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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現狀篇

第2章 我國銀行的平臺銀行實踐

中國銀行業正走在從渠道銀行向平臺銀行過渡的歷史階段。

在這一階段,銀行的平臺化更多體現為業務模式的平臺化。

銀行通過互聯網場景來獲客、活客,

依托一定的線上風控能力,

向線上客戶提供與場景相適應的產品。

總體而言,由于我國銀行的平臺銀行實踐尚處于初級階段,

因此還存在諸多誤區與挑戰。

平臺模式在傳統銀行領域的滲透和發展

當前,傳統銀行競爭的邏輯已經被打破,在數字化沖擊下,銀行既有渠道喪失了獲客、活客的能力。在此背景下,金融自場景的構建以及對外部非金融場景的爭奪,就成為傳統銀行競爭的焦點,而這又推動了銀行數字化平臺的發展。

金融自場景與銀行經營要素的平臺化

金融超市與銀行線上渠道的平臺化

通過給網銀、手機App附加更多的服務內容,開放平臺生態以及構建相應的平臺化運行機制,傳統銀行致力于將傳統渠道打造成集合眾多金融服務的金融超市,從而形成關于金融自身的場景體系和平臺體系。

截至2019年年底,招商銀行手機App已經迭代了8個版本。其中,2018年9月招商銀行App 7.0的推出對于招行來說意義深遠。在這次系統迭代中,招行提出了App平臺化經營模式以及招商銀行零售3.0招商銀行零售1.0是一卡通取代存折時期,招商銀行零售2.0是財富管理取代存貸款時期。招商銀行零售3.0,要實現95%網點服務、交易都可以通過手機App完成。轉型概念。至此,被業界稱為“零售之王”的招商銀行,將主戰場鎖定于手機“App”。

在招行的規劃中,該行擬將手機App打造成全行統一的網絡服務平臺,并最終實現通過平臺進行數據分析與決策,在平臺上構建垂直化產品體系與生態化服務體系。在具體的實施策略上,秉承開放式平臺理念,招商銀行App 7.0版本支持非招行卡用戶注冊手機號、綁定多家銀行卡,這打破了既有的封閉式賬戶體系,將招行手機App推向開放式用戶生態建設。

與App平臺化相適應的是招商銀行的組織架構改革。通過對零售組織架構的調整,招行將網絡銀行從一個業務線升級為整個零售條線的共享平臺,并建立線上經營中心和線上經營團隊。

O2O業務模式創新與銀行物理渠道的平臺化

隨著電子渠道逐步成為銀行服務的主渠道,物理渠道何去何從成為傳統銀行面臨的重大問題。發揮物理渠道貼近客戶的優勢,推動物理渠道轉型,成為銀行業的共識。其中,通過O2O模式創新,借助互聯網,推動物理網點融入社區生態,成為一些銀行的選擇。

2019年7月,中國建設銀行深圳分行依托微信小程序推出“建行到家”業務服務。客戶在線上下單,銀行在后臺對業務訂單進行處理,并通過快遞方式將處理結果送到客戶手中。這種銀行服務的O2O模式,將線上銀行服務與現實的人工服務有機結合起來,徹底顛覆了傳統銀行網點的“坐商”模式。它將銀行的后臺推向前臺,不僅改變了銀行的形態,也改變了銀行的運營體系。

無獨有偶,建行的“裕農通”也是將線上服務與線下服務相融合的范例。不過,“裕農通”的創新更進了一步,它將實體網點換成了第三方業主。第三方業主與建行的線上裕農通平臺相結合,成為建行拓展農村基礎金融服務市場的利器。“裕農通”解決了建行無法在農村大量布設傳統網點,同時農村客戶無法適應完全線上化銀行服務的問題,實現了城市金融主體對農村金融市場的滲透。

支付工具的平臺化

傳統上,支付是銀行的基礎性業務,主要體現為網絡支付和銀行卡收單。支付成為傳統銀行獲取客戶、沉淀資金的重要業務和工具。不過隨著移動支付的發展,銀行在小額線下支付領域處于絕對劣勢。微信支付和支付寶不僅對銀行卡支付形成替代關系,也推動著無現金社會的發展。

不過,移動支付更為重要的戰略意義在于其平臺價值。行業競爭已經證明,移動支付是串聯場景最優異的高頻工具。當前,移動支付已經成為騰訊和阿里巴巴兩大體系的基礎性平臺。也正因為如此,處于劣勢的傳統銀行,也沒有放棄對支付,尤其是移動支付市場的拓展。同樣,當前銀行拓展支付業務的戰略重心也是著眼于支付的平臺功能,比較有代表性的包括建行在2016年推出的“龍支付”。

“龍支付”是建行的開放性數字支付平臺,它整合了建行錢包、建行二維碼、龍卡云閃付、“龍支付”取款(隨心取)、好友付款、AA收款、龍商戶、紅包、向朋友付款等功能。當前,“龍支付”已經加大了市場拓展力度,“刷臉”支付已經在北京的物美超市上線,并計劃在浙江、寧夏、重慶、天津、湖北等省市陸續開通。

銀行業務和產品嵌入非金融場景

金融自場景與銀行經營要素的平臺化趨勢,很大程度上發生在銀行的零售領域。在這一細分市場,面對互聯網巨頭的進攻,傳統銀行在聲勢上某種程度存在一定劣勢。相對于個人金融市場,傳統銀行在批發業務領域,借由長期信貸經驗的積淀,還存在一定的競爭優勢。不過,這一領域的獲客爭奪同樣激烈。對此,銀行通過前置流量入口策略來應對——將自身的業務和產品嵌入非金融場景中,以期獲得競爭優勢。客觀上,上述模式既涵蓋零售業務獲客,也包括批發業務獲客,但從業務發展來看,傳統銀行上述努力,更多集中于批發業務領域。具體而言,包括3種模式。

自建場景平臺

自建場景平臺源于傳統銀行跨界電商的實踐。2007年,阿里巴巴與建行、工行合作先后分別推出“e貸通”及“易融通”貸款產品,主要服務于中小電商企業。在這一合作體系中,阿里巴巴相當于銀行的銷售渠道及信息提供商,它幫助銀行評估信用風險,同時也幫助電商企業融資,推動電商生態的整體發展。但是上述合作的時間并不長。

不過這些合作以及之后的“分手”卻深刻影響著中國銀行業蛻變的進程。一方面,它加快了阿里巴巴向金融業務(小貸業務)跨界拓展的步伐;另一方面,它也催生了傳統銀行跨界電商的一波浪潮。

阿里巴巴于2010年及2011年先后成立了浙江阿里巴巴小貸公司及重慶阿里巴巴小貸公司。而建行則是在2012年成立了行業內第一個銀行系電商——“善融”商務。緊隨其后,交行“交博匯”、農行“e商管家”、中行“中銀易商”、工行“融e購”陸續上線。

但是與專業的電商企業相比,缺乏互聯網基因的銀行,在發展電商業務方面,還存在不可避免的短板。通過自建電商場景平臺來實現引流,進而做大電商金融的戰略構想,對于大多數銀行而言,其實現的結果并不理想。自建電商已經成為一些銀行戰略體系的“雞肋”。

融入第三方場景的開放銀行平臺業務模式

近幾年,開放銀行成為國內銀行理論和實踐的探索熱點。相對于自建電商場景,開放銀行模式通過合作建立起銀行的獲客、活客體系,同時也使銀行規避了自身在場景運營方面的不足。在這方面,傳統銀行的供應鏈融資是比較成熟的探索。

