長打個電話解釋一下!”
沼田靜子遲疑了一下。
宮本久長不耐煩地道:“請把人放下來!”
警察們望著沼田靜子,沼田靜子有些為難:“這……”
宮本久長提高了聲音:“難道我憲兵大隊要帶走兩個嫌疑犯人還不行嗎?”
“是誰要帶走我的人呀?”一個洪亮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宮本久長和橫山次郎,加藤正勇等人一起回頭,只見一群警察簇擁著一個中年女人進來。這個女人看上去三四十歲,柳葉眉,丹鳳眼,臉色張揚橫秋,不可一世。她的身后,還有一個年輕女人,一臉冷漠。
沼田靜子畢恭畢敬,微微彎腰:“田科長,是憲兵隊的宮本久長大佐閣下!”
來人正是警察署情報科科長田美玲,跟在她身后一臉冷漠的是她的下屬高秀娥。田美玲看了宮本久長一眼,紅唇一動:“喲!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宮本久長閣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宮本久長:“想不到新上任的警察署情報科科長是位大美人,失敬失敬!本人改日一定登門請罪!”
田美玲哈哈一笑,滿屋春風。
宮本久長:“田科長,人我可以帶走了嗎?”
田美玲收起笑容,正色道:“這不符合規矩吧!這兩個人是我們警察署情報科抓獲的,理應該由我們審理查明真相!”
宮本久長:“不一定吧!”
田美玲柳葉眉一揚:“難不成是你們憲兵隊抓獲的?”
宮本久長:“沒有我憲兵隊,這兩個人你還真抓不了。小林君,你給田科長說說。”
小林中尉驕傲地道:“田科長,他們都是右腳后關節中槍,一彈兩孔,受傷之后才會被你們抓住。”
田美玲揮揮手:“看看。”
一個警察查看了兩人的右腳,回答道:“是!”
宮本久長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田科長,現在你相信了吧?”
田美玲:“宮本久長大佐閣下身邊藏龍臥虎,佩服啊!不過人在我警察署,就應該由警察署來審問。”
宮本久長臉色微微一變,聲音嚴厲起來:“田科長,請配合我的工作!”
田美玲爭鋒相對:“宮本久長大佐閣下,也請你配合我的工作!我們都是為大日本帝國效力的。”
宮本久長心中怒火中燒,卻無可奈何,他哼了一聲:“這么說,田科長是不給人了?”
田美玲干脆地道:“給!不過呢,我的上級是警備司令部司令官秋山大郎中將閣下,警察署署長山本大佐閣下,你若有他們的命令,我立刻派車把人送到憲兵隊!”
宮本久長:“我們走!”
宮本久長悻悻而去。田美玲望著宮本久長遠去的背影,哈哈一笑:“宮本久長大佐閣下,公務繁忙,恕不遠送了……”
宮本久長遠去了。
田美玲對沼田靜子,孫月香,高秀娥說:“我們接到‘夜貓’的情報,說軍統將在新政府成立的當天搞破壞。‘夜貓’的情報很準確,抓住了兩個軍統特務,你們務必從他們口中得到我們需要的東西,我去把情報告訴‘老板’。”
沼田靜子:“嗨!”
孫月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