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喝下了，這支香檳的確是非常香甜，比他出來霓虹時，因為壓力過大所買醉的那些低級工業酒精要好喝上一萬倍。

他也的確是沉淪了，在淺嘗一口之后，幾乎是下意識的又豪飲了一大口。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杯中的液體已經喝個干凈。

田中莊司微笑看著眼前的一切，無聲的為古云再度斟滿了酒杯。

可這次，當古云在想品嘗那清涼的液體劃過喉嚨，只留下濃郁異香的感覺時。

卻想起了田中莊司剛剛所說的話語。

雖未親身經歷，但五代人，數千勞工勞作的場景幾乎浮現在他的眼前。

酒水落肚，這次沒有反出什么異香，反倒是從胃里涌出一股酒水中就不可能含有的血腥味道。

古云突然覺得自己那只曾經摔斷的胳膊很痛。

接骨的手術很是成功，再加上他數次加點，身體已經完成了進化。

就算是有什么沉疴頑疾也早應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可古云就是覺得很痛，痛的他幾乎拿不穩手中的酒杯。

古云把手中的酒杯放下，摸著手腕曾經的斷處，看了一眼那充滿底蘊的酒瓶。

沉默半晌后開口對田中莊司說的。

“五代人的時光，數千人的努力，才把一串白葡萄變成這樣的酒水。

343瓶，我相信那些釀酒工人是喝不起這樣的佳釀吧。”

古云說話的時候，田中莊司正在廚房里制作牛肉韃靼。

他明白，面前這個男人已經被那一瓶酒中所蘊含的權利給吸引住了。

只要自己不斷的給他制作美食，不停喚起他心中的欲望，到最后他就可以依靠自己的權勢，從這人手中奪得一線生機。

面對古云此刻所說的話，他其實并不意外。

甚至田中莊司還很驚喜。

人類屈服于自身的欲望，總歸是需要理由來說服自己的。

在他看來，只要自己給這人一個能夠讓他信服的答案，也足夠讓他放過自己了。

甚至還能把他收為己用，為自己效命。

田中莊司是一個忠誠于權力的動物，擁有超凡的力量本身就是擁有常人無法比擬的巨大權力。

他甚至已經幻想起了未來更加美好的生活。

為此，他面帶微笑，把剛剛做好的牛肉韃靼遞到了古云面前。

自己順帶著吃了一個，然后裝作人生導師的模樣開口說到。

“這世上那么多人，總不可能所有人都做農民。

我買下這瓶酒，他們的勞作便是有意義的。

這些人可以拿著這酒里所含的錢，去換糧食，換輛車子，甚至是還房屋貸款。

可我們要是不喝這瓶酒，他們甚至連孩子的學費都要發愁。

正因為你我的這點嗜好，他們才有生活下去的資本。

這么說來，我們還是善人呢。”

這些話，是田中莊司參加高檔酒局時常說的段子。

作為滿是權勢者的聚會，這話說起來很是風雅。

每個人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都會欣慰的點頭，同時舉杯共飲。

此刻田中莊司也沒有例外，手握香檳杯的小指頭高高翹起，就像一只高傲的公雞，滿意的飲下杯中的液體。

“花的越多越是善良？”古云反問一句。

他聽到這番理論倒是越發覺得不太對勁，古云那遮住半張臉使得田中莊司根本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大善人哩~”

此時田中莊司還沉寂在自己剛剛那完美的演講之中，絲毫沒有察覺到古云話語中的歧義。

“只要能用錢買來的東西，就全都是合理的么？”

這會就算田中莊司再怎么自戀，也能聽出古云語氣中不對勁的地方了。

聰慧如他，自然是小心揣摩面前這位暴徒的意思，半晌過后便開口說到。

“至少法律是這么界定的。”

“我想你花錢買那些流浪漢的性命……總不能是法律所準許的范圍內吧？”

突如其來的直球，終于讓他做實了面前這殺胚找自己麻煩的真正理由。

一個人，為了一群毫不相干的窮鬼討一個公道。

這種蠢到天上都難以尋覓的家伙，竟然真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田中莊司只覺得聒噪，可他明白，自己下一句話就將決定自己的生死。

好在他一向知道這類人的弱點，這種人跟自己不一樣。

他們是有原則的，可自己沒有。

剛才的那些話，讓他確信這黑衣人心中還是存在某種敬畏的。

只要能活下來，讓他悔罪自首也無妨。

反正他老爹手眼通天，在霓虹這個國度里，還沒有那個大財主被執行過死刑呢。

只要有錢，監獄里的日子也差不到哪去。

“既然如此……就讓法律來審判我吧！

人的情感會左右個人的判斷，只有法律才能超越情感，對罪惡進行真正的制裁！”

田中莊司說的義正辭嚴，那副面孔不像是做過滔天惡事的罪人，反倒是像為人民而戰的檢察官。

古云看到他這幅模樣只覺得惡心，忍不住又問了他一句。

“那些人都是因你而死，可我相信即便今日你的手上仍未沾染半滴鮮血。

這樣的你，法律真的能審判的了么？”

對于古云的這個問題，田中莊司有些著急了。

“至少比起私人處決，把我送往法院才是正義的事情！”

說這話的時候，田中莊司已經有些氣急敗壞，古云看著他現在的模樣，一點貴公子的風度都沒有，活像只，穿著高級西裝的猴子。

最后古云開口說了那句著名的名言。

“當法律無法給人帶來正義的時候，至少在這一刻私人報復便是正義的行徑。”

聽到這句話后，田中莊司徹底傻眼了，他明白了今天自己難逃一死。

之后的一小段時間里，古云還嘗試著詢問有關魔手的信息。

不出所料，田中莊司仍舊期望著能換一個生的機會。

不過古云拒絕了這個要求。

當轉輪手槍的槍管指向他大腦的時候，這廝終于說出了他生命中最后一句遺言。

“高檔牛肉的味道如何？”

“不如速食店里一枚硬幣所能買到的拉面。”

呯！

話音剛落，槍聲響起，子彈穿過了田中莊司高貴的頭顱。

一顆不到兩米元的子彈，為一切罪惡帶來了公平。

出屋時整棟大樓已經沒了半點人影，古云又掃蕩了一圈后確認樓內沒有半只活著的怪物，這才前往天橋與少女匯合。

地上十一二只舔食者混合著食尸鬼的尸骸，表明了少女的辛苦。

確認少女無事后，古云便帶著她一起離開了這個罪惡之地。

這期間末那能夠感受到古云身上的氣質有所不同，幾次想要詢問發生了什么，卻仍是沒能開口。

第二天，速食店內。

即便是休息日，仍有不少上班族要靠小店所提供的服務來獲取生存的養分。

古云落座在自己熟悉的角落之中，點了一份最常吃的醬油拉面。

油膩的湯底，廉價的醬油，煮的有些發硬的拉面。

無論是味道還是口感，都比不上昨夜田中莊司為他準備的便餐，可古云卻吃的十分香甜。

“老板，你做的拉面比高檔餐廳的精制牛排還好吃哩。”

聽到這句話，煮拉面的師傅滿臉得意，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可一旁的老板娘看到他這幅樣子卻忍不住挖苦起來。

“一份破拉面怎么可能比上人家大廚煎出來的牛排嘛！”

師傅自然是不服氣的要跟老板娘斗嘴。

古云笑著留下了一枚500元的硬幣，卻被告知今日起拉面漲價。

無奈的丟下一百元后，離開了這座平民小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