當前,供應鏈融資已經成為各家銀行發力的風口。從業務模式上,行業整體上正從傳統線下模式向“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模式過渡,平臺化趨勢日趨明顯。從年報數據上看,截至2018年年末,建行已累計向3.3萬家企業發放了5385億元的線上供應鏈融資,線上供應鏈合作平臺達1184家。平安銀行的SAS平臺累計交易量已突破100億元,為111家核心企業及其上游中小微企業提供服務。浙商銀行落地“應收款鏈”平臺1410個,同比增長近12倍,累計簽發金額1228.78億元,同比增長近4倍。

不僅是單一場景的供應鏈開始對接互聯網平臺,多場景的產業鏈運行也不斷被搬上互聯網平臺。產業鏈平臺圍繞著整個產業的發展來構建,于是,更多的場景和主體被納入產業的運行體系中,比如政府通過補貼和監管被納入平臺體系中。相對于供應鏈體系,產業鏈體系可以對接金融機構更加多元化的金融服務,使平臺金融的業務內涵不再僅限于交易銀行范疇的供應鏈融資。

場景平臺供給與平臺業務模式搭建

自建場景、平臺,對于銀行而言,跨界幅度較大,對銀行的自營能力提出了要求;而銀行嵌入第三方場景,盡管對銀行運營平臺的能力要求不高,但銀行所需要的客戶、數據、賬戶等戰略資源掌控在第三方平臺手中,銀行在合作與經營中較為被動。

在這種情況下,一些銀行改變了自建場景平臺以及單純嵌入第三方場景平臺的做法,而是采取一種折中的方式,即以政府以及公共服務部門為對象,通過向其提供信息技術平臺建設服務,來深度介入平臺的建設和運營,從而獲取業務經營的基礎,在助力社會治理的過程中獲得銀行業務發展的主動權。

比較典型的案例就是建行為云南省政府推出的“一部手機辦事通”智慧政務項目,以及農行當前正大力推行的農村“三資”管理平臺。當前,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正在中國廣大農村如火如荼地展開,清產核資、確認集體成員身份、股份合作制改革、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登記賦碼、發展壯大集體經濟是其主要內容。這其中,農村集體資產監督管理平臺的建設至關重要。而農行開發的“三資”管理平臺實際上就是上述平臺的具體實現形式。

農行的“三資”管理平臺推廣采取總行通用平臺、與地方政府共建平臺、接入地方政府已有平臺3種方式。按照計劃,農行擬將農村“三資”管理平臺推廣至400個縣,力爭覆蓋2萬個行政村。“三資”管理平臺的建設和推廣,不僅有利于強化農行與農村各級政府的“銀政”關系,也為農行后續的基于平臺的產品創新以及業務經營奠定了基礎。

跨界競爭與全新銀行體系的產生

2014年12月,微眾銀行經監管批準開業,由此開啟了中國民營互聯網銀行的發展歷程。作為其中的代表,微眾銀行和網商銀行經過幾年的探索,都已經走上了經營發展的快車道。

截至2019年年末,微眾銀行資產總額為2912.36億元,其中,各項貸款余額1629.66億元,各項存款余額2362.88億元。2019年實現營業收入148.70億元,同比增長48.26%;實現凈利潤39.50億元,較2018年增長59.66%。截至2019年年末,網商銀行總資產達1395.5億元,營業收入66.28億元,凈利潤12.56億元,同比增長90.8%。關于民營互聯網銀行的基本發展態勢,見圖2.1。

圖2.1 國內民營互聯網銀行的資產規模

總體來看,兩家銀行尚無法對中國銀行業的競爭格局產生實質性的影響。但即便如此,網商銀行和微眾銀行還是被給予極大的關注,這種關注不僅來自它們所代表的線上銀行形態,更緣于它們背后強大的資本背景,緣于它們所代表的中國科技巨頭的跨界競爭格局。

眾所周知,網商銀行來自螞蟻集團。作為科技巨頭跨界金融的典型案例,起步于支付寶的螞蟻集團經歷了從支付業務到綜合金融集團的發展歷程,目前,螞蟻集團已經成長為全球估值最高的獨角獸企業。也正是因為如此,北大的黃益平教授將支付寶成長為螞蟻集團的歷程稱作“一部活的金融史”廉薇,邊慧,蘇向輝,等.螞蟻金服:從支付寶到新金融生態圈[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與此同時,另一家巨頭企業,微眾銀行背后的騰訊金融,則是在低調中前行。

事實上,科技巨頭跨界金融并非中國獨有的現象。2019年6月,美國互聯網科技巨頭臉書宣布啟動其數字加密貨幣Libra項目。而另一巨頭亞馬遜,在金融領域的動向同樣為業界所矚目。

從趨勢上看,擁有流量(客戶)、數據以及科技優勢的科技公司跨界金融,已經成為一種必然的潮流,而這種趨勢也將重塑包括銀行業在內的世界金融業。同時,它也為我們提供了審視和理解新型銀行體系的方法論,即要從科技巨頭跨界金融的整體布局中審視銀行體系的創新,而不是單純從單一主體,例如微眾銀行抑或網商銀行,來理解新型的銀行體系。

從微眾銀行、網商銀行的實踐,尤其是從科技巨頭跨界金融的整體實踐來看,科技巨頭跨界競爭所帶來的是一個以平臺為核心的全新銀行體系。該體系包括場景,生態,客戶、業務與產品,科技與架構,要素、體制與文化5個方面的構成要素。

場景

一是金融自場景的發展。金融自場景主要體現為支付對場景的串聯,從而為綜合金融業務帶來流量基礎。這在阿里巴巴和騰訊的“鏈接一切”的支付場景布局可以窺見端倪。其中,衣食住行是互聯網巨頭布局的重點。例如,螞蟻集團投資“食”領域的口碑網、雅座在線、餓了么、二維火,“行”領域的滴滴出行,娛樂方面的互聯網售票平臺淘票票。與此同時,螞蟻集團還積極拓展農村市場和國際市場場景。與螞蟻集團相似,作為以網絡社交起家的互聯網巨頭,騰訊也沒有放慢在移動支付領域攻城略地的步伐。通過和滴滴出行、大眾點評、京東合作,騰訊為微信支付添加了出行、飲食、購物等場景。

二是非金融場景對金融客戶和業務的引流。在阿里巴巴體系下,網商銀行的很大一部分客戶和業務來自阿里的電商體系——天貓、淘寶。而微眾銀行的非支付客戶場景,主要是一些重點線下消費場景,如汽車消費市場、裝修市場。微眾銀行與多家O2O生活服務平臺合作,將銀行金融產品嵌入服務場景中,目前,其合作的互聯網平臺包括二手車電商平臺“優信二手車”、家裝平臺“土巴兔”、生活消費平臺“大眾點評+美團”以及物流平臺“匯通天下”等。

生態

一是布局金融基礎設施。螞蟻集團入股中國最大的金融IT解決方案提供商恒生電子。除此之外,螞蟻集團還以市場化的方式切入社會征信體系建設。2015年,管理機構向芝麻信用、騰訊征信等具有平臺和技術優勢的民間機構打開業務試點的閘門。目前,芝麻信用已經推出針對個人的芝麻分體系。芝麻分場景拓展的過程,就是打破信用信息孤島,不斷把普通民眾納入信用體系的過程。

二是構建綜合金融服務體系。互聯網巨頭跨界金融,在取得各自領域的成功后(例如,螞蟻集團和騰訊在支付領域獲得成功,京東消費金融產品京東白條的成功),最終都將金融全產業鏈布局作為自身內生發展和對外投資的戰略方向。支付、互聯網理財、小微企業貸款、個人貸款是螞蟻集團主要的自營業務。除此之外,螞蟻集團還通過在大金融行業廣泛地投資構筑起金融控股集團的雛形。2013年9月,“三馬共槽”聯合成立眾安保險公司。2013年10月,螞蟻集團前身小微金服以11.8億元持股天弘基金51%,成為天弘基金最大的控股股東。2015年8月,螞蟻集團領投校園消費貸款公司趣分期(由于一系列校園貸公共事件的爆發,政策收緊,趣分期將目光投向校園外的消費金融市場,并更名為趣店集團)。另外,螞蟻集團還分別投資了互聯網金融資產交易平臺網金社、開放式基金在線銷售平臺數米基金網、臺資財產保險公司國泰產險、股權類互聯網金融平臺36氪、以不良資產為主的權益類資產交易平臺天津金融資產交易所、社交組合證券投資平臺金貝塔,其中數米基金網與國泰產險都是由螞蟻集團控股。

三是與傳統金融機構建立起廣泛的業務合作關系。微眾銀行不僅是騰訊個人客戶群與銀行等金融機構的連接者,也是金融機構之間的連接者。微粒貸的聯合貸款模式就是“連接”戰略的最佳體現。聯合貸款模式(出資比2:8,利息分成3:7)有效放大了微眾銀行的凈息差和成長性。天風證券.詳解微眾銀行,見證金融科技的力量[R].2018-09-08.

