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特爾不由陷入了沉默，這也是他最無奈的，即使使用靈魂標記也無效，因為喬安娜并不因為靈魂而活著。

她可以是一副畫面，可以是一個概念，也可以是一種思想，更可以存在于每個人的潛意識——

除了沒有神的力量，她近乎于神！

但這個世界出現過神軀，就連神的心臟也變成了姝汐，這證明神依舊會死。

喬安娜也不例外。

“喬安娜。”亨特爾站起身，緩緩開口道，“也許……半年，也許一年，你愿意離開這里嗎？離開這個世界。”

“放逐我嗎？”喬安娜眼角晶瑩，笑著問道。

“不。”亨特爾微微搖頭，棕色的眸子注視著喬安娜，“是和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噗通！

姝汐感覺自己心臟似乎漏跳一拍，她不敢置信的捂著嘴，什么都沒有說。

窗外，喬安娜淺淺一笑，“你總會平靜地說出這些讓人意外的話。”

她話音一頓，身形逐漸透明，臉上帶著微笑。

“半年。”她輕聲道，“我只等你半年。”

微風吹過，喬安娜模糊的身形隨之飄散，城中似乎發生一些變化，卻又像是什么都沒有變。

亨特爾望著喬安娜消失的位置，默然許久，然后身形逐漸融入陰影。

姝汐回過神來，化為血影回到亨特爾身體。

高空中，暮光女巫輕聲無奈道：“沒有戰斗啊……看來你暫時幫不上忙了。”

貝拉沒在意這句話，臉色帶著擔憂道：“這座沒有法律和管理者的城市……不久后就會變得混亂吧？”

“這不是理所應當嗎？”暮光女巫伸了個懶腰，傲人的身軀盡情展現，“走啦，不用擔心，這座城市很快就會有新的女巫上位，畢竟我看到不少實力不錯的女巫都很有管理天賦。”

貝拉稍稍放心，這才考慮起自己這次的確沒幫上忙。

但這不需要擔心，亨特爾不會缺少戰斗。

陰影之中，亨特爾快速穿行，姝汐在他的腦海中回味著剛才的畫面，不由想象如果自己站在喬安娜的位置是怎樣的。

“姝汐。”亨特爾突然開口。

“啊，我在！”

亨特爾斟酌了片刻，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打破她的幻想，但最終還是說道：

“你覺得剛才的事，很……浪漫？”

“是啊……啊不，我有這么想嗎？”姝汐猛的回神。

亨特爾愈發覺得自己不該打破她的幻想，但秉承著讓她認清現實，他組織著語言，盡量言簡意賅道：

“我以后會去虛界。”

“嗯嗯。”姝汐點點頭。

“虛界會讓人瘋狂。”

“嗯嗯。”姝汐繼續點頭。

“如果記憶中有一個無法磨滅的身影，還會完全喪失理智嗎？”

“嗯嗯……嗯？”姝汐睜大眼睛，“先生說要去的另一個世界……是先生本來就打算去的虛界？”

“既然現在沒辦法殺死她，也只能讓她離開這個世界。”亨特爾平靜道，“如果直接把她趕出這個世界，幾乎不可能……”

“所以讓她感動，騙她主動離開？”姝汐頓時感覺幻想破滅。

“讓她感動？”亨特爾稍有詫異，“這只是打感情牌，至少我會陪著她，但感動……真的不至于，她又不是單純天真的女人。”

亨特爾合計著說道：“半年世界足夠我完成變革，就算沒有完成，一切也足以走上正軌……然后就該試著處理外在危險，至少虛界必須去……”

聽著亨特爾的盤算，姝汐沉默不語。

亨特爾則從陰影中將視線投向天空，自言自語般輕聲道：“天空更加昏暗了……”

突然，正在陰影穿行的亨特爾強行偏過身體，一道金色劍光擦著他的胸脯飛過，竟將陰影一斬為二！

亨特爾立即脫離陰影，姝汐則化為一道血影，向著劍光飛來的方向疾沖。

快速分辨了一下方位和不遠處的城市，亨特爾很快確定，這里是亞弗克里安，倫多王國的大城市，一個不是稱號女巫的白女巫的領地。

轟！

不遠處的城墻上傳來一聲轟鳴，煙塵飛揚中，一道沖天的劍光撕裂煙霧，轟然斬下。

亨特爾正要夢行到姝汐身邊，就發現城墻上的兩門造型奇特的火炮炸響。

兩枚光球似的火炮幾乎沒有飛行過程，瞬間命中亨特爾。

比剛才更大的轟鳴響起，一朵黑色蘑菇云在爆炸地點升起。

城墻上，一名身穿輕盈鐵甲、單手持一柄鑲有綠寶石的十字長劍、金發碧眼的英氣女子將長劍歸鞘。

不遠處，亞弗克里安的管理者白女巫提著長裙，順著樓梯走上城墻，有些焦急道：“危險解決了嗎？”

“正面承受兩發蓄能炮，領主級野獸也得死。”金發女人看了眼遠處的蘑菇云，“那個紅裙女人估計是什么能力，爆炸響起時也跟著消失了，放心吧小米莉，就算危險沒有死，我也會親手解決掉危險。”

管理者白女巫米莉松了口氣，“那就好，嚇壞我了。”

緊接著，她又帶著不解道，“那東西怎么會來這里？明明相距幾千米……”

