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特爾掃視房間,下床走到窗邊。
屋外,是斯卡羅塞城的街道,面容溫和的喬文斯拎著油紙包正在準備回家,察覺到亨特爾的視線,微笑著抬起頭。
亨特爾注視著喬文斯走進房屋,在腦海中說道:“幻境,但無法感受到詛……”
他這才想起姝汐不在。
“亨特爾,開飯了,午飯后還要跟著商隊去佐羅城,抓緊時間?!?
樓下傳來喬文斯的聲音,亨特爾沒做回應直接按住窗框翻出房間,準備去找這個世界幻境的關鍵。
然而,他的背后卻在下一刻傳來了回應:“馬上就來!”
亨特爾回頭望去,那個四年前的他匆匆下樓,而翻出窗戶的他已經變成了四年后的模樣,能再度感受到力量。
同時,也能再度感受到詛咒。
為了避免幻境中突然的攻擊,亨特爾化為血影,然后籠罩黑霧,快速向著城外前行。
到達城門口時,他腳步一頓,一列商隊正在出城,其中一輛馬車上坐著亨特爾和喬文斯。
“非要讓我看到嗎?”亨特爾向著空氣道,“知道這是幻境后,很難再陷入其中吧?”
沒有女巫的回應,站在原地的亨特爾沒有動作,周圍的景象卻在向后掠動,讓他的視線始終在馬車上。
亨特爾拔出無望,心火熊熊燃起,卻什么都沒發生。
他試著身周彌漫血氣,依舊沒有反應。
亨特爾不再嘗試,這很可能類似于意識上的欺騙,自以為舉起刀燃起心火,現實的他很可能什么都沒做。
而現在他看這么久的幻境經歷,卻安然無恙,更可能這種幻境真正經歷的時間在現實只是一瞬間。
亨特爾也不再掙扎,默默看著商隊離開斯卡羅塞。
商隊在路上遇到了野獸的襲擊,商隊傷亡慘重,被女巫詛咒的喬文斯也在這次戰斗中死亡。
死前,他并沒有留下什么遺言,只是靜靜看著亨特爾,然后閉上雙眼,停止了呼吸。
亨特爾就這么準備成為獵巫人,他開始了旅行。
在原野新城,他再次見到了喬安娜。
許久未見,但除了容貌,他們并沒有陌生感。
喬安娜再度向他提出了請求,她的想法正在逐步實踐,但她卻是這條路的獨行者。
人是群居生物,如果能有一個志同道合的人能給自己支持,和自己相互彌補,那是再幸運不過的事情了。
而且亨特爾有獵巫之心,這個能在很多方面有作用的心臟價值無與倫比。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讓亨特爾死在獵巫這條路。
那時候亨特爾剛開始旅行沒多久,還沒有在旅途中親眼目睹一幕幕悲劇,他現在更多的是迷茫。
唯一堅定的是,他一定要成為獵巫人,至少不辜負老師的培養。
亨特爾看著喬安娜大聲對著曾經的他道:“他們把爛攤子丟在你身上,你是蠢蛋嗎自己承擔?你知不知道你腦袋上獵巫人這個名頭就足夠你被教會通緝?”
在喬安娜面前的亨特爾歉意道:“抱歉,我……”
“閉嘴!如果你只是為了拒絕才道歉的話,就不用說廢話了?!眴贪材瓤瓷先ビ行┖掼F不成鋼,“他們讓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做自己想做不好嗎?還是說你不喜歡和我將想法付諸現實?”
說實話,亨特爾當然喜歡,他老實地點了點頭。
這無疑讓喬安娜心情愉悅了不少,但她看上去更生氣了:“所以你依舊要當你的獵巫人是吧,你真以為獵巫是好的?你連我都打不過!而且她們就像韭菜,你殺了一茬又生一茬,而她們的詛咒也會讓你一輩子痛苦!”
亨特爾早該明白,這時的喬安娜說的詛咒,是女巫死亡的詛咒,但他很有信心道:“老師說我不用擔心這些,如果不把自己的長處發揚,那實在太浪費?!?
而喬安娜并不清楚獵巫之心真正能對詛咒抵抗到什么程度,她甚至不清楚女巫死亡的詛咒是什么原理——畢竟她沒死過,也沒見其他女巫死過。
“亨特爾,你不覺得嗎?你獵巫和我的想法,其實最終的結果是一樣的,一切都好起來不是嗎?”
喬安娜嘆氣道,“我很累,真的很累,因為看不到希望,甚至覺得自己的努力……有些可笑,但……我真的不想放棄……”
喬安娜的老師也不支持她,更別提其他女巫,而女巫性格千奇百怪,嘲笑一個人不需要什么心理負擔。
亨特爾也清楚喬安娜為什么這么堅持,她所在的城市是一座小城,城市管理者也不是稱號女巫。
當人們需要女巫時,他們找出看上去最可能成為女巫的人,選擇標準就是人們對于女巫的第一反應:漂亮。
喬安娜怎么也想不到,在城市里居然會出現這種光明正大的荒唐事情,她的母親被那些人們一直折磨——直到死亡。
沒有完善的法律,沒有具有權威的規章制度,沒有秩序,人和野獸真的有區別嗎?
亨特爾也內心幾次猶豫過是否留下幫助她,畢竟結果看上去是一樣的。
但那是喬文斯剛死去沒多久,亨特爾經常能回想起喬文斯死前那靜靜地注視,他感到了悲傷,但更多還是他沒有表現出的迷茫。
當擋在身前的人倒下后,新人毫無經驗甚至沒多少準備被迫肩負重擔且獨行時,他難道真的放棄然后過上普通的生活?