客戶、業務與產品

一是普惠金融的客戶體系。截至2019年年末,微眾銀行的個人有效客戶突破2億人,其中,“大專及以下學歷”“從事非白領服務業”“單筆借款成本支出低于100元”的客戶占比均超70%,近20%客戶為首次獲得銀行授信。該行為民營企業中的23萬戶普惠型小微企業提供了信貸服務,61%為首次獲得銀行授信。

二是以線上為主的貸款業務體系。微眾銀行的貸款業務主要是線上貸款,主要包含兩大類:一類是純線上貸款業務,即所有貸款相關流程都在線上完成,主要是微粒貸和微業貸;另一類則是基于O2O平臺進行的消費類貸款,如微車貸,這類業務存在一部分由合作伙伴負責的必須線下與客戶接觸的流程,如辦理車輛抵押等,但授信核心流程如貸款申請、風險評估、授信放款等仍然在線上完成。

三是由大數據支撐的產品體系。傳統銀行的信用評級主要采用申請表的方式獲取客戶信息,包括基本情況數據、交易數據、違法犯罪記錄數據、人行征信數據等。而“微粒貸”則利用社交網絡大數據并結合其他征信信息來建立信用評分體系。騰訊大數據系統匯集了幾十萬億條數據信息,微粒貸可以從其中采集、處理出生活軌跡、虛擬消費、關系鏈、支付理財、游戲行為、媒體行為、人口學特征、興趣愛好等方面的數據。在此基礎上,微眾銀行運用傳統的決策樹、邏輯回歸,以及新興的神經網絡、機器學習等技術進行大數據建模,構建微粒貸的信用評分體系。

科技與架構

科技是科技巨頭跨界金融的突出優勢。阿里巴巴、騰訊等科技巨頭跨界金融領域后,都大力推動金融科技應用。微眾銀行在人工智能、區塊鏈、云計算、大數據4個科技領域重點發力。除此之外,微眾銀行、網商銀行還建立起基于云計算的IT架構體系。傳統銀行的IT架構是由國際商業機器公司(IBM)的服務器、甲骨文公司(Oracle)的數據庫、易安信(EMC)的存儲設備組成的,其有4個弊端:天風證券.詳解微眾銀行,見證金融科技的力量[R].2018-09-08.

一是軟件和硬件被上述公司壟斷,價格非常昂貴。在大數據環境下,系統和數據存量及增量都極其龐大,采購付出成本高。二是在IOE所謂“IOE”是指IBM的高端服務器、Oracle(甲骨文)的數據庫以及EMC(易安信)的高端存儲。結構下,數據存儲和處理都是基于結構化的關系型數據庫,無法有效處理大數據環境下的非結構化數據。三是IOE的硬件平臺兼容性差。四是擴展性有限。IOE系統數據處理均屬于TB(太字節)級,而支持PB(拍字節)級分析交易能力有限。

由于IOE的種種局限,微眾銀行自成立之初就采取開源技術,建成了自主可控的分布式架構銀行核心系統。分布式架構大幅度降低了微眾銀行的科技成本。目前,微眾銀行單賬戶IT運維成本低至同業的10%水平。同時,高可用、高彈性、高擴展的特點也使得微眾銀行核心系統能夠支持海量的客戶規模以及高并發的交易量。

與微眾銀行一樣,網商銀行也把系統建在“云”上。基于云計算,網商銀行建立起以客戶為中心的交互式IT架構,大幅度提高了客戶體驗度,避免了傳統銀行以產品為中心的交易式信息技術的弊端。

要素、體制與文化

微眾銀行2019年科技人員占比近六成,研發費用占營業收入比重近10%,2019年公開的發明專利申請量632件。而網商銀行2019年年末員工總數為841人,其中科技人員439人,占全行員工總數的52.2%。與之相對照,傳統銀行的科技人員占比總體上在10%以下,科技投入在營收中的占比,則在4%以下。

與人員構成和投入相適應的是微眾銀行、網商銀行所具有的天然的科技企業基因。它突出體現在體制和文化對創新的敏捷支撐上。微眾銀行的新產品通常由敏捷團隊進行快速開發,該團隊由產品經理、技術經理、風險經理組成,共同保證開發效率和業務解決方案的交付速度。靈活、高可用的系統架構與敏捷的組織管理相輔相成,共同成就了微眾銀行敏捷的產品能力,其產品平均投放時間僅需數周,最快可在11天內完成產品從立項到投放市場的全過程。

我國平臺銀行實踐探索的誤區與挑戰

在前文中,我們介紹了我國銀行業對平臺銀行的實踐和探索,但事實上中國銀行業,目前只是走在這場變革的門口。具體而言,中國銀行業正走在從渠道銀行向平臺銀行過渡的歷史階段。在這一階段,銀行的平臺化更多體現為業務模式的平臺化。銀行通過互聯網場景來獲客、活客,依托一定的線上風控能力,向線上客戶提供與場景相適應的產品。顯然,這些內容并不是平臺銀行構建的全部內容。相對而言,互聯網巨頭跨界金融所構建的銀行體系,更具有平臺銀行的特征。但在目前,上述銀行的業務內容還比較狹窄,作為一種完整的銀行形態,與平臺銀行的內涵尚有一定距離。總體而言,由于我國銀行的平臺銀行實踐尚處于初步階段,因此還存在諸多誤區與挑戰。

關于平臺銀行內涵的認識誤區

當前,“平臺”這一語匯在銀行人的口中已經不鮮提起,但對平臺的認識卻是千差萬別。總結起來,可以包括幾種理解:

第一,把一般性的IT系統理解為平臺。例如,某銀行分行針對當地藥材產業開發的一個IT系統,其功能主要是協助當地各級政府進行藥材產量、銷量、售價的報送和統計。盡管該分行給其冠以“某某藥材產業平臺”之名,但是這個IT系統與平臺銀行中的“平臺”卻毫無關系。首先,它并沒有清晰的用戶定位和功能設定,盡管這個系統可以服務于政府,但顯然政府并不是這里的銀行本意中的用戶(即藥材種植戶、合作社)。其次,在這個系統中,用戶與系統間并沒有交互關系,系統本身也不生產數據。因此,它僅僅是一個IT系統,卻不是商業模式意義上的“平臺”。

第二,將銀行渠道當作平臺。現實中,一些銀行針對某種場景,將相關金融服務集成在一個系統里。雖然這里有場景、有生態,似乎是一個平臺,但實際上,由于銀行客戶并沒有與相關“平臺”產生交互關系,平臺也不生產數據,銀行的產品創新與運營依賴的仍然是抵質押等傳統的風控手段,而非平臺所內生的數據。因此,上述平臺本質上還是線上渠道的含義,也并不是商業模式含義下的平臺銀行創新。

