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南滬陵煙路517弄，看上去像城市里藏污納垢的地方。

帶著陰沉之氣的老式弄堂，曬臺上的衣衫滴著水，從生了銹的黑鐵欄桿里伸出月季花枝……

總歸這處地方只會讓人聯想到謠言、野貓、推搡、油煙味。汪淑儀再三看了一眼正規家政中介公司給的地址，豪宅雇主確是要求在這里進行面試。

中介公司的人說，這份工作是在別墅區照顧一個男寶寶，薪水不低。雇主看中她，一是因為看照片有眼緣，二是因為她會好幾門外語。

她很想退縮，但是欠著的房租和急需的醫藥費還是讓她壯起膽子上了二樓。

走到指定的房門口，汪淑儀猶豫再三，還是按了門鈴。良久，才有一個面相溫和的短發女人出來開門。

進門是一個玄關，她拿著手中一條黑色布帶，對汪淑儀說：“不好意思，雇主不喜歡被人看到，所以現在我要給你蒙上眼睛，希望你不要害怕。”

汪淑儀心里當然是害怕的。

在陸地上待久了，同頻波段的能力日益退化，又被蒙著眼睛，她現在只能憑借時有時無的直覺來判斷周圍環境的屬性。

這個女人柔和的聲音多少給了她一些安慰。

來都來了，汪淑儀順從地讓她給自己蒙上眼睛。接著，她被帶到一個什么地方坐下，空氣中滿是嗆鼻的中藥味。

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在她正對面響起，嗓音渾厚有力。

“籍貫在哪？”

“南滬！”

“沒有子女？”

“是。”

“為賺醫藥費來的？”

“是。”

“身體健康嗎？”

“我帶了健康體檢證明。”

汪淑儀把拽在手里的一紙證明遞到空氣中，瞬間被抽走。

空氣中有碎碎的紙張傳遞時發出的抖動聲響。

約莫幾分鐘后，那年輕男人大概是看完了健康證明，沖她說道：“工資兩萬一個月，每月會打到你銀行卡上。做得好，每個月會有獎金。必須簽五年合同，五年內不能探親，你能接受嗎？”

“能。”汪淑儀早已了解過這些古怪的條款。

“好，那今天就開始工作，帶她走！”年輕男人沖旁側的人吩咐道。

然后，汪淑儀聽到四五個人的雜沓腳步聲朝門外走。

被要求起身時，汪淑儀感覺有一個從頭到尾沒出過聲的女人從身邊經過，留下一陣類似香樟樹木質氣息的香水味。

她仍然被蒙著眼睛帶下了樓，又上了一輛坐感很舒服的車。

汪淑儀感覺那應是頂級豪車，因為整個車程里，車內噪音很小、全程無顛簸、空調系統吹出來的風溫度也跟體感溫度很契合。

那個給她開門的短發女人全程陪在她右側，告知她一些關于瑞安的姓名生日、生活習慣等基本信息。

大概兩個多小時后，車停了下來，汪淑儀被扶著下了車。剛下車走了幾步，她就聽見小孩子的哭聲仿佛從身后另一輛車上傳來。

幾分鐘后，她被帶到了一個空曠的空間里。直到聽見一輛車絕塵而去的聲音，汪淑儀的蒙眼黑布才被短發女人摘了下來。

她臨走前，跟汪淑儀簽了簡單合同，加了汪淑儀的微信號碼，只簡單留下一句：“照顧好他！有什么需要，微信聯系我！”

汪淑儀睜開眼睛，適應了半天光線，才發現自己在一棟富麗堂皇的別墅客廳里。

咿咿呀呀的嬌聲嫩語，從放在她眼前的黑色高檔嬰兒車內傳來。她俯身湊下去看，小小的瑞安亂舞著小手，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她。

那時的瑞安，只有六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