從小的教育讓他不會有這種想法,即使有,估計他也會因為喬文斯死前靜靜地注視,而感到不當獵巫人就不得心安。
亨特爾離開了原野新城,但他后來再度來到這座城市,他告訴自己他只是路過,然后走進了城市。
這次,他驚愕的發現,一切竟秩序的可怕,甚至有固定產生的白女巫來祛除土地詛咒。
而這次,喬安娜沒有出現,他自己試著調查,卻引起了大量居民思維混亂。
喬安娜生氣又無奈地把他從思維混亂的人群中拉出,然后沒好氣地給他做了頓飯,吃完后讓他滾蛋。
亨特爾察覺了喬安娜的異樣,厚著臉皮留了下來,這讓喬安娜很高興,向他炫耀了如今的原野新城。
她感嘆這才是女巫統治下的美好世界,亨特爾為之震驚,喬安娜似乎已經把她放在了“神”的位置。
是因為有著強大的力量嗎?還是因為掌握著幾萬人的生命而產生的高高在上?
這些都不是,亨特爾在喬安娜眼里,只看到了對原野新城的失望,對整個世界的失望。
亨特爾再度離開了,像逃跑一般,趁著夜色離開。
他不知道他該怎么面對喬安娜,阻止她嗎?自己有什么資格?還是自己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當亨特爾成為獵巫人后,他第三次來到原野新城。
這里和以前見到的沒有兩樣,已經成熟的亨特爾也看到了弊端,這樣下去,人類是無法進步的。
實際上,他還沒有做好準備再次來到這里。
不是不知道怎么面對她,而是他還沒狠下心準備殺死她。
他不覺得自己多么冷血,也不在意良心的譴責——如果還有良心的話。
畢竟對一個準備好死亡的人而言,很多事情都無足輕重了。
所以他還是決定殺死她。
他知道怎么能讓喬安娜出現,他也的確成功了。
但他也發現,他殺不死她。
至少旁觀者姝汐是這么認為的。
但亨特爾清楚,只要他準備殺死她,那他絕對會成功。
她已經累了,她雖然沒有放棄原野新城,但她真正的想法,是讓全世界都擁有穩定的基本秩序。
而一個原野新城,對于她來說控制起來太簡單了。
但她卻止步于一座原野新城,然后在亨特爾約定半年的期限后,干脆利落的拋下了原野新城。
去另一個世界,似乎很值得暢想。
喬安娜已經不是以前不懂詛咒的女巫了,而亨特爾的獵巫速度,半年后他會變成什么?詛咒聚合體?滿身詛咒的怪物?
那和死有什么區別?
去另一個世界,是亨特爾的自我放逐,也是自我滅亡,喬安娜不會不清楚這一點。
不知不覺中,亨特爾已經陷入了這段回憶。
與此同時,一座教堂里,亨特爾跪在地上,身上纏著迷幻色彩的鎖鏈,被綁在一座神像前。
“解決了。”
穿著一身幽藍夢幻般長袍的銀發女巫拍了拍手,坐在了兩側的座椅上。
在她不遠處的位置,一個全身蒙在斗篷里、看不見面容的女巫抬起頭,一片模糊的面部發出聲音:
“不是帶來痛苦,而是帶來回憶的幻術……虛妄,我記得這不是你擅長的方面。”
“管用的話,剛學會都行。”虛妄女巫伸了個懶腰,疲憊道,“給他們兩人設下幻境,簡直累人的要死,真要和他打一架,不得累壞我?”
“以前可沒想到他長大了這么能鬧?!睙o面女巫站起身,緩緩走向亨特爾,“再換張臉吧,他用處不小,該和過去說再見了?!?
“換張好看的行嗎?你上次換的那個太平凡了,嘖嘖,還是說你就喜歡那種?”虛妄女巫抱臂調侃道。
“總得低調點,嗯……現在可以高調點了?!?
無面女巫說話間已經走到了亨特爾,藏在斗篷下的手緩緩伸出,摸上亨特爾的臉頰。
突然,亨特爾胸口一陣蠕動,一道血氣飛襲而出,擦著無面女巫的斗篷飛過。
緋名露出小腦袋,小臉嚴肅,張開雙手擋在亨特爾面前。
“很善良的小精靈……真罕見?!睙o面女巫想要伸手摸摸緋名,一道血氣立即飛出。
“你沒給這個小家伙設下幻術?”無面女巫輕飄飄揮手驅散血氣,扭頭“看”向虛妄女巫。
“他身上只剩下這么一個小東西了,其實我還想看看他怎么翻盤?!碧撏谉o所謂笑著聳了聳肩。
無面女巫沉默了片刻,“他的獵槍呢?”
據她所知,亨特爾身上有思維的東西不止是這個小精靈。
虛妄女巫稍稍坐直了身體,神色有些興奮,“還有獵槍?活的?”
下一刻,虛妄女巫和無面女巫同時扭頭看向亨特爾。
在亨特爾腰間,那顆擁有獨立空間的怪異頭顱還沒來得及合上嘴。
蠕動的葬巫瘋狂吞噬著亨特爾的血肉,無聲間已經將自己己塞入了亨特爾的身體。
下一秒,亨特爾帶著血絲的眼睛無神地睜開,腹部同時出現的炮口對準了綁在身上的鎖鏈。
葬巫控制的亨特爾咧著嘴,自己扣下自己的扳機。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