第三,將中后臺系統稱作平臺。在當前銀行數字化進程中,很多銀行推進大數據平臺、人工智能平臺、風控平臺建設。這些平臺是銀行數字化的基礎和關鍵領域,也是平臺銀行構建和發展中不可或缺的內容。但就平臺銀行本身而言,這些中后臺系統,只是一個內部人員應用的IT系統,它不針對客戶,不存在針對客戶的商業模式設計。這些系統本身也不生產基于客戶的數據。因此,這些所謂的平臺,也不是平臺銀行意義上的“平臺”。

不難看出,上述內容之所以被當作平臺或平臺銀行,是因為它們包含了平臺銀行的某種要素。不過,需要強調的是,具有某些平臺特征的銀行并不是平臺銀行,其原因在于平臺銀行是一個完整的概念,場景平臺化、運營數字化以及行為邏輯的科技化是平臺銀行不可或缺的3個要素。其中,場景平臺化是前提,它從市場端引領了銀行的變革;運營數字化則是平臺銀行的能力基礎,它為平臺銀行的運行提供技術性體系;銀行行為邏輯的科技化則是銀行平臺革命的關鍵,它從商業模式、銀行運營之外的因素,包括公司治理、企業戰略、組織文化、體制機制等方面來決定平臺的運行。關于平臺銀行的3個內涵要素,見圖2.2。

圖2.2 平臺銀行的3個關鍵內涵

平臺銀行的未來性與當前傳統銀行面臨的戰略風險

在實踐中,我國銀行對平臺銀行的探索也存在一些偏差。主要表現為“重開發,輕運營;重管理,輕服務;重金融,輕場景;重技術運維,輕商業運營”等問題。

一是銀行在業務平臺化的過程中,平臺開發上線,往往就成為平臺工作的終點,但問題在于平臺的發展其實才真正開始,更為重要的是,初次上線的平臺只是搭建了一個框架,其內容和體驗都有賴于不斷的迭代。二是銀行在日常運營中,基于風險管控的需要,對于平臺,銀行更重視管理,但對業務前端以及客戶的服務往往被置于管控之后。由此造成審批鏈條冗長,反應滯后,客戶體驗不佳。三是在平臺的運營上,銀行更善于對金融的運營,但對于跨界平臺,銀行缺乏相應的流量思維和相關的體制機制支持。四是在具體的運營實踐中,由于IT開發團隊的專屬配置,銀行在平臺運營中,技術性的運行、維護稍強,但對于關乎商業模式的產品、服務創新則顯得嚴重不足。

以上種種問題似乎可以歸結為銀行對平臺運營缺乏足夠的重視,但其實不然,之所以會出現上述種種問題,其根源在于盡管銀行根據互聯網的發展,搭建了基于線上化場景的平臺模式,或者說是獲客體系,但由于銀行經營管理尚未實現與互聯網的深度對接,所以上述獲客體系缺乏與之相適應的經營管理體系與其對接。從系統論的視角看,上述經營管理體系的日常運作,就體現為平臺的運營,關于“運營”的理解:“運營”在銀行的經營管理中,有不同的含義。從狹義看,傳統上的運營主要是指網點運行中銀行對現鈔、金庫等實物的服務和供給。從廣義看,運營主要是指圍繞客戶經營,銀行在渠道、產品、服務等方面所進行的運作。顯然,后者涵蓋了銀行大部分工作,但不包括戰略以及職能化管理(如財會、人力、后勤)等內容,只包括與市場緊密相連的部分內容。本書中的運營,是指廣義的概念。同時,在保持概念基本含義的情況下,又將其引入互聯網化的情境下。所以當前的平臺銀行實踐,就突出地表現為有平臺的商業框架,卻缺乏與之相適應的運營。

從這個意義看,平臺銀行其實還是一個即將到來的“未來銀行”形態。不過這就帶來一個問題,面對未來銀行的實現形態的平臺銀行,傳統銀行需要秉持何種戰略態度?我們還可以繼續作壁上觀,以待戰略時機的到來嗎?

事實上,將平臺銀行的未來性與主流性結合,是我們全面認識平臺銀行戰略價值的關鍵。對于平臺銀行,一方面,我們要充分認識到平臺銀行構建的必要性,另一方面,我們又要明確平臺銀行在當前還不能完全替代傳統銀行,項目融資在相當長時間內還將賦予傳統銀行以生命力。但是傳統業務的存在并不能否定平臺銀行構建的戰略價值,這不僅在于平臺銀行可以為傳統銀行打造未來發展的先機,同時也在于平臺銀行通過獲客、活客以及運營優勢,可以為傳統銀行的項目融資業務提供低成本資金來源,從而在現實的傳統業務競爭中占據優勢。因此,面對平臺銀行構建的戰略猶疑與戰略遲滯,可能是傳統銀行尤其是大型銀行在行業競爭中所面臨的最大的戰略風險。

傳統銀行邁向平臺銀行的路徑選擇

未來銀行是嵌入平臺化場景中的銀行,這樣的前景盡管很清晰,但它卻為傳統銀行邁向平臺銀行帶來困擾。其原因在于,大型的場景平臺在掌控平臺生態的同時,也更愿意跨界金融領域,通過自營金融服務來獲得更大的平臺收益。在這種情況下,傳統銀行要獲得場景平臺的合作并不容易。這就產生一個問題,面對平臺銀行發展趨勢,銀行如何獲得場景與平臺?

需要說明的是,傳統銀行的文化特點和體制特征,決定了銀行跨界直接做平臺存在諸多局限。于是,面對這樣的問題,銀行就需要慎之又慎,對直接介入平臺搭建環節進行科學的評估。具體而言,傳統銀行要根據自身的戰略意圖以及自身的稟賦特點,以及目標場景平臺化的特點來綜合考量。在第一章中,我們認為,當銀行支付的總支出(B+T+F)大于等于平臺構建支出(I)時,銀行就有動力去自己搭建平臺。該公式可以為我們提供一個宏觀的分析框架,例如,銀行通過與政府合作來搭建公共服務場景,由于這類場景需要存在一定的剛性,平臺也存在壟斷性,建立用戶與平臺的交互相對容易些,在這種情況下,平臺搭建的費用支出(或者說是能力要求)相對較低,銀行就可以選擇直接搭建平臺。根據以上框架,我們將銀行場景分為金融自場景、公共服務場景以及商業性第三方場景,以此來說明不同稟賦的銀行構建平臺銀行的策略選擇,具體如圖2.3所示。

圖2.3 平臺銀行決策樹

就大型銀行而言,有如下幾種方案可供選擇:

一是金融自場景平臺發展問題。由于金融是銀行的本業,這種情況多采取自行搭建方式。但具體的模式選擇上,既可以選擇體內運行方式,也可以選擇體外獨立子公司的方式。但對于體內方式而言,銀行必須從渠道思維轉向平臺模式,建立以用戶理念為支撐的交互體系,構建以個人資產管理為特色的包括金融、非金融服務的自場景平臺。就當前的銀行組織體系而言,這需要推動銀行個人渠道的整合,并由此建立起平臺化的商業模式、運營體系以及內部的體制機制。當選擇獨立子公司模式時,原有銀行體系不變,而是引入社會資本,將自場景子公司推向科技獨角獸之路。考慮到銀行改革的諸多阻力以及外部機制的重要性,體外模式對于平臺銀行構建似乎更適宜,但如何建立起子公司與母公司的聯系,充分利用母公司的資源和能力,這是關鍵。