回想起占卜鍋顯示的實時畫面，那澎湃的血氣將荒野變成了血海，最中心的那個似乎是人形生物的東西更是無法看清，似乎它完全屏蔽了占卜。

金發女巫微微搖頭，“不知道……不過這東西應該是因為詛咒異變的生物，也可能是哪個瘋子女巫的實驗體。”

這時，遠處的爆炸余波涌來，強勁的風吹的城墻上的人們不由側頭或瞇眼。

然而，隨風而來的不止有沙塵，無聲無息間，米莉的臉上多了一道血痕，然后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風沙停息，城墻上的衛兵進入戰斗狀態，金發女人唰地拔出長劍，指著米莉身后的亨特爾，劍光隱隱閃爍。

氣氛一時變得肅殺，亨特爾抹了把嘴角的血跡，語氣平淡道：“給我一個動手的理由。”

莫名其妙被襲擊，被亨特爾克制的暴虐情緒險些讓他說出“給我一個不殺你們的理由”。

雖然陽光讓他虛弱，但他現在的影匿可以進入異世界，能以黑霧狀態動手。

“人類？”戰戰兢兢的米莉愣了愣，疑問脫口而出。

亨特爾歪了歪刀鋒，“難道最近有人形怪物出沒？”

一眾衛兵心中冷笑，心想人形怪物不就是你嗎？

仿佛凝固的空氣最終被金發女巫打破，她雖然沒有收回長劍，但劍尖不再對著亨特爾，自我介紹道：

“我是極意女巫，在你身前的是亞弗克里安的管理者……你是誰？”

“亨特爾。”亨特爾說完，見眾人只有對陌生名字最基本的疑惑，補充道，“獵巫人。”

說著，他手上燃起心火，在他身前的米莉立即感受到了天然的克制，體內的詛咒力量在不斷退縮。

手持長劍的稱號女巫極意，也能感受到希望的力量，這標志性的火焰無法復制。

眾人面面相覷，最后一臉茫然地看向米莉。

米莉急得連連擺手，“又不是我占卜到的，那是真實發生的畫面，阿蜜也知道的！”

極意女巫嚴肅點點頭，亨特爾在聽到姝汐的解釋后，不由揉了揉眉心，無奈道：“所以，你們誤以為那是什么怪物？”

“誤以為？那明明……唔！”米莉的嘴突然被一抹金光封住，完全無法開合。

極意女巫咳嗽一聲道：“咳，畢竟動靜，嗯，比較大，很多女巫都有在關注那股血氣的去向，雖然無法定位，但……荒野上的黑影散發著那種威脅，提前預防是必要的……”

“威脅？能在我身上感覺到威脅嗎？”亨特爾真的感到了不解，他又不是無法控制那股力量，再加上獵巫之心的屏蔽，怎么還會給人威脅？

“這是我的能力。”極意女巫認真道，“我對于‘意’的感覺比較敏感……嗯，意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為氣息。”

“感覺敏感……類似直覺嗎？”亨特爾差不多能理解。

“但感知起來更準確。”極意女巫點頭道。

“唔！唔！”

看著想說話的米莉，亨特爾把刀從她脖子上拿開，她立即跑回極意女巫身邊，嘴上的金光卻沒被消除。

“這件事是我們的錯誤，我們向您道歉。”極意女巫很認真彎腰道歉，然后目光灼灼道，“您是一名刀客吧？”

刀客這個詞亨特爾很少聽到，似乎是歷史中的詞匯。

他看了眼手中的無望，“……是的。”

他是因為只有刀才用刀，他總不能告訴對方“我每樣武器都比較精通，但都沒有深度鉆研”，但一直以來經歷的生死戰，讓他的刀術實際運用中極強。

那么明顯的猶豫是什么意思？極意女巫愣了一下，旋即不再糾結，極其認真道：

“如您所見，我是一名劍客，如果能和您進行一場生與死的決斗，我會不勝榮幸！”

亨特爾的戰績擺在那里，能接連殺死稱號女巫的獵巫人，實力絕對不能以正常的獵人標準來評判，即使是首席獵人也無法代表亨特爾的實力。

這突然的挑戰讓亨特爾有點意外，但他的拒絕卻讓姝汐毫不意外：

“我還有自己的事要做，也許這樣說有些過分，但我不會進行無意義的戰斗。”

“這是有意義的！”極意女巫大聲道，“這是自我的信仰和意念融于兵器的意義，這種信念之間的沖擊才能讓‘意’更進一步！

“雖然我的實力可能不敵您，但也絕對會讓您的刀意在和我對戰時得到提升！

“這是信念的升華，不是沒有意義的戰斗！”

極意女巫很像亨特爾曾經遇到過的苦修者，他們打磨自己的毅力，在苦難中得到提升。

而極意女巫是在打磨自己的信念，在戰斗的對撞中不斷證明信念來得到提升。

刀客劍客的意是抽象的，但不懈的堅持會讓意產生真正的威力。

亨特爾微微搖頭，語氣雖然如常，但卻分外堅定：

“我不是刀客，我是獵巫人，我的信念不在刀上，在心里。”

說完，他扭頭看向城內，就在剛剛，原本波動強烈的詛咒力量突然消失不見。

一開始他以為那是什么以詛咒力量為能源的建筑，這類建筑在大城市并不少見，但那么強烈的詛咒力量波動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就不由讓人細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