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來，我們當面說。”

涂山云夢解除變化，已完全將自己和老頭放在一個平等的地位上。

“喲，這是想到什么鬼主意了？”

老頭不以為然，“下來說就下來說，我倒要看看你這小丫頭片子有什么鬼主意。”

測試場景陷入停頓，一抹虛影在涂山云夢身前浮現，并慢慢實體化。

不過，卻不是之前那個滿臉蠟黃皺皮的禿頭老頭，而是變成了一個身材挺拔，白面書生模樣的青年男子。

“呵，這不是傳說中的寧采臣嗎？”

涂山云夢輕笑一聲，故意問道：“您何時何地有過這般皮囊？丫頭我怎么都不知道呀？”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老頭依舊不以為然，“上個千年我無心虛妄，此時倒是覺得這凡人的喜好，卻也有它的獨特滋味。”

“嘿，連掌管天獄的‘冥大人’也開始貪戀凡塵了？這可真是不得了的大事啊！”

“閑話少說，丫頭你不是有個主意要說？那就快說來聽聽。”

老頭不想扯皮，更不想讓人踩著自己的小把柄一直調侃。

“行，那您聽了可得好好考慮考慮。”

涂山云夢一本正經，三條尾巴開始不安分地搖來晃去。

老頭沒接話，他知道這是涂山云夢認真思考時的習慣，不由更好奇涂山云夢會說出一個怎樣的主意。

想著，老頭又看向楊天。

一時間，這位掌管天獄的神選之人，心中百感交集。

他從未想過，在自己沉眠這千年間，這衍生在天獄的凡塵世間，變化會如此之大。

甚至，罪魂們隱隱放棄了對神靈的崇拜，放棄了對神靈的信仰。

難道……這一切是因為神魂輪轉降生次數過多，因而神魂上枷鎖過多而導致的？

老頭心里沒有答案。

涂山云夢搖晃的三條尾巴此時停了下來，正斗志昂揚的聳立在她身后。

她望一眼老頭，又抬頭看向這虛構的夜空。

深邃的眼神將其穿透，又越過無以計數的天獄棺，直望向天獄蒼穹之外。

她認真問道：“冥老頭，您覺得我們那個陰陽界，還是原本的樣子嗎？”

“……”

這問的什么話？

不是要說什么主意嗎？

老頭一時無語，忍著罵人的沖動，說道：“應該不是原本的世界了吧？”

他不確定。

但從楊天記憶里所了解到的那些數據，卻無不說明，陰陽兩界并不安穩，甚至生出了巨變。

界分陰陽，獄有天人。

天獄，是只供放置天獄棺的特殊空間，以供妖、神在棺內悔過。

人獄，則是陰陽兩界內人族罪魂的放逐之地。

并以神魂不斷輪轉降生，將枷鎖一道一道加在其神魂之上，使其愈發普通，直至最后身死之時化作虛無。

天人二獄各司其職。

而天獄，之所以為會衍生出凡塵世間，卻是在為人獄分擔壓力。

……

涂山云夢不知老頭心中所想，接著說道：“從這凡塵世間的所存在的罪魂數量來看，陰陽兩界，能擁有完整神魂之人只怕會更多。”

“在這種情況下，你回去又能得到什么？”

“無論是往下當人還是向上當神，香火之力、陰陽兩界的固有資源總歸是有限的，

神道一途，競爭自然會更為激烈，如此……又何必回去湊那個熱鬧？”

“……”

老頭不言不語，心里卻已認同涂山云夢所說。

涂山云夢話說到這個地步，知道此時不能急，老頭需要好好想一想，她也就沒有繼續往下說。

半晌，老頭抬頭望向涂山云夢，問道：“按你的意思，我繼續管著這天獄？”

涂山云夢滿意地笑了笑，卻搖搖頭指了指楊天。

“你不能繼續管，我們要做的，是把這份權力放到一個不敬鬼神的罪魂手里。”

“到時候，他想做什么，或者又做了忤逆神靈之事，我們都不必承擔責任。”

“我們只需要，將一切責任推給他，同時在這不信鬼神的凡塵世間，向罪魂們展示我們的力量……”

老頭點點頭，主動接過話頭，“說不定，我們就能從這七十億的罪魂手里，

獲得香火之力，讓我們在神道一途能走的更遠。”

“對！”

涂山云夢言語間有些激動，她補充道：“但也有一些避不開的問題，冥老頭您應該也想到了吧？”

“這是自然。”

老頭斜看涂山云夢一眼，轉身俯視著趴在鐵門后睡著的小楊天。

“一來，這罪魂的香火之力，在多次輪轉降生之后，沒有陰陽兩界來的純粹，會使得修行速度變慢。”

“二來，這事……陰陽兩界之主——無上天道必然會有所察覺，若她降下怒火……”

老頭話到一半停住，又轉身看向涂山云夢，一臉嚴肅認真地問道：“只憑這一介罪魂，能承受的住嗎？”

“鵝鵝鵝鵝……”

涂山云夢像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直笑的捂住了肚子。

好一會兒，她才直起腰問道：“冥老頭你是怕了吧？抱歉，我沒忍住……從楊天的記憶來看，您說這話時，應該換一張臉來說，比如……”

“我沒跟你開玩笑！”

老頭依舊嚴肅，“你本就是在這天獄棺中悔過的妖，即便事發也不會有什么損失，但我……”

“你？”

涂山云夢全不在意老頭的身份，輕飄飄地說道：“你也不過只是掌管天獄的牢頭，朝天闕上有你的名字嗎？能見到無上天道嗎？不能吧？”

“既然如此，為什么我們不賭一把大的？”

“……”

老頭無法反駁。

涂山云夢并未說錯，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掌管天獄更是像發配。

待在陰陽界內，不管自身身份如何，多少能撈點香火之力，占據一些資源。

而在這天獄，確實是什么都撈不到，甚至還會讓受罰者怨恨。

“算了，或許……我是真要放下那些陳腐的執念了。”

老頭決定向可能存在的現實妥協，決定跟涂山云夢一道賭一把大的。

“您終于開竅了，冥大人！”

涂山云夢很是欣慰，她笑著說道：“那接下來，我就等著看您表演咯。”