二是公共服務場景平臺發展問題。鑒于傳統銀行與政府的關系以及平臺引流的“強制性”,銀行一般采用替政府建設平臺的模式。在具體運營上,傳統銀行既可以采用體內模式也可以采用體外模式。但根據我們前文的分析,子公司化、社會化、資本化是更有利于平臺銀行發展的模式。不過,這里的挑戰在于如何找到金融與公共服務對接的模式,從而實現平臺的營利性與公共服務的公益性有機結合。

三是商業性場景平臺發展問題。這類場景,建立商業模式、實現流量難度很大,理論上講,銀行可以通過投資與場景平臺建立合作來構建平臺銀行。但在流量平臺自建金融體系的背景下,很多銀行不得不跨界流量平臺的構建,在這種情況下,體外的、科技獨角獸模式是必由之路。

就中小型銀行而言,由于實力原因,傳統銀行不適宜過度分散力量,所以自場景平臺、公共服務場景平臺體內自建模式是基本選擇。但前提是,相關銀行要建立起與之相適應的體制機制。不過,相對于大型銀行,中小型銀行這方面的阻滯要小一些。在商業性場景平臺建設上,中小型銀行幾乎沒有力量去跨界,基本策略還是積極融入這些場景生態,通過合作建立起平臺銀行的經營體系。

延伸閱讀2.1

我們在第1章的延伸閱讀中提出了平臺銀行革命將對農村金融市場開拓以及中國銀行業的戰略格局產生深遠影響。為了進一步說明上述問題,我們在分析農村金融固有挑戰以及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困境的同時來分析平臺銀行模式的機理和價值。

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的微觀基礎與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戰略的完善——兼談平臺銀行模式在農村金融中的發展與影響

金融供給側改革能夠解決“三農”金融服務難題嗎?

近幾年,伴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推出,農村改革的步伐不斷加快。與之相適應,國家在推進普惠金融的框架下,不斷推出促進“三農”金融服務的措施,包括定向降準、再貸款、再貼現的貨幣政策,財政貼息、成立融資擔保機構的財政措施,以及“兩增兩控”差異化考核、銀行基層營銷人員盡職免責、鼓勵大型銀行服務重心下沉等監管措施。而在金融領域推進供給側改革后,很多學者又進一步提出在“三農”金融領域推進供給側改革。歸納起來,其主要觀點包括:

第一,構建農村金融發展的基礎設施。建立多渠道信息征集、信用評價和信息應用機制,建立健全農戶電子信用檔案,開展農戶信用評價和“信用戶”“信用村”“信用鄉鎮”評定活動。紀敏.農村金融發展的新格局[J].福建金融,2019(04):11-15.第二,推進現有金融機構改革。完善村鎮銀行的發起機制和治理體系,推動村鎮銀行改革重組。深化農業銀行、儲蓄銀行的三農事業部改革,促進大型銀行服務重心下沉。強化農村商業銀行的法人治理能力,轉變農商行經營發展的“脫農”傾向。深化農村信用社改革,理順基層信用社、縣聯社和省聯社關系,轉變省聯社職能。第三,完善農村金融的主體體系。完善由農村信用社、農商銀行、開發性銀行、政策性銀行、大型商業銀行、股份制銀行構成的銀行金融服務體系,加快保險公司、金融租賃公司、消費金融公司、汽車金融公司、典當行等非銀行金融機構的發展。第四,完善農村金融的運行機制。完善涉農信貸利率形成機制。建立市場準入、退出與監管機制。充分發揮存款準備金率、再貼現、再貸款、公開市場操作等金融工具對資金流向的激勵導向作用。第五,建立農村金融的生態體系。李代鈺,黃福亮.基層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J].中國金融,2017(10):55.加大農業保險、融資擔保財稅支持力度,建立與農村金融發展相適應的法律保障體系,建立和完善農村產權登記、評估、交易和擔保制度,完善農民專業合作社管理辦法。

針對以上學術觀點,如何理解在農村推行供給側改革這一命題呢?顯然,這一命題包括兩方面的內容:一是農村改革發展的歷史背景,二是金融供給側改革的具體動因。

從歷史進程來看,當前中國農村改革發展的重要性不斷凸顯,“三農”領域的改革已經成為新時期中國改革的熱點。這既是基于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也是國家直面全球化格局出現的新趨向所做的戰略調整。其一,當前中國城市化發展已經到了一個新階段,在這一階段,城市化需要農村改革為其向縱深演進釋放新的要素和資源。其二,構建雙循環發展格局,關鍵的潛力領域在農村,農業的產業化以及一、二、三產業的融合為后工業化時代的中國提供了新的發展動力,而農民收入的增長則為中國經濟發展模式從投資主導型經濟向消費主導型經濟轉換創造了基礎。其三,農村、農業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仍然比較突出。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家在調整工農城鄉關系、統籌城鄉發展方面取得顯著進展。中國城鄉關系也出現了新現象。農民工返鄉創業、就業的趨勢十分明顯,扭轉了農村勞動力、人才凈流出的格局。但由于城鄉二元結構長期存在,城鄉要素流動不順暢、公共資源配置不合理等問題依然突出,城鄉之間發展的不均衡不充分矛盾仍未根本解決。對此,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鄉村振興戰略,并積極推進農村土地制度改革和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

至于對金融供給側改革的理解,我們則需要從供給側改革的歷史背景中加以把握。2015年左右,中國經濟發展進入一個新階段。傳統上基于三駕馬車(投資、消費、出口)的短期需求管理,日益難以維系宏觀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在此背景下,供給側改革成為中國新時期改革發展的主線。與需求側管理重在解決短期經濟波動不同,供給側改革著力點在于解決長期經濟發展的動力問題,旨在順應要素相對稀缺性的歷史變遷,改善要素的組合方式,建立以創新為主導的經濟模式,并在此基礎上優化宏觀經濟的若干結構體系(投資消費、城鄉結構、地區結構、國內國外、產業結構),提高中國經濟的長期潛在產出水平,實現中國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作為經濟運行的中樞以及經濟運行矛盾投射的載體,金融行業的發展既面臨自身的問題與挑戰,也面臨著消解宏觀經濟運行矛盾的重任。為此,為了強化金融對實體經濟的服務水平,防范化解金融風險特別是防止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提升金融服務體系的服務效率,2019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深化金融供給側改革的要求。不難看出,金融供給側改革既是供給側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源于行業發展所面臨的現實挑戰。

綜合以上分析可以明確,當前農村的改革發展迫切需要金融的支持。但是另一方面,我們也知道,金融供給側改革是特定歷史背景下國家對金融改革的頂層設計。這就產生一個問題,作為行業總體改革思路,金融供給側改革如何在“三農”金融領域來貫徹呢?事實上,相對于中國金融業的整體發展而言,“三農”金融服務并非行業的主體——截至2019年年末,全國涉農貸款余額達35萬億元,但也只是同期金融機構人民幣各項貸款余額的22.8%。更為關鍵的是,“三農”金融具有自身的特點,這種特點更多體現為“三農”金融需求的長尾特征。在這種情況下,上述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的學術主張,能夠適應農村金融的獨特性嗎?能夠破解農村金融發展的關鍵挑戰嗎?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需要明晰“三農”金融服務的難點和癥結在哪里?上述金融供給側改革主張,對于破解“三農”金融服務難題的價值和意義是什么?由此,我們將明確用金融供給側改革來破解“三農”金融服務難題,又需要哪些條件和基礎。

農村金融發展的關鍵挑戰與金融供給側改革的局限

“三農”金融業務的風險特征,對應著銀行的業務模式和風控邏輯,并由此決定了銀行經營管理上的策略行為。因此,我們通過“風險特征及風險管理特征—業務模式+風控邏輯—行為邏輯”這樣的分析框架對中國農村金融服務的挑戰與業務邏輯加以考察。

“三農”金融業務有兩個特點:一是由于農業生產存在一定的靠天吃飯的成分,農業生產風險較大;二是由于“三農”金融需求較為分散,相關主體經營管理不夠規范,銀行消除信息不對稱的成本高昂。在此情況下,“三農”金融呈現風險成本以及風險管理成本兩高的特征。為了應對運營成本問題,銀行的“三農”業務通過批發化、長期化以及坐商化來解決;而針對風險問題,則通過客戶選擇、抵質押來應對。但這兩項措施往往帶來周期所隱含的系統性風險,于是,農村金融機構往往通過結構性措施(地區結構、產業結構)來強化對周期的管理,由此中國農村金融市場就呈現如下特征:

從資產端看,政府和龍頭企業是主要貸款客戶,基礎設施貸款是主要貸款品類。由于競爭實力的差異,農業銀行在上述業務模式中具有更大的優勢,占據了其中的優質資源,所以上述特征就更為明顯。2017年年末,農業銀行涉農貸款余額超過3萬億元,由于近期農業銀行年報統計口徑發生較大變化,為了更好展示相關結構特征,這里采納的是能夠展現相關結構特征的最近年份數據。占各機構全部涉農貸款的9.6%。在貸款結構上,截至2017年年末,農行水利貸款余額達3353億元,家庭農場和專業大戶貸款余額達657億元,縣域旅游貸款余額達289億元,商品流通市場建設貸款余額達155億元,高標準農田建設貸款余額達45億元。與此同時,盡管相關經營行為也趨向于上述模式,但由于無法在上述模式中占據優質資源,農商行、農信社、村鎮銀行的經營則面臨著更大的挑戰,這突出表現在自身所面臨的風險以及資產質量上。2020年第3季度末,全國農商行不良貸款率為4.17%,遠高于銀行業機構平均的不良率水平(1.96%)。從負債端看,由于可以實現“坐商”業務模式,存款是農村金融的主要業務,存款競爭是農村金融競爭的核心,資金轉移成為農村金融機構獲取收益的重要方法和途徑。大型銀行通過內部轉移價格、農商行通過同業存款等形式將農村地區資金轉移到城市以及發達地區。近些年,一些農商行積極推進跨區經營,在發達地區設點,這是其通過結構管理來控制風險的重要舉措。

但是這樣的機構行為和業務布局,也給農村金融帶來問題,主要表現在:一是客戶選擇過于集中于政府客戶、準政府客戶(機構)以及龍頭企業,金融服務的普惠性不足;二是資源配置過于集中于涉農金融中的縣城層面,對鄉村配置不足;三是將大量的農村資金資源調離農村本地;四是農村本地化經營的金融機構,尤其是農村商業銀行、農信社以及村鎮銀行的經營面臨較大的挑戰,其中一些機構經營上的脫農趨勢比較明顯。那么,我們上文所述的金融供給側改革措施,能夠改變上述問題嗎?

我們來看作為農村金融機構主體的農信社改革。當前盡管農信社改革重點在于解決商業化與合作化之爭以及省聯社的地位與功能問題,不過商業化與合作化道路的選擇問題,在現實中卻是一個偽命題。從農信社改革發展的歷史來看,農信社要么是半行政化半專業銀行體制,要么就是以農村金融市場為主的商業銀行體制。盡管合作金融主張者強調合作金融作為熟人社會在風控上的價值,但中國急劇的城市化進程,農村留守人員素質相對不高的現實,人情社會、宗族結構、基層治理結構在市場經濟大潮沖擊下的解構甚至是異化情況,農村新型經濟主體發展不足等,都注定了合作化難以適應中國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實際情況。也正是因為如此,商業化成為大多數地區農信體系改革的主要方向(截至2019年6月底,全國2235家農信社,已改制為農商行的達1423家),其本質上是去行政化背景下的管理體制以及產權與法人治理改革。

不過商業化也帶來農商行經營脫農問題,于是中央提出“保持縣域法人地位”的指導思想。②https://www.chinanews.com/cj/2018/02-05/8441289.shtml胡宏開.省聯社改革已到“臨門一腳”:多樣化改革模式是方向[N].中華合作時報,2020-04-14.在這種情況下,如何處理縣級法人與省聯社的關系就成為另一個改革重點,它決定了農信社商業化改革的具體形式。作為一個集多重職能、多樣身份和多種組織形式——既是行業管理機構,具有管理和指導職能,又是行業服務機構,具有自律和服務職能,還是地方性金融機構,具有一定的銀行業經營服務職能——于一體的特殊機構,省聯社,其改革的主要方向還是要遵循“小法人+大平臺”的思路,具體實現形式可以是“聯合銀行”模式,也可以是“銀行控股公司”模式。②不過,在傳統的業務模式和風控邏輯沒有突破的情況下,對本地“三農”業務經營的強化、對業務普惠性的要求,又將進一步惡化農信社、農商行在運營成本以及周期管理上的挑戰。當前,大型銀行在國家和監管推動下,積極推動“三農”事業部改革以及服務下沉。但在業務模式和風控邏輯沒有改變的情況下,上述努力只會進一步強化大型銀行對縣城、政府客戶、基建貸款、存款等業務的爭奪,而普惠性政策要求又會進一步驅使大型銀行在利率市場化背景下扭曲農村金融的價格體系,這些情況又通過競爭鏈條傳導到不斷強化本地化經營的農商行身上。在客戶、業務和價格不斷被擠壓的情況下,農商行、農信社在經營上的問題就將重新浮出水面。于是農商行不得不在脫農與經營挑戰中徘徊和輪回。

與農商行相似,村鎮銀行同樣面臨著業務模式和風控邏輯的挑戰。作為機構增量改革產生的村鎮銀行,目前已經成長為農村基礎金融重要的服務力量。截至2018年年末,全國共組建村鎮銀行1621家,資產總規模達1.5萬億元,貸款余額、網點數、從業人員占農村中小金融機構的7%~10%。陳濤.村鎮銀行與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J].中國金融,2020(03):66-68.但相較于農商行,村鎮銀行的績效表現要更加遜色一些。近幾年,一些村鎮銀行風險水平快速上升,凸顯了其所面臨的業務模式和風控邏輯挑戰更為突出的現實。同時,由于村鎮銀行的發起和設立,多出于一些機構的特殊性意圖(比如在農村變相擴展實體網點、異地戰略布局、建立大股東融資渠道和便利等),所以完善村鎮銀行的發起機制和治理體系,防止村鎮銀行淪為發起方的分支機構或是股東利益輸送的渠道和手段,就成為村鎮銀行改革的重要內容,而推動改革重組、化解風險也是當務之急。對此,2021年1月,銀保監會發布《關于進一步推動村鎮銀行化解風險改革重組有關事項的通知》,部署村鎮銀行的改革重組。但不可否認的是,上述措施并不觸及村鎮銀行的業務模式與風控邏輯。于是,在相同業務模式和風控邏輯下,在競爭中只能服務于“三農”金融領域的次級客戶(風險更高、業務更分散、抵質押物質量更低),同時又缺乏結構性風控手段的村鎮銀行,只能面臨更為嚴峻的考驗,這種情況在經濟下行期以及不發達地區就更為突出。

相較于機構改革,在基礎設施建設、行業生態建設領域,相關改革的績效似乎與微觀領域的業務模式關系不大。但事實上,微觀的業務模式基礎仍然是制約相關領域改革績效的關鍵。顯然,構建金融發展基礎設施對于農村金融發展具有關鍵意義,但問題在于構建的方式是否具有可靠性和可持續性。以農村金融的信用體系建設為例,農村社會活動、商業活動、信用活動并不活躍,在這種情況下,可持續的信息來源、多元化的信息生成機制就成為農村信用建設的難點,而如何避免“信用戶”“信用村”“信用鄉鎮”評定活動成為形式化的、運動式的工作也是關乎相關工作質量的另一個難點。紀敏.農村金融發展的新格局[J].福建金融,2019(04):11-15.再以農村金融的生態體系為例。李代鈺,黃福亮.基層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J].中國金融,2017(10):55.我們都知道生態體系建設是降低“三農”金融風險以及運營成本的重要一環。近幾年國家也加大了農業保險、融資擔保財稅支持力度。但從實踐情況來看,一些擔保機構與銀行的合作,還基于傳統的業務模式,銀行對擔保機構實行嚴格的準入,對擔保機構進行嚴格的授信管理,需要擔保機構繳納保證金,而在業務執行過程中,雙方共同對客戶貸款申請進行審核,相關流程較之銀行傳統抵質押業務更為煩瑣和漫長。從數字上來看,2018年融資擔保行業杠桿倍率平均不到2倍,而按照《融資擔保公司監督管理條例》規定,杠桿倍率原則上可以達到10倍。原曉惠.普惠金融實踐的國際比較及其借鑒:基于銀行服務視角[J].新金融,2020(07):31-36.不難看出,目前的基礎設施建設、生態建設還是政府主導的單一推進的體系,如何將上述工作與業務模式連接起來,激發微觀主體的積極性,是上述體系面臨的重要課題。

回到“風險特征及風險管理特征—業務模式+風控邏輯—行為邏輯”的分析框架,我們可以更加清晰地了解單一供給側改革的含義,即試圖通過系統的改革措施,來改變金融機構的行為,進而強化對“三農”的服務。但某種程度上看,當前金融機構的行為和選擇,只是在既有業務模式和風控模式框架下面對“三農”金融業務挑戰的一種結果。在沒有改變業務模式和風控邏輯的背景下,供給側改革仍然難以觸及“三農”金融業務的根本性挑戰。不僅如此,由外力強力推動的單一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往往會產生事與愿違的結果,包括業務發展的運動化、短期化趨向;改革的形式化趨向;加劇傳統領域的競爭,降低機構收益水平,部分弱勢機構可能重新陷入困境,其反過來又加速機構的去農化傾向。

解決上述問題,關鍵在于重建供給側改革的微觀基礎,突破“三農”金融服務的風控與成本瓶頸,在提升“三農”金融服務普惠性的同時,也為各種機構創造更廣闊的市場空間,同時也為弱勢機構創造更有利的政策環境。事實上,方興未艾的金融科技革命,已經為“三農”金融的業務模式和風控模式創新創造了條件。

平臺銀行模式為破解農村金融發展癥結提供了新思路

受鄉村振興戰略的鼓舞,當前一些大型金融機構以及科技平臺機構,積極進軍農村市場。這些機構的到來,加速了以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物聯網、區塊鏈為代表的金融科技在農村金融領域的應用,它們與特定的互聯網平臺商業模式相結合,針對農村經濟社會運行的場景,構建起包括金融服務在內的平臺生態體系,為金融機構破解農村金融難題創造了條件。

目前,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正在中國廣大農村如火如荼地展開,清產核資、確認集體成員身份、股份合作制改革、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登記賦碼、發展壯大集體經濟是其主要內容。這其中,農村集體資產監督管理平臺的建設至關重要。而農業銀行開發的“三資”管理平臺實際上就是上述平臺的具體實現形式。農業銀行的“三資”管理平臺推廣采取總行通用平臺、與地方政府共建平臺、接入地方政府已有平臺3種方式。按照計劃,農業銀行擬將農村集體“三資”管理平臺推廣至400個縣,力爭覆蓋2萬個行政村。“三資”管理平臺的建設和推廣,不僅有利于強化農業銀行與農村各級政府的“銀政”關系,也為農業銀行后續的基于平臺的產品創新以及業務經營奠定了基礎。

與單一的公共服務平臺不同,在農村的公共服務水平和數字化水平相對都偏低的情況下,農村綜合性公共服務平臺具有更強的流量優勢,它將農村生活、便民服務與基層社會治理結合起來,具有更強的包容性和整合性。此類平臺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裕農通(河北)”鄉村振興綜合服務平臺。

2020年9月23日,“裕農通(河北)”鄉村振興綜合服務平臺正式上線。http://m.sohu.com/a/420964301_/20333600該平臺由中國建設銀行與河北省農業農村廳合作開發建設,將全方位構建集智慧政務、便民生活服務和助農金融服務于一體的鄉村全場景綜合服務體系。該平臺包含多個子系統,即土地經營融資系統、云企貸系統、供銷服務系統、品質農業服務系統、陽光鄉村服務系統、旅游鄉村服務系統。依托這些子系統,該平臺可實現智慧政務、農資服務、農戶信貸、金融服務、技術培訓、政策宣傳六大服務進鄉村。“裕農通”平臺通過裕農通App、智能互動觸摸屏、家居銀行3個渠道,可實現終端觸達。平臺從用戶角度出發,圍繞“賣、貸、繳、找、看、辦、用”實現15個功能模塊。包括:“我要辦政務”可供用戶預約掛號看病、預約婚姻登記、查詢學校/醫院/養老院、尋求法律幫助;“我要購農資”提供化肥、地膜等農資商品在線購買服務及企業在線聯系報價服務;“我要用農機”提供無人機、灌溉設備等農機企業的在線預約服務;“我要賣產品”通過聯系明星產品館、特色產品館、線上菜籃子和米袋子為農民打開了農產品銷售渠道,并通過找賣家、找物流實現在線交易撮合;“我要買產品”專門為河北省明星企業打造了線上數字展館,其中河北扶貧館上線扶貧商品,助力精準扶貧,可實現在線購買商品;“我要找服務”為廣大農戶搭建檢疫檢測、倉儲租賃、商務設計等服務橋梁,助力品質農業發展;“我要辦金融”為廣大農戶提供在線客戶經理、預約辦卡、購買裕農通寶等金融服務;“我要辦貸款”可實現線上全流程辦理農戶快貸、地押云貸、小微企業貸款;“我要辦繳費”線上提供能夠滿足民生需求的水、電、社保、學費等各類高頻繳費項目;“我要學習”提供農技科普、職業技能、黨建精品、金融小課堂、法律大講堂等服務,提升農民綜合素質和創業能力,為孩子們提供中小學教育,讓外出打工的農民朋友安心放心;“我要找工作”上線150個合作企業,為務工人員全方位提供就業崗位;“我要咨詢政策”解讀社保、補貼、養老、土地等本地國家政策;“我要旅游”上線全省3A級以上景區和農家樂,打造吃、住、娛、購一站式旅游服務,“一村一景”展示民俗村貌和歷史文化;“我要辦村務”助力提升鄉村治理水平,公開公示村務和三資管理,展示基層黨建工作。

除了公共服務領域,產業鏈平臺是另外一個熱點。相對于供應鏈,產業鏈平臺從整個產業發展的角度入手,涵蓋一、二、三產業的融合,具有更強的產業培育價值。2020年9月,建設銀行參與建設的“蔬菜智慧管理服務平臺”在山東壽光正式上線運行。http://sd.people.com.cn/n2/2020/1021/c386785-34363538.html該平臺集智慧農業、蔬菜追溯、電子商務、信用評價等多項功能于一體,依托大數據分析和物聯網應用,打造了農業技術支持、交易撮合、產品溯源、質量監管、金融服務的綜合性平臺體系。近期已有2128家農業合作社、2個大型蔬菜物流中心、135個農業園區上線,平臺最終有望覆蓋全國蔬菜交易量20%以上。

相較于銀行的傳統模式,上述機構通過構建場景式互聯網平臺的方式,將金融服務嵌入農村生產生活的環節中,實現了金融業務模式和風控邏輯的突破:其一,通過互聯網平臺的方式實現了對客戶的集聚,成功破解了長尾客戶的運營成本問題;其二,通過平臺持續化的場景服務和金融服務,實現了對客戶的深度洞察,從而突破傳統風控對抵質押的過度依賴;其三,平臺持續交互的便捷性,一定程度可以降低對長期資金的需求,降低對結構性風控策略的依賴。不僅如此,平臺銀行還可以解決傳統供給側改革無法解決的問題,包括:銀行等大型機構跨界互聯網平臺,將農村數字化和金融服務結合起來,具有系統性推進農村產業化、信息化的整合意義;平臺銀行通過互聯網平臺實現了對全產業鏈條資源的整合,有利于新型經濟主體的培育和發展;平臺與客戶的持續交互,為數據的內生、持續生產創造了條件,在此情況下,平臺可以構建內部持續性的、動態化的、內生的、應用導向的信用體系;各種場景服務商與金融服務商共同構成基于場景的平臺生態,可以為客戶提供一攬子解決方案,金融與非金融解決方案整合更加緊密,而金融內部的銀行、保險、擔保等不同金融服務內容在平臺框架下配合更加緊密,聯動更加迅捷。

相對于傳統渠道意義的互聯網銀行,平臺模式下的銀行體系是一個全新的銀行體系。在這一體系下,銀行跨界互聯網平臺領域,通過推進場景的平臺化,將金融嵌入互聯網化的場景中,實現銀行的商業模式和業務模式創新。解決社會痛點和難點,助力社會治理成為銀行獲取市場的重要理念和方法。不僅如此,獲客和數據運營的發展,還推動了銀行運營體系以及銀行IT架構的變革。而在這一過程中,銀行的科技屬性和社會屬性進一步增強。簡言之,銀行經營的互聯網場景化和平臺化,正在掀起一場新的銀行革命。

當然,目前中國銀行業的平臺化趨勢還處在從渠道銀行到平臺銀行轉變的初期階段,場景平臺目前還只是扮演著銀行獲客渠道的角色。如何從獲客到客戶的深度經營,如何從客戶集聚到數據的持續運營,如何從線上化到智能化,如何實現平臺化商業模式與平臺化運營體系的融合,是未來中國銀行業平臺化發展的關鍵主題。

進一步完善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的戰略體系

金融科技應用以及平臺商業模式的引入,為推動金融機構的業務模式、風控模式創新,重建供給側改革的微觀基礎創造了條件。就“風險特征及風險管理特征—業務模式+風控邏輯—行為邏輯”的框架而言,就是將推動金融機構的業務模式和風控模式創新作為本輪改革的傳導目標或者說是中介目標。上述結論具有豐富的政策含義,它不僅提出了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需要與金融機構業務模式和風控模式創新相匹配的問題,更為重要的是,它也將深化甚至重構我們對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的認識,為完善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戰略提供理論基礎。具體而言,包括:

第一,重新定義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體系和改革措施的前提和基礎。傳統上農村金融改革強調構建多層次的機構體系以滿足不同客戶的金融需求,其潛在的理論認為小型金融機構更愿意、更有能力去服務好普惠客戶。但在金融科技加速應用的時代背景下,規模、類型已經不能作為能否實現服務下沉、更好地服務于長尾客戶的標準。相反,技術應用能力、業務和風控模式創新能力才是更好的標準,從平臺銀行的業務模式來看,大型機構反而更具有服務普惠與長尾客戶的優勢。因此,當前的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設計,要以有利于金融科技應用以及業務和風控模式創新為前提。以信用社改革為例,無論是商業化還是合作化,無論是強調縣域法人還是強調省聯社的統一法人,都要以有利于增強改革后機構的科技應用能力和創新能力為基準。從這個意義上講,商業化道路、強化省聯社的服務能力將是基本方向。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只有在這個大的方向來細化改革措施、完善政策體系,才真正能夠實現供給側改革的初衷。

第二,強化農村供給側改革推進的原則。讓市場充分發揮主導作用應該是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的基本原則。首先,農村經濟社會的發展使市場發揮作用具有了可能性。正如我們在本文開篇所述,當前農村是實現中國經濟社會持續發展的關鍵領域,而鄉村振興戰略以及農村改革則為農村經濟社會發展提供了政策環境。對于金融機構而言,農村金融市場不再是雞肋,而是決定大型機構行業地位、中小型機構成長性的關鍵市場。在這種情況下,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的重點,不是如何阻止涉農機構逃離農村,而是為涉農機構的技術應用以及業務模式和風控模式創新創造條件。在這樣的認知背景下,在完善涉農機構本地化經營政策的同時,我們就可以正視涉農機構對跨地區經營的周期風險管理需求。其次,金融科技應用進一步拓展了市場在農村改革以及經濟社會發展中的邊界,擴大了市場主體和社會主體可以扮演的角色。傳統上,作為公共品供給,像信用體系建設、信用信息供給一般應該由政府來提供,但在建設銀行壽光蔬菜平臺的案例中,市場化主體所涉足的信用基礎設施建設,更具有內生性、可持續性,與信用應用結合得也更緊密。在這種情況下,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就不再需要以社會運動的方式來推動農村金融的單一發展,而是要通過市場的力量、商業的力量、社會的力量,實現農村金融以及農村經濟社會的整合發展。事實上,大型機構下鄉,不僅帶來技術,也帶來資本,它可以以最小的改革成本、最小的阻力、最可持續的方式,系統地解決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痛點和難點。

第三,重新明確政府的角色。金融科技應用重新定義市場和政府的邊界,但并不意味政府在當前的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中可以置身其外,相反政府同樣需要扮演積極的角色。只是在新時代背景下,政府的作用要更多扮演協調人和守夜人角色,政府的工作要更加體現基礎性。以本文所描述的案例為例,盡管市場和商業主體可以完成更多事情,但無論是產業平臺還是公共服務平臺,這些平臺的提供主體客觀上都應該是政府,只是其實現形式采取了市場化的方法,其實質是公共事業與商業的連接和融合。因此,銀政合作是基本的模式。在這樣的模式中,政府的存在在于保證平臺對其他金融機構的開放性,保證平臺基本功能(場景的基本功能)的公共服務屬性,以及避免平臺運營方(多由建設方,比如大型銀行繼續來運營)對消費者利益的侵害。另外,像農村信用體系建設工作,盡管某一平臺可以建立一個信用子生態體系,但仍然需要政府牽頭對不同的平臺信用信息進行整合,從而真正形成農村金融整體的信用體系。再如農村土地流轉市場、產權市場建設,這些都需要政府牽頭,通過商業機構的合作,實現公共服務平臺與商業化平臺的整合和鏈接。

根據以上分析,我們可以進一步完善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的相關戰略:一是要將金融供給側改革置于農村改革發展框架中。通過互聯網平臺的鏈接,將產業發展、農村新型經濟主體培育、基層治理、公共服務與農村的信息化結合起來,并將金融嵌入上述場景中。實現農村改革發展與金融服務深化的整體推進,避免傳統推進方式中短板效應對改革的制約。二是將金融科技應用、金融機構業務模式和風控模式創新作為農村金融改革的中介目標,以其作為村鎮銀行、農信社改革的前置條件,調整相關改革措施和路徑,積極推進包括大型金融機構、大型科技機構對農村金融的介入。三是調整政府在農村改革和農村金融供給側改革中的角色。積極引入市場力量和社會力量,通過商業化模式,推進農村改革與發展的相互融合。在做好市場守夜人和協調者的情況下,推動第三方主體介入農村的基層治理、便民服務、產業發展等公共服務領域,探索農村公共服務的商業化實現形式。積極推動作為社會資源整合者的金融,在上述過程中扮演重要角色,甚至是關鍵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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